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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大賽預選賽。
周圍那些選手大多有父母朋友的陪伴,有母親操勞的側臉,還有父親焦急的神色。那些選手因此看起來都像公主王子一樣驕傲。黃伊恩一個人在台下坐了很久,終究還是相信了陸宇說的那些話。
他說的沒錯,不管怎麼樣,自己付出的努力,還是希望有個人能夠看見的。
二姐不關心,媽媽不愛出門,爸爸是醫院院長,總是有太多事情忙。所以,這點小事還是沒辦法去勞煩他們,他們也不會想要知道。
所以,那就只有……
「陸宇,有空來看我比賽嗎?」
二十分鐘後陸宇就來了,身後依舊跟著面色沉寂卻依然帥氣的小松。他安靜坐下,然後遠遠地對著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已經記不清了,多少次自己面對大大小小的比賽,自己承受或輕或重的心理壓力。而這一次,只要看著他在那裡坐著,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身後的力量,第一次有了來自別人的信心。
站到臺上,聚光燈亮起,她在台下找到了那雙隻屬於她的眼睛,然後緩緩露出笑臉,隨著音樂開始自由舞動。
舞者黃伊恩有種別樣的美,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瞬間被賦予不同的韻味,在她的身上演繹出更多個不同的黃伊恩來。
下場的時候又是滿身大汗,她歡快地朝台下走去,遠遠看到有一個男生一直在盯著她看。
「那個,你是黃伊恩?」走過去的時候,男生忽然開了口。
「是啊,你是?」看著很眼熟啊。
「真的是你啊!你變了這麼多,我都不敢認了!我是楊晟啊,以前高中的時候就坐在你前排的。」
「是你啊,好久不見哦!」
「你怎麼會變化這麼大,真的,以前的你,戴個眼鏡……」男生開始有些手足無措,激動不已起來。
「是啊,」伊恩淡淡掠過不屑的笑容,「以前找你借個課本什麼的你都不會同意呢。」過去的自己什麼模樣,早已不想提起。
「我那時候真的是沒有眼光……伊恩,吃飯了嗎?電話方便留一下嗎……」
「伊恩,走了。」淡淡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清冷而帶著微微的怒氣。
叫做楊晟的男生回頭,看見一個個子高高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長相很一般,卻神奇地帶有自己強大的氣場,給人感覺很有氣勢。後面還跟了另外一個同樣很高但比較帥氣的壯壯男生,這個,前面那個是伊恩男朋友?那,也有點不相配吧……
黃伊恩禮貌性地笑著與楊晟揮揮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跟著陸宇離開了。
「伊恩,不想笑的時候就可以不用笑。」陸宇淡淡地說,「何必讓自己這麼辛苦。」
「哦,」伊恩打量著他高大的背影,真的很有安全感,忍不住讓人去相信和靠近呢。可惜了,是不喜歡女生的人呢……
「有人說過,我笑起來比較好看。」依稀記起那人的模樣,伊恩心底泛起苦澀,然後趕緊抬起頭,卻剛好對上陸宇盯著她看的眼睛。
「怎麼了?」她摸摸自己的臉,「哪裡不乾淨嗎?」
身後依舊跟著小松,但是似乎已經習慣他太過安靜的存在而忍不住想要當他不存在呢。
「沒有,」陸宇轉過頭,「只是想說,如果不開心的時候也不用硬撐著去微笑,隨著自己的心就好。」
「恩,記住了。」認真的答應他。
「伊恩,很想贏得這次比賽是嗎?」
「你怎麼知道?」
「上次的你不在乎比賽結果,可以隨意的離開比賽現場。這次的你,認真許多。」
真的很瞭解她,仿佛什麼都不用說,他就已經了然於心。「無論如何,都要贏一次」這個想法最近一直左右著她,讓她無法做其他的任何事。不想被忽略,不想再失敗。她已經沒有林小楓的風光來證明自己,就只有靠自己比賽了。
「是的,」她抬起臉,澄澈的大眼睛眼神堅定地看著他,「我要贏。」
「我相信你一定會贏的,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急於求成,傷口總是來得快好的慢,你不學著照顧自己,以後老了會受很多苦。」
不知不覺已經跟他邊走表聊走了很遠,這個人,真是關心人過了頭呢,連老了的事情都要管。伊恩忍不住笑了起來,回頭去跟小松說:「你的陸宇有時真的很好笑。」
呃,看那兩個人嚴肅的表情,好像她說的一點也不好笑……
路過一個賣棉花糖的小攤,伊恩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前面的陸宇停下來問:「你想吃?」
伊恩連忙不屑地別過頭去,「那種小孩子吃的東西,我才不要呢。」
