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意象不到的災難

秋老虎來勢洶洶的吞噬了涼爽的秋日，天氣一下又回到了炎炎夏日般。晚自習回到家的林玨與弟弟林珩分別坐在書桌前預習課文，兩盞檯燈照在倆人汗水淋漓的臉上，一台老式鏽跡斑斑的落地扇放在兩台書桌中間咯吱咯吱的轉著。

林珩邊看課文邊拿紙巾擦臉上的汗，回頭丟紙巾時望到林玨滿臉的汗水，情不自禁地起身，林玨聞聲回頭仰望著身板修長筆直的林珩好奇地問：「你幹嘛？」背著光的林玨，整張臉都籠罩在陰影中，她的臉在陰影中異常的柔美。

「姐，我不熱」林珩一邊說一邊把落地扇對向了林玨，並按了定格鍵，落地扇咯吱咯吱轉出來的風悉數吹向了林玨，吹得她額頭前的齊劉海淩亂不堪，林玨不覺得用手理了理額前的髮絲。

林玨趁林珩不注意，偷偷把臉上的汗擦去，笑著說：「小珩，我也不熱。剛剛那樣子剛好適合我，不冷也不熱。」

「姐你騙我，你都熱得出了一臉的汗，還跟我說不熱。」林珩略帶點責備的說，他並沒有發現林玨已把臉上的汗擦去了。

「小珩，我真不熱。」

「姐，你別和我爭了。以前一直都是你在照顧我，體貼我，現在輪我照顧姐姐你了。」林珩臉頰龐漾起兩個小小的酒窩，嘴角露出美麗的笑容自豪地說。

「小珩，你可真要照顧體貼姐姐？」林玨認真地問，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林珩，生怕錯過他臉龐的任何表情。直到林珩重重的點頭，才開心的問：「那你說，居然你都願意照顧我，體貼我，那你是不是應該聽我的話呢？」

林珩聞言先是怔了一會，反映過來時覺得好笑但又氣，嘟起可愛的小嘴不服氣地說：「姐姐，你欺負我。」

「我可沒有欺負你。」林玨捂嘴偷笑。

「就有就有，姐你欺負我口才沒你好，欺負我腦子沒你轉得快」林珩一邊笑著反駁一邊朝林玨坐得方向走去，想上前撓撓怕癢的林玨，借此懲罰懲罰她。卻看見林玨臉上的笑容頓去，臉神情黯淡，雖然林玨背著光坐，臉龐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中，但他還是看的清清楚楚。「姐姐居然偷偷擦了汗水，為的只是證明她不熱，不需要這風扇嘛？」一抹苦澀的心酸驀地湧上了林珩喉間，哽住了喉，一句「姐姐你真得騙了我」哽在了喉間。就算那句話沒有哽在喉間，他也不會說出那句話，更不能說。這麼多年來，眼前這個與自己只相差幾個小時出生姐姐，一直都是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他，關心他，保護他，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其實這麼多年來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只是不想讓她和媽媽擔心，一直裝作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懂的小男孩，快樂的生活在她和媽媽的羽翼下。

林珩強咽下湧上喉間的心酸，扯出一抹淡淡地笑容：「姐姐，你不熱就好。」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咚咚地敲門聲。

林珩急忙忙地去開門，門剛拉開就迎上吳思珍滿臉疲憊的臉，林珩擔憂的問：「媽，你累了怎麼不先休息？」

「小珩你先去休息好不好？我和你姐姐說幾句女人之間的話。」吳思珍一邊慈愛地說一邊用手輕撫林珩的腦袋。

林珩連忙點點頭，和吳思珍一起走去房間。吳思珍腳剛踏進房間，就聽到咯吱咯吱的響聲，她不用想也不用看也知道是那台破舊的落地扇，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心酸。

林玨看到弟弟和媽媽一起進來，笑著站起來：「媽，怎麼不回房間休息。」

吳思珍只是輕輕地搖了搖，並沒有說話，彎彎的濃眉輕蹙著，林玨林珩都感覺到不對勁，但都不敢問吳思珍。林玨靜靜地站著，林珩輕輕地收拾桌上的書，一時間房間裡只聽得到落地扇咯吱咯吱轉動的聲音，聽得人的心慌慌的。過了一會，吳思珍輕歎了口氣，說：「小珩，收拾好了嘛？」

林珩提書包的手滯了滯，可只是一會，他還是背起了書包，邊往房間外走邊笑著說：「好了，媽晚安，姐姐晚安。」

林珩走到房間外時突然回過頭來對著林玨調皮地吐了吐舌頭，用口型對林玨講：「姐，記得明天叫我起床。」

林玨輕輕的點了點頭，內心茫然一片，她的弟弟什麼時候才能讓她省點心呢？

門緩緩的關了，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隨著門關起的那瞬間，吳思珍的身子輕輕地跌倒在地板上。林玨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吳思珍面前，她才看清她的母親不僅一臉的疲憊，臉色也蒼白無色，她慌慌張張地蹲下身子扶著吳思珍：「媽，怎麼了？」

