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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小姑被餓了三天,此時的力道也不是我一個小孩能抵抗的。
她按住我的身體,從鍋裡撈出一塊雞腿塞進我嘴裡。
直到我的嘴被塞得滿滿的,說不出話來,一向沉默寡言的她突然大叫起來。
眾人聞聲而來,她指著我說道,「死丫頭偷吃雞腿,晚上罰她不能吃飯!」
我媽看著滿嘴肥肉的我,眼裡火光四射。
「你個敗家玩意,肉是你能吃的嗎?你也配吃肉?」
我被一腳踩在地上,嘴裡的肉落了一地,夾雜著鮮血吐在雪上。
我努力地擡頭看向小姑,但是卻被奶奶揪著頭髮提了起來。
「死妮子非在今天搗亂,壞了我們陳家的大喜事我絕不饒你!」
她揪著頭髮把我在雪地裡拖著,我像只死狗癱在地上。
小姑冷眼看著一切,身邊的哥哥則是一臉得意地望著我,順便把手從小姑衣領裡伸進去摸索了一番。
我被捆起來,罰跪在院子門口。
大雪紛飛裡,我看著小姑用幾個大棒骨熬了一大鍋湯。
村子裡看熱鬧的人都回家了,只剩下我們一家人。
堂屋裡擺了一張大桌子,小姑面無表情地在桌子上擺滿菜餚。
就在她打算端湯的時候,大門被人叩響了。
我激動地看向門口,這麼晚來的人一定是小姑的養兄。
他來救小姑了!
爺爺和爸爸對視一眼後,媽媽去開門了。
我滿懷期待地看著大門開啟。
是一個陌生男人,裹得嚴嚴實實的。
媽媽一見他立刻迎了過去。
沒有想象中的劍拔弩張。
爺爺奶奶看見他也只是一瞬間的不高興,隨後大家都很淡定。
我瞪著眼睛看向他,坐進屋子裡後,他就取下了自己臉上的口罩。
那是一張年輕的臉龐,小姑將手裡的骨湯端了回去。
雪地裡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堂屋裡,脖子上還掛著紅色的繩子。
她的眼神盯著那個年輕男人,但是很快脖子上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跌倒在地。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你現在是我的女人,不能盯著別的男人看?」
小姑趴在地上,伸手想要求救,但是下一秒坐在主位上的男人開口道。
「還得是你們有本事,把她訓練得真乖。」
短短一句話,讓我毛髮悚立。
小姑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他。
緊接著,他繼續開口,「我今天來,主要是幫大家抓內鬼的,今天有人給我發了簡訊,讓我來這裡救人。」
所有人的視線看到小姑身上。
「不會是她,她不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
那人拿出手機,說了一個電話號碼。
我媽的眼神下一秒就轉移到我的身上。
我跪在門外,身子忍不住地顫抖。
全家人的眼神都朝我看來,我媽親自將我提到堂屋裡。
她雙手開弓,狠狠地抽著我的臉,直到我臉已經腫到看不清眼睛。
「你個死丫頭,胳膊肘竟然敢往外拐,我今天打死你!」
我嘴裡吐著血,牙齒不知道被打掉幾顆,爺爺用家裡最粗的棍子打在我背上,我趴在地上嗚咽地低叫著。
「女人都是賤骨頭,不聽話就得往死裡打,寶貝孫子,你看清楚了,要是你媳婦不聽話你也就這麼教訓她!」
哥哥聽到這話當即從牆邊拿出一根繩子纏在我脖子上,然後一點點地鎖緊。
「啊…啊…」
我掙扎著看向屋子裡所有人,奮力地想要求救。
這可是我這輩子最親最親的一些親人啊!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
我以為我的求救會讓爸媽動容,可他們只是冷漠看著我,彷彿在說我該死。
就在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小姑突然衝上前一把推開哥哥。
脖子上的窒息感突然消失,我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眼淚止不住往下流。
「你想死是不是?」
哥哥眼神通紅,取下身上的皮帶就要抽人。
「你不想要爸媽留下的遺產嗎?讓他們放過瘦妞,我就給你!」
小姑說話的眼神是看向她養兄的,他在爺爺耳邊說了什麼,哥哥的皮鞭就被奪了下來。
他蹲在小姑面前,低頭俯視著她。
「我們倆都是被收養的,憑什麼老頭老太太要把遺產的80%留給你,而我只能拿到20%?」
「他們以為把錢給你,你就能過得好了,癡心妄想!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幫你找到你的親生父母嗎?」
「我還記得你初次拿到他們照片的時候,那是多麼高興,現在呢?還高興嗎?」
我躲在小姑身後看著她挺著瘦弱的脊樑。
「老頭老太太的財產我已經拿得差不多了,但是我記得他曾經給過你兩件極品的珠寶首飾,你把它藏哪兒了?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放過你身後這個小丫頭。」
我拽著小姑的胳膊搖了搖頭,雖然我不懂什麼是極品的珠寶首飾,但我知道那肯定是很值錢的東西。
媽媽說我從小就是一個賠錢貨,我不值得小姑拿值錢的寶貝來救我!
