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恍惚的夢

天音暈了過去，衍岐帶她到醫院打了點滴，才慢慢醒了過來。又拿了一堆退燒藥，天音不願意在醫院裡呆著，衍岐便把她帶回了家。

這一路衍岐都是緊張難安。生為一個凡人，生老病死是再普通不過的，他突然很害怕，害怕天音有一天會忽然離開她。

天音躺在車後座上，雖然已經清醒了過來，還是覺得渾身有些無力。

可是她忽然想起了下午杜若軒帶著她一起跑操場的場景，天音想著想著，無意識地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天音想到下午的事，只覺得有些飄忽不定，似乎覺得今天是個大日子，與往日都有些不同。臉上越來越紅越來越熱，也不知道是又燒起來了還是怎樣。

回到了家裡，衍岐見天音臉上紅得很，一摸，果然很熱，而且是非常非常燙，似乎已經超過了常人的溫度。

因前世白羽在救天音的時候，注入了天神之血到天音體內。雖然天神之力被封印著，但此時也有些翻湧，令天音越燒越厲害，甚至已經超過了凡人的極限。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衍岐問道。

天音有些迷迷糊糊，好像自己醒著，又好像自己在夢中，不知道身在何方。

「哎，你趕緊先把藥吃了躺床上去。」衍岐一邊說，一邊顯得有些慌了。這是他到人間這麼久，頭一次覺得有些害怕的事。

天音從小就似乎很懂事，也不怎麼生病。

衍岐手忙腳亂地倒了水，把藥給天音吃了。讓她先休息了，又去擰了塊涼毛巾，敷在天音額頭。

衍岐握著天音的手，漸漸有些發抖，他害怕了，他皺著眉，不敢有一絲的鬆懈。

天音迷迷糊糊間，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沒有，她覺得周圍好像十分的亮堂，像廣闊無邊的天。

她在上面飄啊飄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難受，很想哭，飄著飄著，真的哭了起來。

仿佛想起來，自己好像是一個公主，愛上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卻始終在傷害著自己。

跳下誅仙台時那種刀割的傷，或者魂飛魄散時那種挫骨揚灰的痛，好像一一回到了身上，再重新遭受一番。

她怎麼也想不起來是為什麼，只是好像看到那雙欲哭無淚的眼。她有些慌了有些怕了，在一片虛無的空白裡來來回回轉來轉去，卻始終只見得到那雙眼睛。

還有一個叫衍岐的名字。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卻深刻感受到那種巨大的痛苦和難過。

「你是什麼人！你究竟是什麼人！」在夢裡天音驚慌失措。

「哼哼哼哼……」

那雙眼睛變成了笑中帶淚的模樣，天音也不知道那哼哼的笑聲究竟是哪裡出來的，只是聽著這個笑聲，讓天音覺得很難過。

「你出來啊，你究竟是什麼人？」天音茫然地四下張望，大喊道。

「你不記得我了？天音，你忘了我了嗎？」

那雙眼睛忽然感覺像皺了起來，似乎十分地難過。

「我認識你嗎？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天音看著那一雙眼睛，蛾眉微蹙，雙眼之間像一片汪洋，好像什麼都沒有，又好像什麼都有。有痛苦，有絕望……天音看著看著竟然哭了出來。

「衍岐，我恨你……衍岐，我恨你！」那雙眼睛忽然變得豐富起來，微蹙的眉也越來越緊。

轉來轉去，天音依舊在夢裡徘徊無措。

「衍岐……衍岐……」天音躺在床上，仍舊昏迷著，小聲地嘟囔出來。

衍岐愣了一下，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直呼自己的名字了。

「我在這兒……」

衍岐握著天音的手，他把那只顯得有些虛弱的手貼在臉上，心裡緊張得要命。他看見她閉著雙眼，但是眉頭緊蹙，她的腦袋輕輕地搖晃著，顯得很害怕。

她究竟夢見了什麼？

「你別怕，你別怕……我一直都在，我再也不離開你……」

衍岐順著天音的手背，在上面輕輕吻了一下。

「衍岐，我恨你……」

衍岐的唇還沒離開天音的掌背，就只聽見這麼一句。衍岐的心忽然碎成了沫沫，心如刀絞四字太簡單，難以形容其痛苦掙扎。

「衍岐……我恨你……我恨你……」

衍岐看過去，天音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她雙眼緊閉，卻顯得很痛苦，眼淚從眼角流出，顯得更加難過。

衍岐用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淚，卻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哭了。

「天音……」

衍岐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別恨我還是對不起？似乎什麼都沒有多大用處。

天音的掙扎漸漸變得越來越劇烈，衍岐只好不停地用毛巾抹掉她額頭的汗。

衍岐害怕了，如果她想起曾經的一切，還能像現在一樣嗎？

他一直試圖去喚醒天音的記憶，可現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害怕了，如果她想起一切，她又會何去何從？

現在的日子太寧靜也太美妙，衍岐忽然不希望有任何的變化，長生不老又如何，九天之上又如何，什麼都比不過這幾年來的相濡以沫。

「天音……天音……」

衍岐握著她的手，忽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天音在掙扎中醒了過來，她瞪著一雙眼睛，滿頭都是汗。

「哥！」

天音猛然坐了起來，抱著衍岐的脖子就開始痛哭流涕，眼淚和汗水一起裹著，流進了衍岐脖頸之間。

「天音……我在這兒……」衍岐拍著她的背，卻說不出其他話。

過了很久，天音才平靜下來一些，她放開了衍岐，抹掉了臉上的汗和淚，身子仍然是一抽一抽的。

衍岐倒了一杯溫水給她，天音的手握著那杯子，都還是有一些顫抖。

直到天音徹底平靜下來，衍岐摸一摸她的額頭，覺得燒退了一些了，才放心下來。可一想到她剛剛說夢話的場景，又陡然害怕。

「你剛剛夢見什麼了？」衍岐問道。

「我……我……」

天音努力地去回憶剛剛的夢境，可除了那無邊的空白和那一雙眼睛，卻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不記得了，我只記得我到了一個地方，那兒什麼都沒有，沒有天沒有地。我飄在那兒，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我卻覺得很難過很痛苦，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等我醒了都忘不掉夢裡的那種感覺。」

天音望著衍岐，衍岐卻漸漸低下頭去，他的氣息顯得有些不平靜，有些慌亂。

「天音，你別怕，什麼事都有我，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點傷害，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