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落水後

京都林府，紅梅領著身後一串捧著食盒的小丫鬟們打簾子進了屋，待看到芍藥向來帶著笑的臉都皺皺起來了，便輕聲嘆氣，「姑娘還沒醒呢？」

芍藥熬了一夜，眼睛紅彤彤的，她扭頭看了眼那些放在桌子上的木製食盒，也輕輕的嘆氣，「沒有，姑娘剛才又有點發熱，灌了一碗藥下去，體溫才降下去。」

「都怪我，昨日就應該跟緊了姑娘，不然姑娘也不會跌進水裡，這乍暖還寒的天氣，水涼的凍骨頭，姑娘怎麼熬得住。」芍藥自責的直落淚。

昨日禮親王府上舉辦了迎春宴，林家二夫人帶著幾個姑娘一同去赴宴，本來是件挺好的事情，但是卻未料到林家大姑娘落了水，那會後院都是身嬌體弱的女眷，幾個會水的丫頭剛下水就被凍得直打哆嗦，後來還是芍藥腦筋轉的快，取下綁在樹上的綢緞擰成繩，最前面綁了根樹枝，幾經折騰才把林家大姑娘救了上來。

但是，到底耽擱太久，人救上來時臉色煞白的都暈過去了，林二夫人趕緊帶了她回府請府醫診治，當夜卻發起了高燒，一碗碗苦藥湯子灌下去，人卻一直暈迷著。

這時，牀上睡著的人手指頭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眼。

眼珠子一直盯著牀上的芍藥驚喜的道：「姑娘，你醒了？」

林詩茵躺在牀上只覺得渾身發冷，打著哆嗦看向自個兒的丫鬟，「芍藥，我冷。」

紅梅立刻灌了兩個湯婆子塞進被窩裡，然後又將牀邊的三個炭盆往她身邊移了移，「姑娘，您睡了一天了，稍微吃點東西吧。」

芍藥上前幫著把林詩茵汗溼的衣服脫掉，再給換上烤的暖洋洋的衣服。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老太君身邊的素心姑姑走了進來，見林詩茵已經醒了頓時驚喜的道：「大姑娘醒了就好，老太君擔心了一早上，飯都吃不下。」

林詩茵將空碗遞給芍藥，看著素心姑姑道：「累得祖母為我擔心了，是孫女的不是。」

「大姑娘這麼說老太君可要傷心了……哎，我要趕緊去回稟老太君，若不是她老人家不好過來，怕是一早就守在這裡了。」素心姑姑說著就掀開簾子衝了出去。

旁邊的紅梅適時的遞上了藥碗，見林詩茵不開心的撇過頭去，上前哄道：「姑娘喝了藥發發汗，再好好睡一覺，身體就好了。」

藥太苦，林詩茵磨蹭了小半個時辰才不情不願地喝下去，而等到她喝完了也沒見到母親林二夫人過來，心中不覺有些奇怪。

…

而此時林二夫人正在正堂裡，聽著下首坐著的那個婆子侃侃而談，氣的抓在扶手上的手上青筋畢露。

而堂下的人還不知不覺地繼續道：「……所以啊，以後府上給女眷置辦鞋子一定要選好了鞋底，這般會打滑的要不得。」

林二夫人倏地站起來，因熬了一夜而紅彤彤的眼死死的盯著來人，「所以我兒在禮親王府上跌進了荷花池全是她自己的錯？」

「呵，我們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去赴了這個宴！」

林二夫人怒不可遏的將丫鬟手上捧著的禮盒掃到了地上，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吐出來，「禮親王府，欺人太甚！」

「送客！」她冷聲道。

瞬間就有四個婆子撲上去捂住來人的嘴將其硬生生地拖出去。

來人使勁的掙扎，卻敵不過做慣了粗活的婆子們的力氣，糾纏中，斜側方一個身影極速衝過來，直愣愣地撞在了一起。

被婆子們扶起來後，紅豆快速往正堂跑去，氣喘籲籲的道：「夫人，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正氣的渾身發抖的林二夫人聞言眼睛驟亮，跟著就顧不得儀態的往芷蘭院跑去，恰恰好在芷蘭院門口撞上了坐在轎子上被擡過來的老太君。

…

「祖母、母親！」靠坐在牀上的林詩茵看到來人，眼圈一瞬間就紅了。

老太君坐在四輪車上，看著臉色蒼白的林詩茵心疼的說：「祖母的小茵茵啊，這次遭了大罪了！」

林詩茵嘟了嘟嘴，看向她們，「祖母、母親，茵茵昨日是被絆倒進池塘的。」

說著，她伸出兩隻手來比劃，「那池塘旁壘的石頭都到我小腿了，就算腳底打滑也不可能摔進去，我當時感覺到腳尖前面有東西抵著我，我也不知道是石頭還是其他什麼，而且那時候人多，有人撞了我一下，這才讓我栽到池塘裡了。」

