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余篇 白衣美少年

難澄市。

煩惱的城市。

我叫大塚神二,因為職場不順和近來一連串的人際糾葛而剛剛從公司辭職,現在想做的,就是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痛快的結束自己這悲哀的生活。

當我回過神來,我已經到一個很大霧的城市。而我卻在那裡看到了一個奇怪現象。

滿街的路人,不論男女,不論老少,穿著制服的,穿著西裝的,衣衫襤褸的,全都在十字路口的拐角相互提問著。

「請問我可不可以考上我想考的學校」「只要你努力就行!」

「我現在正在單戀別人」「朝南方對你有利!」

「我被人欺負」「對不起,我趕時間。」

「我丈夫對我使用暴力」「請你聽一下我的煩惱。」

「這就是傳說中的‘占卜’嗎?」

在這個城市裡到處都有人在占卜這個城市裡的人大家都好像喜歡占卜

「請問對不起,」一個女人低著頭叫住了我,「對不起你要占卜嗎」

我不知該怎麼玩這種占卜遊戲,便停下了腳步。

「哎我的女兒在剛才那起集體自殺中死了我感到很悲痛,我想我活不下去了以後我該怎麼辦呢「說著說著,女人的淚珠不斷滾落下來。

「集體自殺你是說在這城市少女幾百個人集體被殺頭的事」我略有耳聞,「一個身穿黑衣的美少年對他們說‘去死吧’」

「是的我的女兒到現在還沒有投胎每晚我都好像看到女兒的亡靈在街上走來走去」女人的腰幾乎彎成了九十度,「女兒每晚都在哭叫‘我愛十字路口美少年愛的要死’‘我是不是可以美夢成真’」

作為一個異地人,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女人的問題,白霧在腳底慢慢飄起,我只好沉默著加快腳步離去,不願再看一個母親痛苦的哭訴。

霧似乎越來越大了,連天空也陰沉起來。

「呀啊——」「呀啊——呀啊——」

忽然霧氣在空中急速流動起來,伴隨著霧的,還有一陣一陣少女的尖叫聲。

「」這是怎麼搞的?

霧氣轉眼間開始詭異的攪動起來,慢慢的在霧氣之中,浮現出一張張扭曲猙獰的人臉,隨後霧氣中的人臉越發清晰了不,這簡直就是一顆顆風乾的人頭它們張牙舞爪的一邊尖叫,一邊朝十字路口的中心湧去。

一個長的美的過分的黑衣少年站在鬼霧之間,笑著說:「如果你們這樣愛我的話,我就讓你們高興高興。」他看了看周圍那些充滿渴望眼神的幽靈們,「今晚我就讓你們的親人看一下你們現在這樣子!你們大聲的笑吧!」

話一說完,霧氣中的幽靈們一邊怪叫一邊流淚的四散沖去。

我仿佛是被一陣疾風推了一把,猛的貼在了路邊的牆上,無數霧狀的幽靈幾乎擦著我的鼻尖向街道的不同角落沖著,我驚恐的看著那一張張流著長淚的骷髏般的面孔。

「咚咚——」「爸爸——媽媽——」

「老公是不是有人敲窗戶?」卷髮的母親問道,她的身旁,放著女兒的靈位和相片。

「應該是風吧。」父親一臉憔悴,隨意的望瞭望窗邊。

「爸爸——媽媽——」窗外的呼喊越來越強烈。

「呀啊是百合子是百合子的聲音!」這對夫婦幾乎同時跳了起來,跑到了窗邊拉開窗簾。

貼在玻璃外的,是一個穿著制服,渾身皮膚開始乾裂的屍骨,它的眼球似乎已經腐爛,只剩兩個黑黑的眼窩在不停的流著淚水,淚水順著佈滿屍斑與蟲洞的面頰落下,滑進張的巨大的嘴中,又和口中的腐液一起淌到玻璃上。

「哇啊啊啊啊——」卷髮的母親驚叫。

而她窗外的女兒依然張大著可怕的嘴巴不住的流淚。

「啊啊啊——」「哇啊啊——」「呀啊啊——」

一夜之間,整個城市都被各處的那驚恐的尖叫吵醒。

黑衣少年站在霧中癡癡的笑著,享受著這種絕望的慘叫所帶來的美妙旋律。

這城市瘋了

我把風衣裹緊了一些,繼續順著路走下去。

也許是這條街長的過分,也許是霧讓晝夜變得不明不白。

我竟然走了整整一個晚上。

「請問對不起」一個辦公小姐打扮的女子用筆記本遮著臉問。我沒有理睬,只是加快了腳步。

「我說那我先生」一個戴鴨舌帽的傢伙。

「請你聽我說」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孕婦。

「請問」一個打扮妖豔的美女。

「你要占卜嗎?」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叔。

不論我走到哪裡,到處都是占卜的人現在我不想再這裡聽別人訴說自己的煩惱

我抬頭發現前面的轉角又站了一個高中生模樣的人。

看來我得一直這樣答下去我應該做一個決斷了!

但是我還是下不了決心我又開始迷惑了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對了占卜

就用十字路口占卜來算一下我想這也差不多吧,這是這個城市的習俗!

