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是她該的

傅雨瞳總在燕夢茹這感受到強烈的敵意，照理說，燕夢茹確實應該恨她入骨，可既然恨，她為何要放棄世子妃之位？

「姐姐，您這說的哪裡話，妹妹是誠心……」她赧顏的扯了扯唇。

「誰是你姐姐，朔州那種小地方，窮山惡水出刁民，連輩分都分不清了？」燕夢茹驀然打斷了她的話。

傅雨瞳心底一沉。

燕夢茹不再是欽定的世子妃，但卻分位高上一籌。

這屋子裡躺著的木頭人，是小王爺啊！

如此一來，她還得改稱燕夢茹王妃，須行禮問安。

傅雨瞳僵持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模樣。

燕夢茹看了眼那道枯朽的門，謀著儘快把院門加固一些，免得阿貓阿狗想進就進。

她思忖的間隙，傅雨瞳抽回心神，向著她緩緩走來，「王妃娘娘，情不由己，奴家與凌郎是真心相愛的，請王妃娘娘寬恕。」

‘王妃’兩個字，她咬得極其重，話音落下，素白的柔荑已搭在了燕夢茹手腕上。

「起開，你惡不噁心！」燕夢茹只覺得沾了髒東西一般，猝然一抖，將傅雨瞳的手甩開。

誰料得，傅雨瞳跟紙糊的一般，驚呼一聲，竟跌坐在地。

燕夢茹尋思著自己也沒用力，院門外突然衝進來另一人。

「小瞳，小瞳你怎樣？」凌雲寒焦急的將傅雨瞳扶起來，摟在懷裡，五官皺成一團，滿眼都是疼惜。

在燕夢茹眼前的凌雲寒從沒有過這般柔情。

燕夢茹腦子一片空白，凌雲寒冰冷淬毒的眼刀子便投向了她，「你，膽敢對小瞳動粗，她有病在身，你竟如此惡毒！枉你是名門之後，大家閨秀！」

這會兒傅雨瞳卻溫溫為燕夢茹開脫，「凌郎，王妃娘娘乃無心之舉，凌郎且莫要遷怒王妃娘娘。」

燕夢茹怔了又怔，緊接著凌雲寒中氣十足的喝道，「什麼狗屁王妃娘娘，我王府可不會認一個廢物主家！」

他倆一唱一和的，酸掉牙！

燕夢茹半點感覺不到心痛，只覺得噁心。

她半闔著眼，沒好氣問道，「你倆有完沒完？」

都已經禪位讓賢了，還追到淨河臺來給她添堵！

凌雲寒看她就是悲憤交加，冷哼斜眼，「我來是要回鋪子的印章和地契。」

燕夢茹幡然醒悟。

前世凌雲寒花言巧語，讓她將府中鋪子的印章拱手相讓，說什麼拋頭露面，理應是他這種男兒郎做的事。

而今，他是連軟和話也休得說，直接強硬要求她交出實權？

王府鋪面在靜安街，足足有十三間。

為了給老夫人分憂，沒名分的燕夢茹起早貪黑，不懼風霜雨雪的奔波，才將鋪子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財源廣進。

只可惜，荒災之年，每況愈下。

既然那些鋪子總會關門歇業，給他們又何妨。

燕夢茹不禁清冷一笑，「好啊，賠給你。」

她痛快的回答令凌雲寒和傅雨瞳兩人，皆是瞠目結舌。

「你，真願意給？」凌雲寒將信將疑問。

自他歸來，燕夢茹的所作所為，全盤在他預測之外。

「給啊。」燕夢茹揚起鋤頭，挖開一坨泥土，「一千兩銀子買我手中印，產業就歸你。」

一千兩？

凌雲寒怒目圓睜，「燕夢茹，你怎麼不去搶！」

「搶？」

燕夢茹又揮起鋤頭，一鋤頭挖在凌雲寒鞋履尖頭，「搶銀子犯法的，你們來算計我，跟搶有什麼分別！」

凌雲寒驚得往後退，燕夢茹又一鋤頭落在他前方，咬牙切齒道，「想要鋪子就分賬，當誰給你們凌家白做工！別忘了，我嫁妝可都搭進你們王府的產業裡。兩年來的營收，和日後的利潤，你自己好生掂量！」