吳思珍搖了搖頭，抓著林玨的手自責地問：「小玨，你會不會怪媽媽不能給你們想要的生活？會不會怪媽媽當初沒有和他一刀了斷？會不會怪媽媽太無能太懦弱了？」

林玨聽到那個他，腦子轟然一響，整個人頓時呆住了，手微微的顫抖。媽媽這麼多年終於提起了那個人，媽媽名義上的丈夫，她所謂的爸爸—林央。

從記事起她都知道，她的爸爸不喜歡她姐弟，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爸爸不僅不喜歡她姐弟，還千方百計想加害她姐弟倆。如果當年不是媽媽拼死護住她，恐怕她現在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了。也是從那天起，她那個所謂的爸爸徹底的與這個家決裂，不曾在回過家，也不在負擔這個家的一分一毫。這些年來，全靠媽媽一個人做幾分工作才支撐起這個家，才能讓她姐弟上起學。她怎麼會怪她呢？要不是媽媽那裡來的她，那裡來的她現在不愁吃穿的生活。想到這裡，林玨緊緊地抱住吳思珍，眼眶微微泛酸，聲音略帶哽咽：「媽，我和小珩有這樣的生活就足夠了，不需要錦衣玉食。只要我們三個人永遠在一起就足夠了，我不會怪媽媽不和他離婚，也不怪媽媽對他百般的容忍。」

吳思珍睜大噙著淚水的雙眼望著林玨，嘴角勾勒出一抹苦笑：「小玨，你不怪我，可我現在卻太痛恨我自己，我恨我當年不聽你的勸告，沒有狠下心來和他離婚。小玨，我們的家就快沒了。」

林玨從吳思珍進來時就預感到發生了什麼大事，但不知是何事讓平時堅強的媽媽也這麼脆弱無助，她只能更緊的抱住吳思珍來給她安慰，也給自己一個安慰。卻聽見吳思珍喃喃低語，似在對她說又似在自言自語：「他做生意虧了，他不甘心借高利貸想東山再起，結果被那個女的騙的精光。他不知道躲到那裡去了，那些放高利貸的找到了醫院。醫院找來了員警才哄走了那群人，可員警護得了我們一時護不了我們一世。」

林玨剛聽到吳思珍說的話時整個人都怔住了，後聽到吳思珍被黑道的人找上，整個人都僵硬了，睜大雙眼驚愕的看著媽媽。原來媽媽是被那些沒有人性的人嚇倒了，她睜著眼都能想像的出那些黑道上的人是如何百般的刁蠻折磨她媽媽的，心不由得隱隱作痛，還好媽媽沒事，安然的在她面前。林玨更緊地抱住媽媽，汗水濕透了她的衣裳，她都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媽媽的，但不管是誰的她都不在乎，依然死死地抱住吳思珍。

吳思珍噙著淚的雙眼驀地閃過一抹精光，她忽地掙脫林玨的禁錮，騰地站起身來。林玨一個不提防被吳思珍撞跌在地。吳思珍慌張地拉起被她撞跌在地的林玨往外走：「小玨，那些黑道上的人遲早會找上門來。我們現在就搬家好不好。」

「媽，媽，媽，既然是黑道上的我們搬到那裡還不是一樣。他們遲早會找到我們的」林玨一邊拉住激動的媽媽一邊小聲的提醒。

吳思珍往外前行的腳步驟然停住，林玨看著慌張無措的媽媽。林玨是又怕又恨，她怕得是黑道的那些人會再次傷害媽媽，更怕他們會傷到林珩；恨得是那個從不管她們死活的罪魁禍首，給她們帶來了這麼大的災難。

牆壁掛的時鐘滴答滴答的響，林玨側過頭只見時針、分針疊在一起，朝一個方向指著。林玨拼命抑制住自己起伏波動的情緒，佯裝若無其事的寬慰吳思珍：「媽，好晚了。我們先休息好不好？別怕，再困難的事，我們都會挺過去的，沒事有我在呢！在這麼下去會吵醒小珩的，難道媽媽也想小珩知道這些事，忍心他和我們一樣提心吊膽的過著每一天。」林玨在說這些話時，眼睛都不敢看吳思珍，生怕她的眼睛會流入出膽怯。因為她也怕，只是以媽媽現在狀況不容許她怕，所以她只能佯裝著若無其事。

吳思珍望著眼前鎮靜的女兒，心猶如刀絞，她的女兒自從發生那件事後，現在遇到什麼事總是這樣的鎮靜，好似天塌下來，她都會替她，替這個家扛起一片天。如果當年她能果斷點，與那個人離婚，也許她的女兒就不會失去與她同齡小孩該有的天真，應該會和同齡小孩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般，承受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裡的責任和負擔。

吳思珍看了看時鐘，已是淩晨多了。她的女兒明天還得早起，她實在不該慌了神，讓她十幾歲的女兒和她一起，承受這些她不該承受的罪，讓她跟著擔心受怕。可那群來醫院的人個個兇神惡煞的樣子，把她嚇壞了，她也害怕極了，更怕她的兒女會受到傷害。卻沒有想到自己激動的失了分寸。吳思珍努力抑制自己激動的情緒，扯出一抹和藹的淡笑：「是我失了分寸，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任憑黑道的人有通天的本事，他們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最多也只是囚禁我們，威脅他還錢而已。」

林玨知道媽媽只是安慰她而已，也知道媽媽是強作鎮定。但她不想揭穿媽媽，因為她不想看到媽媽無措的樣子，一看媽媽無措，她也六神無主了。她更不想弟弟林珩知道，不想弟弟和她一樣失去同齡小孩一樣的無憂無慮，這些讓她來承受就足夠了。

林玨微笑著點頭，上前扶住媽媽往臥房走去。但她們的步伐卻非常的沉重，沉重的幾乎將她們的兩肩壓垮。

林玨整夜未眠的陪在媽媽床前，她不知道，她那個所謂的爸爸還會給她們帶來多少無法預料的災難，她也不知道如何去還清那筆高利貸。但無論多麼艱難、多麼辛苦她都要堅持住，她不能倒下，也不能後退，只能一往無前地向前走，才能保護媽媽，保護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