馬車停在傅家角門,慕雲枝不由嗤笑,是他們將她送到了別人的榻上,轉頭卻又嫌她不乾淨,連正門都不讓她進。
還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慕雲枝下了馬車,徑直往裡走,很快回了棲遲居。
此時院中一片寂靜,如霜端著一個銅盆從下人房裡出來,瞧見慕雲枝回來了,銅盆掉落在地,眼淚唰的一下掉了下來。
「姑娘……」
如霜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顯然是挨了打。
昨日在傅老夫人的萬松堂,慕雲枝被下藥帶走,整個棲遲居的下人全都被拘住了,更是挨了一通毒打。
聽見動靜,如月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姑娘總算回來了。」
再次看見鮮活的如霜跟如月,慕雲枝心裡一片酸楚。
兩個丫鬟自小陪著她一起長大,前世卻都不得善終。
為了馴服她好將她送給權貴,傅家將她關在偏院裡,她很快便病倒了。
如霜為了找大夫替她治病,用身上僅有的銀簪賄賂了守門的婆子溜出去,卻撞上了跟一群狐朋狗友喝酒的傅宏。
她一夜未歸,第二日被一卷草蓆裹了渾身是傷的赤裸身體,從角門抬了出去。
而如月,落下病根瘸了一條腿,後來臉上還多了一道疤,陪著她一日日地捱下去。
就在慕去枝死的那一日,她還在想著法子,給她湊點過生辰的吃食。
「是奴婢們沒用,沒能護住姑娘,讓他們把姑娘帶走了。」
昨日是如月陪著慕雲枝去的萬松堂,見她暈過去便要上前,誰料卻被萬松堂的下人拖開。她拼了命地要衝上去,護住自家姑娘,換來的卻是一頓毒打。
怕她們逃出府去報信,便又將她們關了起來。
慕雲枝心裡軟軟的,摸了摸兩個丫鬟的頭,「我沒事,這不是回來了嗎?如霜,去請太夫,就說是我的意思,看誰敢攔你們。」
如霜眼神一亮,立刻快步往外走,姑娘回來了,她們就有主心骨了。
沒一會兒,一臉兇相的程嬤嬤領著幾個婆子,徑直闖了進來。
程嬤嬤是傅老夫人的心腹,兒子是傅家的管家,孫女更是在李氏身邊當差,在府裡地位極高,就連李氏都得給她幾分臉面。
程嬤嬤瞧見慕雲枝身上的衣裙並非昨日那件,眼底頓時充滿鄙夷。
她尖著嗓音道:「少夫人如今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回府竟然不去給老夫人請安。」
請安?那老太婆也配!
她可沒忘了,前世她被送回府,才剛醒過來,就被拖去了萬松堂問責。
李氏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幫不上夫家,是個廢物,傅老夫人更是拿茶盞砸得她血流如注。
慕雲枝不理她,轉身給自己倒了杯熱茶。
程嬤嬤何時被人如此無視過,氣得立刻道:「你都失了貞潔了,還擺什麼少夫人的款兒,說不得還能做幾日主子……」
話音未落,滾燙的熱茶徑直潑在了她臉上。
「啊啊啊,燙死我了!」程嬤嬤疼得失聲尖叫,「你竟敢潑我!」
「狗嘴裡說不出人話,我替你洗洗這張髒嘴。」
「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你沒爬上那位紀公公的床榻?少夫人還真是好本事呢,讓個太監給惦記上了。」
紀公公?紀安……
對了,上輩子傅家為了救傅崢,尋的是司禮監太監紀安的門路,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睜開眼,看見的是蕭從琰。
兩世她都沒想明白,高高在上的秦王,為什麼要掩人耳目的,沾染她這個有夫之婦。
不過,不管這裡頭有何內情,她都不會讓傅家任何人踩著她的骨頭,攀上高枝。
想到這兒,慕雲枝反手一個巴掌扇過去,冷笑道:「還真是沒腦子的蠢貨,既知我昨晚去了哪兒,居然還敢得罪我。你難道不知,我方才是坐著誰的馬車回來的。」
程嬤嬤頓時臉色一變,她可沒忘了老夫人讓她過來的原因。
老夫人嫌棄慕雲枝失了貞潔,玷汙了將軍府的門楣,故意不派馬車去接,想讓慕氏求著回來。
可誰料,她卻被紀府的馬車給送了回來。
就在這時,慕雲枝嘴角突然揚了起來,「說起來,我確實該去給祖母請安,省得她們掛心。」
看著慕雲枝臉上的笑,程嬤嬤冷不丁後背發涼。
萬松堂。
年近七旬的沈老夫人穿著紫褐色長褙子,手中捏著一串佛珠,一副老封君的架勢,可惜顴骨很高,擋不住滿臉的刻薄之相。
李氏坐在下首,此刻一臉的焦灼:「娘,你說怎麼會是紀府的馬車送她回來的?難不成她還真把那閹人給哄好了?」
沈老夫人正閉目養神,聽到這話,睜開眼,冷哼一聲:「她若哄不好,你就等著崢兒被朝廷問責吧。」
李氏當即閉上了嘴,心裡對慕雲枝滿是厭惡。
她本就不喜這個兒媳,如今已是不潔,哪怕是站在傅家的屋簷下,都是髒了地兒。
「待此事了了,就將慕氏處置了吧。她都髒了,留著她豈不是給崢兒心裡添堵嗎?」
傅老夫人沒作聲,顯然是同意李氏的想法。
慕雲枝站在外面,心底冷笑,原來無論她有沒有犧牲自己替傅崢討好紀安,都逃不過一個被弄死的結局。
「事情還沒解決呢,祖母跟母親就想著卸磨殺驢了?」慕雲枝一邊說,一邊跨進去。
瞧見慕雲枝,傅老夫人當即冷下臉,「你好大的架子,竟讓長輩等你。」
慕雲枝一臉無辜道:「不是孫媳不想早些回來,實在是公公他老人家捨不得放人。再說了,傅家不派馬車來接,我也只能等著公公安排人送我。」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傅老夫人原以為,慕雲枝會羞憤難當,可誰知她竟堂而皇之地提起紀安,還是這等汙穢之言。
真是不知廉恥,也難怪會被個太監盯上!
李氏冷冷道:「住口!什麼汙糟的話也敢掛在嘴邊,你還要不要臉了?」
慕雲枝朝她看過去,反問道:「我哪裡不要臉了?把我送出去的是你們傅家,如今卻來嫌棄我了?要沒我,你們怕是根本攀不上。」
李氏頓時氣得直喘氣,像一條翻了肚的死魚。
她緩了緩,咬著牙道:「總之,你德行有汙,原本不配再當傅家的大少夫人,但念在你有點功勞,只要你將名下的鋪子全都交到公中,府裡便不再追究了。」
慕雲枝聽罷,頓時心底冷笑。
合著不僅拿她當個禮物送了出去,還惦記上了她的嫁妝。
也是,他們本就沒打算讓她多活,自然將她名下的鋪子田產都視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母親是覺得,替夫君求情一事,板上釘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