「凌郎，凌郎，當心！」傅雨瞳緊挽著凌雲寒的手，生怕燕夢茹將他的腳鋤斷了。

「瘋子，你真是個瘋子！」凌雲寒連連退走，遙指燕夢茹氣急敗壞。

傅雨瞳揪著凌雲寒袖子，心有餘悸耳語，「凌郎，你不是說，她鍾情於你，為了你甘願粉身碎骨麼？」

悔婚也好，交權也是，燕夢茹都果敢利落，絲毫看不出她傾慕凌雲寒分毫。

凌雲寒面如死灰，他心浮氣躁，一方面因謀劃失策，另一方面，燕夢茹的反常，挫敗自尊心。

那個女人，求陛下賜婚，哪怕他離京不知何處，她依舊搬進王府，支撐門楣，照顧老夫人，獨守空房兩載有餘。

可是而今，對他不屑一顧，憤恨無比，簡直要把他吃了！

「一千兩就一千兩，立字為據！」

千兩白銀不是一筆小數目，然而跟鋪子營收比起來，也就是一兩年的利潤。

只要鋪子握手中，何愁財神不進門？

「哦？小世子挺捨得麼！」燕夢茹饒有興致，鋤頭一扔，「靈兒，取筆墨來。」

這頭凌雲寒也沒閒著，吩咐丫鬟取現銀。

一千兩，足足裝滿了兩個枕頭箱。

「這是地契，賬目，印章，世子爺收好，錢貨兩訖。」燕夢茹的字據，筆跡娟秀。

凌雲寒看她汙泥滿手，看她汗水溼了鬢角，髮髻間有雜草。

心裡直犯嘀咕，莫名的有種不太爽利的預感，拿到想要的東西，好聚好散的話都難以啟齒。

抿了抿唇角，他握緊了裝滿了印章的匣子，無言轉身而去。

「等等。」

燕夢茹條然喊住兩人，凌雲寒心臟一抽，下意識以為，燕夢茹做這些是為了重修於好。

他轉過身，燕夢茹的視線卻不在他這，而是輕挑眼尾瞥著傅雨瞳，「你，叫你呢。」

傅雨瞳正將籃子挽起，燕夢茹已走到她身前。

燕夢茹的眼，清冽似冰泉，細細的審視傅雨瞳，盯得她心虛不已。

「姐姐，不……王妃娘娘，您還有什麼……」

「啪。」

傅雨瞳迎來的，是清脆的一巴掌。

她雪白的臉，立刻浮現出鮮明的指印。

「燕夢茹，你想死啊？」凌雲寒兩步近前，猛地將燕夢茹掀開，眼裡能噴出火來。

燕夢茹退後了兩步，似笑非笑，「這是她該的，滾，日後不許再踏足淨河臺！」

「燕夢茹！」

凌雲寒咬著她的名字，似要動手。

燕夢茹曼慢條斯理的掀開了枕頭箱，撿起一錠銀子在手裡掂量，「世子爺這是要以下犯上？」

「你！」

凌雲寒氣結，燕夢茹看都不看他一眼，「靈兒，送客。」

她是王妃，明面上，乃凌雲寒的長輩，壓得這對狗男女死死的。

凌雲寒胸口劇烈起伏，還是傅雨瞳我見猶憐地扯著他，委屈落淚道，「凌郞，王妃娘娘訓得是，走吧。」

她晶瑩的淚水一顆一顆滑過臉頰，凌雲寒心疼不已，雙手捧著她的臉，瞪著燕夢茹道，「你最好祈求屋裡的廢人命長些，否則，有朝一日，我定讓你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