小姑卻是抱著我站起來,「給她找個房間休息,我就告訴你,東西在哪裡。」
我被安置在一間冰涼的屋子裡,房門被小姑鎖了起來。
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直到聽見外面有人尖叫的聲音。
我在牀上醒來,發現枕頭邊放著那隻斷了一半的蝴蝶髮卡。
那是小姑第一次見面送給我的。
她告訴我說,每個女孩都是一隻美麗的蝴蝶。
現在飛不起來不要緊,只要堅持下去,等我們破繭成蝶了,就一定能飛起來。
趴著窗戶看出去,雪地裡橫七豎八地躺著人,我看不清是誰,外面的玻璃上都是冰花,看起來霧濛濛的。
聽見前面哥哥的咒罵聲,我心裡擔心小姑出事。
一扭頭就看見角落裡放著菜刀,那是用來劈柴的。
我爬下牀,拿起菜刀,一菜刀就砸破了玻璃。
顧不得一地的玻璃碴子刺破我的手腳。
我爬了出去,順著前院跑去。
走到跟前才發現地上躺著的是爺爺奶奶的屍體。
他們口吐白沫,臉頰泛紅,直愣愣地躺在地上。
前院裡,爸爸媽媽趴在桌子上叫嚷,大姑和表哥則是癱在地上。
只有哥哥揮舞著沙包大的沙包把小姑壓在地上打。
桌子上盛滿肉湯的碗打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已經空了。
想必躺在外面的爺爺奶奶就是喝了肉湯才死的。
我媽見我出來,立即命令我,「那個賤人給我們下毒,要殺了我們,你快去幫忙。」
我提著菜刀,走到哥哥身後。
上輩子我顧忌親情,打翻酒杯救了他們一命,最終卻只落得凍死的下場。
這輩子我不會再選錯了。
我揮舞起手裡的菜刀,將利刃對準了哥哥的脖子。
只可惜我力氣太小,一菜刀下去居然劈錯了位置,只磕中了他的肩胛骨。
他痛叫著翻身滾到一邊。
「你個死丫頭,居然敢砍你哥,你不好死!」
「老子我抽死你,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居然不敢聽我的話…」
我根本不管他們這些無禮地叫囂。
立馬撲到小姑面前,將她扶起來。
「小姑,小姑。」
我叫著,搖著她的肩膀。
她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嘔出一地的肉湯來。
我看著地上鮮血夾雜著的肉湯,眼底泛起絕望。
「我送你去醫院,我們去醫院。」
小姑搖了搖頭,她低聲在我耳邊說了什麼,然後站起身來。
哥哥被我剛才砍了一刀,失血過多躺在地上。
小姑從他們身上搜出手機,然後全部砸碎,只留下一部。
「我給你們喝的湯裡下了藥,這種藥八個小時內是最佳搶救時間!距這裡最近的醫院只要一輛救護車,只能救一個人,這裡是唯一能打電話的一臺手機,至於誰能獲救,你們自己決定……」
小姑將手機扔到桌子上,爸爸一把搶走手機。
「這是我的,爸死了,我就是陳家的當家男人,應該救我。」
大姑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桌子底下爬出來,一把抓住電話另一頭。
「大哥,你身體好,可以多撐幾個小時,先救我,我撐不住了多久。」
我媽也撲上來,「先救我,我給你們趙家生了兒子,我是功臣,先救我。」
我爸一腳把我媽踹開,對著她拳打腳踢起來。
「你還敢說這種話?要不是你生了一個賠錢貨的女兒,我們不至於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嗎?」
他們幾個人不斷爭搶的時候,根本沒人看見,我哥哥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撿起那把砍在他身上的菜刀,朝著正在搶奪手機的幾個人走了過去。
一菜刀下去,大姑的一隻手離開了她的身體,鮮血直飆。