林二夫人臉色深沉，當下也不再瞞著，直接道：「今早門房說禮親王府上來人了，我到了正堂一看，禮親王府竟然只派了個婆子帶著一盒子藥材過來，口口聲聲說是咱們家的鞋不好，茵茵是腳下打滑才摔進池塘裡的，跟他們禮親王府沒有絲毫的關係。而且還因為這事害得他們府上的迎春宴匆忙結束，禮親王妃肯讓她帶著藥材過來，都是給我們林府天大的臉面了。」

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老太君都給氣笑了，「這禮親王妃年輕的時候就混不吝的，如今年紀大了越發的荒唐了。」

「這事要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我們林家還沒有吃了虧自己嚥下去的。」老太君拍板道。

「這事今晚我跟明哥說。」老太君又對著林二夫人道。

林詩茵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老太君，只差鼓掌助威了。

林二夫人轉移開話題，「今早上樑夫人身邊的得意人送來了些銀骨炭和滋補品，還特意帶話說樑小姐知道我們茵茵病了擔心的不得了，但是怕匆忙過來影響到茵茵休養，就說讓茵茵好好養身體，等病好了給她下帖子。」

老太君聞言，促狹的看向林詩茵。

林詩茵的臉頰浮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害羞的將身子縮排被子裡，只恨不得把頭也埋進去，聲音沙啞中還帶著點嬌嗔，「母親說這些做什麼。」

「好讓你的身體好快點，然後給樑家小姐下帖子呀。」林二夫人也笑著回道。

老太君也笑了，「你這親家選的不錯，有將我們茵茵掛在心上，做事也妥帖。」

林詩茵羞的不行，這位樑夫人與林二夫人是手帕交，在林詩茵剛生下來時就給她和樑家的大公子定下了娃娃親，兩家都是和善人，早商量好只等她滿十六歲就嫁過去。

老太君和林二夫人笑著打趣兩句，就讓她好好休息了，一個回慈安院，一個回正院料理家務，但是她們一直提起來的心都放下了。

……

林家大姑娘醒過來的訊息很快就被傳出去了。

禮親王府，正坐在窗邊出神的福安郡主突然轉過頭，問自己的丫鬟，「你剛才說，林家大姑娘已經醒了？」

知書點了點頭，「回郡主，林家大姑娘是醒了，剛傳來的訊息。」

福安郡主緊皺的眉頭鬆開了，長長的舒了口氣，「醒來了就好，醒來了就好。」

她自從知道母親禮親王妃派了個粗使婆子去林家就一直提著心，林家大姑娘到底是在他們府上出的事，若是病好了頂多就是結個小怨，若是真的因此沒了，那可就是生死大仇了。

不過，她沉下眸來，「那池塘邊上壘的石頭又不是擺設，前夜我還命人好好的檢查了一番，這樣都能出事，知書，你去好好查一查那天在後院伺候的丫鬟們，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

黃昏時分，放班的林家二老爺帶著小廝，後頭跟著兩個拎著藥箱的太醫腳步匆匆的走進林家大門。

他一進來就要往自家閨女住的芷蘭院去，卻被林二夫人提前派去二門守著的紅豆給攔住了。

「老爺，夫人說大姑娘正在休息，讓您先去老祖宗的慈安院商量些事情。」

林二老爺聞言，扭頭看向身後禮親王給請來的兩位太醫，他拱了拱手，語氣客氣的道：「要勞煩兩位太醫先為小女診治了。」

兩位老太醫回了一禮。

林二老爺看了紅豆一眼，吩咐道：「你領路兩位太醫去芷蘭院，有什麼事就來慈安院回稟。」

說完，他快步離開。

慈安院裡，林二老爺等不及稟報就走了進去，待聽夫人說完了白日裡發生的事情，手下重重一拍，案幾上的茶盞滑落下去，摔到了地毯上。

「我說禮親王怎麼特地進宮求了兩個太醫給送過來，原來是為了給他那個王妃找補呢。」林二老爺氣的鬍子顫了顫。

「她年輕時就這樣，當時整個京都的人家都避之不及，若不是當今皇上那時候正在關鍵時期，她也嫁不進親王府。」老太君冷聲道，說完後襬了擺手，「茵茵出席各種宴會也有一年多了，只這次出了事情，若說只是意外我可不信。」

「這哪家辦宴會都小心了再小心，而且茵茵也說有人撞了她，雖說當時人多，但也不可能這麼趕巧。」林二夫人補充。

「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多是人精心設計的，這事我來查！」

「不過，禮親王妃這麼打我林家的臉，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的。」

林二老爺冷聲道。

老太君和林二夫人都身處內宅，人手難免不足，將事情交給林二老爺才是最放心的，心裡剛剛鬆了口氣，卻見守在屋門口的素情姑姑跑了進來，臉上表情倉皇，「老太君、二老爺、二夫人，大姑娘她……她又燒起來了，人已經暈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