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倏地睜開眼,太陽穴鑽心疼,一摸腦門,汩汩流血。
「毒婦,毒婦!我打死你個混賬玩意!」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瘦巴巴,身着破爛,頭發花白,骸骨凸出的老太太癱坐在牀上,拍着牀面。
她嘴裏罵罵咧咧,高高豎起的木棍上沾着血跡。
看木棍還要打過來,陳念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打向自己的木棍。
一個用力,對面的老太太踉踉蹌蹌,險些從牀上摔倒。
「你,你,你,你!你竟然敢毆打婆婆!來人啊!救命啊!兒媳婦毆打婆婆啦!」
對面老人顫顫巍巍,指着自己大聲喊着。
陳念扶額,到底誰打誰?
她就是被這老婆子一木棍打下來當場斃命傳過來的。
周圍看着自己的人一副瑟縮的模樣,一陣記憶涌入腦海。
原身也叫陳念,只可惜和她前世嬌小可人不一樣。
這個陳念是大安朝陳家村人氏,長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圓,女生男相,長得說是母夜叉也不爲過。
陳念是獨女,多年前強招一個落難到陳家村的書生方儒安爲婿,後生五子二女。
眼下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安朝發生兵亂,蠻子還有幾日就要打過來,陳家村年景不好,村裏人在組織兩日後就要逃荒。
原身不忙着組織家裏人收拾包袱糧食逃荒,她在忙着做啥?
她居然趁丈夫和大兒子出門去城裏買糧接小兒子的功夫,打算把孫女給賣了換錢。
這亂糟糟的時候錢有啥用,糧食才是要緊!
這時,癱在牀上的老人朝躲在門後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揮揮手。
那小女孩瑟瑟縮縮打算往外跑。
老婆子直接一把摟住她的腰,房間內一個年輕婦人跪倒在她腳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是大兒媳鄭氏!
「娘,求你不要賣秀秀,她是你的親孫女啊!」
老婆子嘴裏也喊着:「你這個毒婦,如果你今天賣了秀兒,除非我老婆子死了,你有本事弄死我。救命啊!來人啊!」
陳念腰上的肉被老婆子掐的生疼,她不敢太用力,萬一這個婆婆從牀上摔下來,她可無法同丈夫交代。
頭發凌亂的鄭氏滿臉巴掌印,她臉上的傷是原身打的,此刻她抱住陳念的腳不撒手。
陳念看向房間裏其餘的人,他們全都瑟縮低垂着頭看她,生怕對視自己也被賣了。
無奈,陳念爆吼一聲:「給我鬆開,不賣了還不成嗎?」
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架勢她實在招架不住。
房間內一片寂靜,大家聽了她的聲音嚇得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娘,你真的不賣秀秀了嗎?」
鄭氏仰起頭望着陳念,眼中含淚,可欣喜怎麼也擋不住,那張被打的臉猙獰的滑稽可笑。
「不賣!鬆開!」
她俯視鄭氏,鄭氏急忙鬆開陳念的腳。
陳念掃視了下其他人,其他人抖了抖,她學着原身的語氣。
「還不滾去收拾東西,杵在這幹啥?」
其他的兒子兒媳全都鳥獸羣散。
房間內一時間就剩陳念和老婆子還有鄭氏和僵站着的小女孩秀秀。
陳念看了眼那瘦瘦巴巴名叫秀秀的小女孩,秀秀說是八歲了,可是看起來最多五六歲,瘦瘦小小的一臉菜色,頭發枯黃。
看奶奶望向自己,秀秀腿抖了下,一攤水從她的褲腳流下來。
居然嚇尿了!造孽呦!
秀秀意識到自己尿了,腿抖得更厲害,小臉慘白。
鄭氏注意到女兒的小動作更是面如死灰,顫抖着囁嚅嘴脣。
陳念冷哼一聲:「還不帶她滾下去換衣服。」
鄭氏聽這話迅速起身抱走秀秀,生怕晚了婆婆反悔。
房間裏一時間就剩陳念和婆婆汪氏。
陳念摸了下腦袋,嘶,真疼。
她望向汪氏,原身的丈夫長得像她,一雙杏仁眼,常年飢餓導致臉色暗黃兩頰無肉,骸骨突出,頭發花白。
原身丈夫腿被原身打斷一條腿,婆婆汪氏氣得一病不起,成了癱子。
冤孽!
汪氏見她望向自己,緊抿下脣回瞪過來,強自鎮定,理了理鬢角剛才有些凌亂的頭發。
在陳念要邁出門時喊住了她。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兒從未對不起你,你還打斷了他一條腿,只要你答應我不再賣兒賣女好好和他過日子,我老婆子願意以死謝罪。」
她攥緊手中褲腰帶,似乎下定決心,語氣哽咽:「我這就吊死在這裏,逃荒路上替你們省口糧。」
兒子孝順是不可能丟下自己去逃荒的。
陳念聽了忍不住蹙眉,回頭看了眼這個婆婆似乎真打算要上吊,無語的一把扯過她腰帶。
「我剛出去你就吊死,你不是讓人戳我脊樑骨嘛!你老老實實給我呆着吧!」
說完她沒收了婆婆的褲腰帶,身後傳來婆婆嗚嗚的哭聲。
想她二十一世紀善良女青年一朝穿到這要賣親孫女逼死婆婆的婦人身上。
生活不易,陳念嘆氣。
看着這矮矮幹裂的土坯牆,陳念回過神,這些負面情緒不重要,眼下趕緊收拾東西。
陳念爹是屠戶,陳家就她一個獨女,爹娘在世這些年一直貼補陳念,養的她是膘肥體胖村中首重。
陳念爹娘死後陳念性情大變,家裏是除了小兒子方銀燦看誰都不順眼,丈夫方儒安也被她趕到其他房間。
她回到屬於自己朝陽的那個房間,一個大木箱子是她曾經的嫁妝箱子。
裏頭擺放着三個牌位的牌位,兩個是陳念爹娘的牌位,還有個無字牌位,三個牌位上面擦拭的一塵不染。
陳念摸着牌位,心中酸酸澀澀。
「放心,爹娘,陳念,我一定替你們好好活下去。」
牌位放回去,翻了下,裏頭幾身衣服,和幾吊銅錢,這些遠遠不夠。
她打開另一個箱子裏頭存放着糧食。
衝着門外喊了一聲,二兒媳王氏堆着笑走了進來。
「你把這些全給做成餅子路上吃。」
王氏看到這麼多糧食愣了下:「娘,全做?」
「嗯?」
陳念一個斜眼過去。
王氏提起袋子麻溜的滾出去,生怕晚一步就要挨揍。
陳念嘆口氣,這些東西家裏那麼多人,逃荒路上遠遠不夠啊!
也不知道原身丈夫和大兒子去鎮上買糧買的怎麼樣了。
摸摸額頭,隱隱作痛還沒包扎,倏地一道白光閃過,陳念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