「啊…我的手…」
大姑抱著胳膊,跪在地上,抽搐著。
我媽趁機把手機藏在胸口,看著滿臉鮮血的兒子,然後開口。
「兒子,你讓媽先打電話好不好,我是你媽啊…」
我哥提著菜刀,眼神冰冷。
「你不是說你可以為了我付出一切嗎?那你就為了我去死吧!」
說著菜刀就一把砍在我媽的頭上,她的半張臉被砍得稀爛,但臉上震驚的表情還沒有消退。
哥哥絲毫不覺得殘忍,彎腰從我媽的手裡掏出手機,胡亂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很快當他放下手機以後,就把視線投向了我爸,和蜷縮在地上的表哥。
從爭鬥開始的時候,他就抱著身子,縮在角落裡。
「堂哥,我沒有要和你搶救護車,我不敢的…」
表哥躺在地上,他雖然肚子疼,但是也不敢惹現在如同兇神一樣的哥哥。
我爸則是看著自己的兒子,聲音也打戰起來。
「我是你爸,我是趙家的當家人,你想要幹什麼?」
哥哥伸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跡,然後擰著手腕。
「只有一個救護車,想要保證被救的人不是我,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都死!」
他眼神裡的殺意掩蓋不住,滿屋子的人都奮力向後躲著。
直到小姑的養兄一棍子將哥哥打暈過去,滿屋子的人才鬆了一口氣。
「程度,還好你來了,你妹妹給我們下了毒,現在我們都要去醫院看病,你必須得負責,你家裡有錢,你快想辦法把我們送到醫院。」
程度冷笑著看向眾人,在他們看不見的角度裡眼神都是嘲諷。
「大家放心,我已經叫人來救我們,不用擔心,現在最要緊的是,我們要對付他們倆,等到救護車來了,她一定會離開這兒的,到時候再去報警,我們一個都躲不過。」
聞言幾個人也都一愣,然後也都反應過來程在說什麼。
我和小姑躲在院外看著,程度招呼著眾人從院子裡追出來。
小姑給我嘴裡不知道塞了什麼東西,我立馬暈暈乎乎的,她把我塞在一大捆柴火下面。
我瘦小的身子剛好被遮蔽起來。
她看著我低聲說著。
「不要怕,小姑保護你!」
小姑一個人獨自走進廚房。
她用毛巾包裹著棍子,在油裡,然後塞到竈膛裡。
我看著火光衝上了房頂,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推翻壓在身上的柴堆,整個院子裡都是燒焦的味道。
我順著味道走到後院,廚房已經被燒了一半,大雪覆蓋住燒焦的痕跡。
我朝前走了兩步,腳腕被人抓住。
雪堆裡一個人擡起頭來,他臉上一半被火燒過。
「瘦妞,救救我…」
是我爸的聲音,他終於不再端著自己的架子,高高在上地命令我。
我彎腰一跟一跟掰開他的手指。
就像上一世我求他救我,他一根一根地掰斷我的手指一樣絕情。
我順著路,一路扒著雪,一路找人。
直到在雪地裡看到小姑。
她被雪淹沒了,我奮力地把雪刨開,摸了摸她的脖子,還有些微弱的溫度。
馬上要天亮了,天一亮村裡人都醒了,我們就再也走不了了。
我在家裡找了一個牀單把小姑包起來,然後拉著被單的另一頭,努力地往前爬。
出村的路只有一條,這麼大的雪,根本沒人守著。
我獨自一個人拉著小姑在雪地裡掙扎,困了就抓一把雪洗洗臉。
一路從村子的小路拉到大道上,然後一步一步走到鎮子口。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我看到了救護車的身影。
醫生和護士撲過來,拉著我,有人給我喂熱水,有人給我扎針。
我努力地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被子。
他們順著我指的位置,掀開被子才發現裡面居然有個人。
