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旁門左道

大安國的新年將將過去，巷子瓦弄與街面上還留著不少雪，屋簷的冰溜子折出清冷的光，今兒天氣好，出了些太陽。

沈知意剛剛打獵回來，馬上馱著一隻白狐與一隻成年的獐子，遠遠的就瞧見沈家門口熱鬧的圍了不少人，她拉了拉韁繩，馬聲嘶嗚間圍觀的人紛紛讓出了一條路。

三房的嫡次女沈素芝見沈知意回來了，一把將跟前的女子推開，“祖母是正三品的誥命，不是你想見就見得了的，趕緊走吧。”

那女子驚呼了一聲，就著力道嬌弱的跌倒在地，沈素芝哪裡見過這樣的，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沈知意的視線從跪著的人身上掃過，雙拳驟然緊握！

自從半個月前她重回十六歲，分明一切都沒發生，謝玉棋也還沒入府，可每每午夜夢回時，那個悶熱的柴房，那因掙扎而扯出來的血肉！那兩個不得好死的畜生！還有那個最後沖進來的模糊身影……像針一樣的刺在她的心口！

沈素芝有些煩燥的嘟囊道：“說是祖母的外孫女！阿娘死了，來投奔沈家，趕都趕不走！真是笑話，來之前也不打聽打聽，沈家什麼時候有過其他的姑姑！”

沈素芝是府裡與沈知意玩的最好的，那些年沒少同謝玉棋掐架，後來死得蹊蹺，卻沒有人徹查！

謝玉棋故意露出一截擦傷了的嫩白手臂，柔弱的啜泣著，“是我自個兒身子弱不爭氣，這才一推就倒的，你們別怪她。咳咳……。”

“我不過輕輕碰了你一下，哪裡推你了！”沈素芝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打不走罵不走，還要來倒打一耙！

“是我不好，讓姐姐生氣了，只求姐姐可憐我孤苦無依。”她微紅的眼透出破碎的美感。

“不如這樣，你要是承認自己就是來打秋風的，我這兒倒是有二十兩銀子，可以打發給你。”沈素芝拿著銀子在她跟前晃了晃。

“姐姐怎可如此羞辱我！”她漲紅了一張臉！

“給你銀子叫羞辱？你還真想當沈家小姐不成？瞧瞧我二姐姐，這才是嫡女的氣度，你這輩子也學不來！”沈素芝真是氣笑了！

謝玉棋抬眼打量著沈知意，她五官生得稠豔，有種晨曦光耀大地時的美，今兒穿了件暗紅色繡喜鵲紋樣的騎行服，肩罩白狐斗篷，腰墜騰雲樣式的寶玉，足下是一雙嵌絨的小鹿靴子，通身的富寶貴氣讓人眼熱又自卑！

謝玉棋咬了咬唇，將身上洗得發白的青衣襖子攏了攏，又拉了裙擺將破了個洞的鞋擋嚴實了些。

“我是奉亡母之命，前來投靠外祖母的，求姐姐憐惜，給我一條活路吧，否則……否則我便只有一死了。”她急急的往前挪了挪，纖細白皙的手揪住了沈知意的衣擺，仰頭間宛如受傷的小獸。

沈知意拿著馬鞭在手心裡輕敲了敲，眸光幽暗，“你既說你是祖母嫡親的外孫女，那你母親是誰？”

前世的謝玉棋是尋了個契機救了老太太，這才得了老太太抬舉與憐愛進了沈家，這一世，若是她沒了老太太抬舉呢？

“我……我母親……見了外祖母就知道了。”她絞著帕子，總不能當眾說自己母親是同人私奔了的吧！

沈知意的鹿皮靴子有些不耐煩的在臺階上踩了踩，“你不願說出你母親是誰，卻堂而遑之的跪在沈家門口認親，這是陷沈家於不仁。”

謝玉棋沒料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不由縮了縮身子，愈發的委屈，“我沒有！我是來認親的，只是沈家的下人瞧不上我，不願進府通傳，我的銀錢也被偷了，實在沒法子了……咳咳”

“你說你銀錢被偷了，可我妹妹要給你銀錢，你卻不要，反倒說我妹妹羞辱，她好心幫你，你卻要陷她於不義！”沈知意語氣溫和，卻擲地有聲。

謝玉棋跪著急急往前挪了兩步，淚盈盈的哭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也不要銀錢，我只求看外祖母一眼，求姐姐發發善心。”她見沈知意沒動靜，咬了咬牙就磕了起來。

沈知意拿馬鞭子按住她的肩膀，沉聲道：“你若真要認親，可以先去官府，將一切文書查辦清楚，屆時若真是沈家人，祖母自然會去迎你。可你貿然跪在沈家門口，實在有失體面。”

原本同情她的人，聽了這一茬子話，多少帶了些異樣的目光。

“這姑娘到底是怎麼個意思？上來就將沈家置於不仁不義的境地……。”

“是啊，瞧著可憐兮兮的，怎麼一副小家子氣，你瞧瞧人家沈二小姐，嫡出的到底不一樣。”

謝玉棋臉色微白，她將事情鬧大，是想讓沈家迫於壓力收留了她，可不是讓別人來瞧她熱鬧的！

謝玉棋顫顫巍巍的拿出一枚小鳳簪，“我……我是鄉下來的，不知道這些規矩，這是我母親臨去時交給我的，外祖母瞧見了就知道了。”

沈知意拿起那枚簪子細看了兩眼，沈素芝神色微驚，小聲道：“二姐姐，這東西祖母那兒也有一支，原以為是單支的，沒想到竟是一對的……。”

沈知意將簪子遞給身旁的青角，“祖母什麼時候回來？”

青角正收拾獵物呢，聞言接過簪子，“老太太進香去了，少說也要七日。”

“收拾間屋子出來，給這位姑娘住下，旁的，等祖母回來了再做定奪。”沈知意掃了眼凍得瑟瑟發抖的謝玉棋，這麼想進府，那自然是要成全她！

“多謝姐姐，姐姐大恩，玉棋往後定結草銜環以報。”謝玉棋朝她福了福身，心中暗想，賣賣慘哭一哭就能進門了，這沈家二小姐也不過如此！

“姑娘，這邊請。”門房領著謝玉棋往另一處走。

謝玉棋望向側面那一扇略狹小的小門，咬了咬唇，“這就是沈家的待客之道？”小門可是府裡下人進出的地方！

沈素芝氣得不輕，“正門待的是貴客，可不是你這種陷沈家不仁不義，不知道哪兒冒出來打秋風的！”

沈素芝委屈的細肩微顫，“既然沈家瞧不上我，這沈家我便不進了，我就在這兒跪著，等外祖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