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過去

而此時封華軟軟地靠在方遠身上，這就可以了吧？

「這個，這個我和幾個小隊長討論一下再決定。」樑青山道。

現在的大隊組織權利特別大，除非殺人放火投毒致人死亡，或者發現特務奸細，需要交給上面，其他一切事物都由大隊組織討論決定。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相信組織會給無辜受害人一個合理的交代。」隨着方遠的話，人羣又把眼光放到封華身上。

封華現在的形象真是要多悽慘有多悽慘，咬破的嘴脣流出的鮮血，順着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手上裂開的口子也一樣，地上已經滴了一小片。

而她已經站不住，靠在方遠的身上，更顯得瘦小，本來11歲的孩子，是個半大姑娘了，可是封華看着只有七八歲小孩子的身高！

「哎呦，太慘了。」

「就是，人家方遠哪裏看的上，這馬大炮編瞎話也不先看看人。」

「就是就是，可太不是東西了！」

「他不是烈屬嗎，大隊每年都給他那麼些糧食，現在數他日子好，他還幹這事，真是太不是東西了！」

......

人羣絮絮叨叨地討論着，封華細細地聽，這次再沒有什麼齷齪的話，而剛才方遠說「跟過去，正好看見馬大炮撲過去掐封華的脖子」，那她將來，也不會跟馬大炮傳出什麼流言了吧？

「方大哥，再次謝謝你。」封華看着方遠，誠懇地道。

方遠一直皺着眉，聽到封華的話，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是你自己聰明，要是讓我說，肯定沒有這麼好的效果，小丫頭真厲害！」方遠贊賞道。

樑青山問他，他最多只是陳述一下事實，然後馬大炮肯定不承認，會各種狡辯。到時候雙方各執一詞，公道就在別人心裏了。

那可就沒準了，他和封華肯定會被各種污蔑。他一個男人倒是無所謂，而且馬上就要去當兵了，封華一個小姑娘以後可怎麼做人？

沒想到這個小丫頭這麼機智，特別是那句問話，那語氣，那氣勢，那表情，拿捏的如此到位！錯一點點馬大炮都不可能上當，他又不是真的傻。

是這小丫頭用氣勢震住了他，讓他懵了一下，又用語言技巧帶着他，讓他順着她的語式繼續說而已。

方遠又摸了摸她的發頂，也不嫌髒，贊賞地看着她，把她一頓猛誇。

封華心裏冒出絲絲的甜，又無限地遺憾。

這是在夢裏啊.....她和方遠可以這麼愉快的相處，真實情況是什麼樣呢？

她昏迷不醒地被方遠背着，遇到那羣人，方遠百口莫辯，他倆就一直帶着這個桃傳言回了家。

她奶奶抓住這個機會，讓方遠負責，把她扔到方家門口就走了。

方家肯定不會承認，前途遠大的兒子，哪能毀在一文不名的封華身上，更何況現在是六零年，正是最最慘的時候，沒有人家娶媳婦，自己家人都要餓死了，哪能再添個人吃飯？

封華就一直被扔在地上沒人管，最後是方遠衝破家人的阻攔，把她帶進了方家，他怕她凍死病死。

但是方家到底不承認這門親事，方遠第二天走之前也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方遠一走，她又被扔到封家門口。

封家也沒人出來管她，一天一夜，封家人匆匆從她身邊經過，沒有人跟她說過一句話，給她一口水。

她高燒不退，感覺自己就要死了，是越來越深的恨讓她活了過來，爬到了蔡老太太家，是蔡老太太收留了她。

之後她過了半年好日子.....

到了秋天發口糧，大隊要把她的那份單獨給她，封家不幹了，到蔡家門口一頓作，她名義上就又回了封家。

實際上都是四處流浪，但又不敢離村太遠，日子到底怎麼過來的，她都不敢回想。

斷斷續續地，聽說方遠在部隊幹的不錯，立了幾次功，軍銜越來越高。

但是他一直沒有回來過。

直到六年後，他被攆了回來，有人舉報說他作風不正。

方遠回來後一直瞞着，但突然有一天，公社來人，就說起了這件事，一下子傳的天下皆知。

方家不幹了，把她好一頓揍，要不是方遠趕了過來，她可能會被打死。

之後，之後方遠說要娶她......

然後當年的流言又被翻出來，馬大炮又四處嚷嚷他實際上早跟封華有一腿，現在也經常去草甸子裏約會......

方家更是不幹了，方母跪下求方遠，方老太太更是以死相逼。

最後方遠娶了鄰村的一個女孩，而她，嫁給了一個下放的鰥夫。

想起過去種種，封華痛得喘不過氣。

「怎麼了？很疼嗎？回我家，我去給你上點藥。」方遠看着封華血淋淋的嘴脣和雙手，皺眉道。

「方大哥，我真是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那麼大委屈！」如果不是因爲救她，方遠就是個無懈可擊的人，就會一直留在部隊，當上校，當將軍！

哪裏會背着一個罪名被人鄙視一輩子？

她多年以後偷偷遠遠地看過幾次方遠，每次都看見他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樣子，是不是沒有留在自己喜歡的部隊，很遺憾，很委屈？

多年的愧疚和遺憾涌上心頭，封華再也忍不住，拉着方遠的袖子，嚎啕大哭。

一邊哭一邊喊着對不起，我下輩子一定好好報答你......

聲音悽悽，又情真意切，聽着就讓人心裏難受。

方遠的眼眶有些泛紅，小丫頭是嚇到了說胡話呢，他哪裏有什麼委屈，要說委屈也是她委屈，被人殺害，又被人污蔑，流言這種事對女孩子的傷害才是最大的，他一個男人怕什麼流言。

而封華這一路慘哭，更是博得了無數同情，剛才散去的人羣都四散在房前屋後，看着小小的封華哭得不能自已。

就是嘴再黑的人都忍不住生出惻隱之心，沒有再在這件事上說一句封華的不是。

還是個孩子呢......怪可憐的。

這要是自家孩子，他們要去拼命！現在就去殺了馬大炮！

封華一路哭到了方家，被他拉進院子，清洗了傷口，抹上了自治的土方子都沒緩過來。

她想着，這夢真是太好了，能在死之前把壓在心底一輩子的話對方遠說出來，也算是了了她的遺憾了。

但願她真有下輩子，下輩子也能遇見方遠，她一定真的好好報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