「快…快擡上車…她快不行了…」
再醒來我已經在醫院的牀上躺著,警察看著我露出憐憫的神情。
「趙瘦妞,你家裡人都去世了,從今以後,就是孤兒了!」
沒有他們預料的震驚和痛苦,我眼神平靜,甚至想要笑出聲來。
「你們家裡七口人,都是死於農藥中毒,你知道是誰下的毒嗎?」
我沉默著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麼沒有中毒?」
「我偷吃東西被發現,我媽罰我不許吃飯,把我關起來了。」
我的解釋很合理,畢竟在警察的走訪中,趙家村女孩子一貫都是被虐待的,不給吃飯和關黑屋子都是常事。
「那天晚上你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沉默著搖了搖頭,不肯說話。
警察見我不配合,立馬態度一變,拍了拍病牀的欄杆。
「趙瘦妞,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必須告訴我們真相,毒到底是誰下的?當天晚上還有人放火有四五個人被不同程度燙傷,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被嚇得哭了起來,邊哭邊喊著,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有十歲,而且從身體情況來看,甚至還沒有八歲的孩子發育得好。
因為年齡小,情緒又不穩定,警察只好放棄了對我的審問。
而小姑雖然被搶救了過來,但成了植物人一直昏迷不醒,這件事就這樣成了懸案。
後來我被一對年輕夫妻收養了。
他們是小姑最好的朋友。
為了給小姑報仇,他們在社會上散佈有關趙家村的一切。
並且發動各方力量幹涉他們近親結婚和虐待婦女孩子的事情。
沒幾年,趙家村就不復存在了。
原本恢巨集的祠堂變成了一地灰燼,而那些所謂的當家男人,都變成了卑躬屈膝的孤寡漢子。
你看,只要有的選,女人都不願意在男人的鞭子下過日子。
我拿小姑留下的錢建了一個孤兒院。
趙家村出來的不願意跟著爸爸也不願意跟著媽媽的女孩子在這裡可以找到自己的一片天堂。她們可以讀書學習,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不會再有人用邪惡的眼神看著她們,也不用像狗一樣被男人牽著繩子在地上爬。
我記得小姑說過的那句話,每個女孩子都是一隻展翅飛翔的蝴蝶,即使我們現在飛不起來,不要急,只要堅持,總有破繭成蝶的一天。
一個月後,我拿出了小姑藏起來的那兩套珍貴的珠寶首飾,把小姑轉移到最好的私人醫院。
在她昏睡的時候,我將那半個損壞的蝴蝶髮卡修復完全,放在她的牀頭。
因為害怕再回到過去,我在最短的時間裡讀完了初中和高中課程。
高考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醫學。
後來我又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研究的就是有關植物人甦醒的課題。
這些年一直有很多男孩子追求我,我一個都沒有迴應他們。
這天我在孤兒院給女孩子們講生理常識,教她們怎麼保護自己。
突然好像心靈感應一樣,我猛地擡起頭就看見一個蝴蝶髮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小姑她終於醒來了!
她蒼白的臉頰上還有燒傷的痕跡,但是她的笑容還是一如初見,那麼溫暖,美麗。
我不顧一切撲過去抱住了她,她摸著我的頭髮,低聲說著。
「不要怕,小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