站在十字路口根據第一個從你面前經過的人所說的話判斷。

我不由自主的來到一個轉角,停下了腳步,安靜的等待著。

一個白影走來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走來,他在霧中格外顯眼,幾乎像整個人籠罩在一層光芒中一般。我詫異的看著他的眼睛他的雙眸竟然是沒有瞳孔的一抹白色。

「請請問」我一邊打量著他一邊開口,「我我感到我的人生很累我想令我自己感到快樂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死得快樂一點」

白衣少年把他那白眼轉向了我這一邊,「你想快樂一點嘛?」

「是的」我回答。

「如果你想快樂,那麼你就回答一百個十字路口算命問題」白衣少年繼續邁開步子,「這樣的話,霧就會退去」

隨後他慢慢融入霧中。

剛才那少年是怎麼回事什麼回答一百個問題?也就是說要我回答一百個算命問題我是叫他教我死的方法真是奇怪。

我在心裡嘀咕著。

但是,不可思議,那個白衣少年好像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反正我也沒有急事想死的話,等我算完命後再說吧。

死之前至少我也做了一點好事我就認真的回答別人的疑問吧

於是我在這個陌生的城市。

陌生的十字路口。

為陌生的人算命。

「喂喂」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背後叫住了我。

我轉頭一看,是一對手挽在一起的情侶。

「有什麼是嗎?」我問,「你們想算命嗎?」

「不是我們只不過是剛剛注意到」男生回答,「你好像很熱衷於算命似的。」

「你們有什麼事嗎?」我依然問。

「難道你已經見過那個白衣少年嗎?」男生微笑著反問。

「」我一時語塞。

「果然是」男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我們也是和你一樣。」

「我叫太田滿」他指了指身邊的女孩,「她叫小牧美幸我們也在回答別人的問題。我們已經回答了超過一百個人的問題到現在為止我們只不過是自己還在繼續。」他的聲音帶著點自豪。

隨後我們一邊聊著一邊在街道裡穿梭。

「我在見過那白衣少年時,我正在為我的人際關係而煩惱。」滿說,「他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也給了我生存的力量。」

「我為我的單戀而煩惱」美幸把頭靠在滿的肩膀上,「白衣少年說‘會實現’的。」

「那個白衣少年另我們得到幸福所以,我們也要給別人幸福!」滿的語氣異常堅定,「怎樣?今後的幾天裡我們一起幹吧?」

因為一些奇怪的事,我們開始了一起的十字路口算命。

第二天的晚上。

「今晚好像很安靜。」美幸看了看漆黑的四周。

「是的今天那個黑衣少年還沒出現」滿的神情嚴肅起來。

「啊?」我不解。

「你聽那些靈的慘叫聲一點也沒有是因為那個黑衣少年不在如果他在的話,這裡不會那麼安靜」

「那個俘虜了那麼多少女的黑衣少年到底是誰?」我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我們也不知道,是一個死人吧或者是一個惡魔有一件事我可以說,那個少年他缺少的就是‘愛’」滿回答。

「別說這些了,今晚的算命小心點」他忽然提醒。

「為什麼?」

「黑衣少年不在的時候那些亡靈會出來算命」

「」一絲不安掠過我的心頭。

前面的霧氣中陸陸續續出現幾個身影。

「現在」滿問道,「我們還去吧?」

沒等我回答,我們三個已經走到一個黑影的旁邊,我們不約而同的轉頭看去。

一個穿著背心的已經腐爛的所剩無幾的女人的站在那邊,她稀疏的頭髮淩亂的耷拉在頭上,白色的泡沫不斷從她的眼窩、鼻孔和嘴巴裡流出。

「請問」她的聲音含糊不清,「我的戀情會有結果嗎?」

「你聽我說」滿壯著膽子回答,「你和黑衣少年的戀愛是沒有結果的!因為他是代表邪惡的。你快忘掉他的事去投胎吧!」

「呀啊啊啊啊啊啊!」女鬼猛然尖叫起來,白色的泡沫不斷從她嘴裡噴出,她推出一把美工刀然後貼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一割,乾枯的皮膚馬上又被切出一個深深的口子。

「啊!」美幸忍不住也尖叫起來。

女鬼繼續在脖子上割著,不知名的筋肉,血管,氣管,食道被冰冷的美工刀一一割斷,最後一下,她的整個頭顱竟然被硬生生的割了下來。

隨後那顆駭人的頭顱竄到了空中,拖著一口白沫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不見了」我驚魂未定。

「你就是對亡靈說再多次,他們也聽不見去的」滿抱住美幸。」那些少女們的亡靈就已經成了邪惡的所在」我朝著那個頭顱消失的地方看去。

「可是,我們決不能放棄」滿指向街道,「你看前面的十字路口」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前面的街道兩側的拐角裡站滿了留著淚水的亡靈。唯一相同的是,她們的脖子上都有著駭人的刀口。

「但但是我們根本就說服不了那些少女們」我看著離得最近的一個穿著短裙的亡靈,「我對此沒有信心」

滿和美幸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默默的站在那裡止步不前。

「啊」美幸指向前方,「快看看那裡」

黑霧中,一個白色的影子慢慢靠近。

那個白衣少年轉頭看著身旁一個亡靈說道,「會實現的會實現的」

隨後他就邁著穩健的步伐,一路向前,鼓勵著兩旁的亡靈們。

「會實現」「如果你愛他的話,一定能實現」「去愛吧」「你們去愛他吧」「去愛他吧」

白衣少年就這麼穿過了一整條街道。

我們目送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

又是一個詭異的夜。

又是那令人壓抑的大霧。

無數亡靈和霧氣混合在一起,圍繞在黑衣少年的身旁。

黑衣少年掃視著那一張張駭人的面孔,卻突然發現因為痛苦而流淚的亡靈越來越少

少年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些少女們的亡靈漆黑的眼窩

裡面似乎有種他所懼怕的東西

是愛

一絲冷汗劃過他的面頰。

隨後黑衣少年和亡靈們一起在霧氣中慢慢淡去,似乎化為霧氣繼續籠罩著這個城市。

夜,依舊。

三天后,我的十字路口算命終於結束了。

這城市還是和以往一樣下著大霧,好靜我懷著安詳的新朝著回家的路走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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