空氣裡忽然有什麼在悄悄變化,伊恩慢慢轉過臉,看見陸宇正溫柔地看著他,而他的眉眼忽然發生了變化,從他的嘴角開始牽起一個弧線,然後淡淡的,淡淡的一個笑容現在臉上,繼而整個臉都仿佛煥發著光線,就如第一次看見他笑的時候一樣,平凡的五官忽然染上色彩,如夜晚的煙花般絢爛綻放,五官忽然精緻的恰到好處,不會多一分,也不會少一分……
意識到自己正盯著陸宇的笑容發呆,伊恩連忙回過神來,有些慌亂地說:「笑什麼笑啊!我本來就很討厭棉花糖。」
「沒有,只是忽然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你剛剛的樣子讓我想到了她。」陸宇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看見他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心底忽然有些悵然若失呢。原來,在他心底有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能夠讓他想到就會現出笑顏。
「黃伊恩同學,」身後小松的聲音忽然冷冷響起,提醒著他的存在。然後他無聲地比了一個口型,「他、是、我、的。」
佔有欲真強,看一下都不行嗎?真是小氣。
冷風迎面吹起,伊恩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深秋氣息越來越濃,整條路上的落葉都很美,走在街上仿佛走在畫中一樣。伊恩放慢了腳步,看著一前一後的小松和陸宇,忽然在心底失笑。
小松擁有陸宇,陸宇擁有特別的朋友,黃馨擁有愛她的父母,大哥擁有事業。她用力想要去抓住的那些卻總是從指縫裡無聲流失,而最後,什麼都無法擁有。她就只能看著自己喜歡的東西說:我才不要呢……
「宇少,等下你還有課,我們先回去吧。」小松提醒道。
「好吧,」陸宇轉過頭對她說,「那我們先走了,有事可以去書屋找我。」
走出教室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居然下起雨來了。伊恩站在屋簷下看著飄落的雨絲微微有些詫異。這兩年她自從跳舞落下的腿傷,她都一直很怕陰雨天氣。而最近因為陸宇的照顧和提供的那些膏藥,居然真的起作用了。
雖然很冷,但是雨天真的很美,雨聲也很動聽,這些她都許久不曾仔細欣賞過。伊恩輕輕閉上眼睛兩秒深呼吸了一下,直到感覺右腿又在隱隱作痛。
身邊有人在對著她吹口哨,是剛剛在公共課上給她傳紙條的陌生男生。那男生自稱自己很有錢,不介意被她利用。
壞名聲更加容易迅速地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
伊恩不理會,仿佛沒有聽到。她忽然很想在陰雨天去書店找陸宇。她想像那裡的色調溫暖,音樂低沉婉轉,陸宇在安靜的翻書。那畫面讓她覺得腿不會那麼痛,她想到這,立刻頭也不回的沖向細雨中。
打車到書店的時候頭髮和身上都微濕。書店亮起溫暖的燈光,音樂果然婉轉,只是陸宇不在。小松坐在陸宇常在的地方玩電腦,他的手邊放著陸宇的一件外套。
「他不在。」小松頭也不抬,「剛走,你有什麼事?」
心底泛起深深的失落,伊恩忽然覺得很冷。她疲倦地倒在鬆軟的沙發上,「我來看會書。」
「你前方有新書。」今天小松的語氣還算客氣。
鬼知道她從來都不愛看書,托陸宇的福,她來這裡頂多看看電影雜誌。
伊恩隨手拿起一本書翻了兩頁,覺得難以提起精神來。她知道自己又要發燒了,還是早些回宿舍吃藥比較保險。於是起身,同小松告別。「我走啦。」
「等一下,」小松依舊頭也不抬,「把傘帶走。」要是讓陸宇知道黃伊恩來過而他放任她淋雨,估計他就死定了。
伊恩看著唯一的一把黑色雨傘,遲疑了一下:「那你……?」
小松抬起頭看她一眼,「放心,我會在這裡等到陸宇回來。我們再一起回家。」
「你們……住在一起?」
「沒錯。」斬釘截鐵。
黃伊恩撐著一把大大的雨傘走過被雨淋濕的街道,身後一輛寶馬車立即無聲的跟了上來。伊恩停在路口招手打車,黃色寶馬車停在她的面前。「1314」的車牌號讓伊恩忽然想到了什麼。
林小楓從車上走了下來,撐開傘直直的走向伊恩。那一刻世界忽然非常安靜,只聽得到雨打落在雨傘上的啪啪聲。
右腿忽然一陣刺痛。
「伊恩,回來吧。我很想你。」林小楓的臉上有些憔悴,寫著淡淡的憂傷。他慢慢走近,眼睛深深凝視著她,仿佛在看一件珍寶,聲音輕柔:「你喜歡我車子的新顏色嗎?我知道你喜歡黃色,專門為你而換的,你能夠原諒我嗎?」
腿痛的幾乎無法呼吸,頭也有點暈,伊恩幾乎沒辦法去拼湊他的語言。黃色的寶馬車,原諒,想你……
還沒有等到她答覆,林小楓就扔下手中的雨傘上前一步忽然緊緊擁抱住了她。「伊恩,對不起……」
那一刻心底還是微微軟了下去,她從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林小楓,而且,似乎她還需要林小楓。
在被林小楓擁抱著的同時,她的視線越過街角,看見不遠處的有間書屋門口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忘記拿自己的外套,似乎有些單薄。時間仿佛忽然靜止,周圍非常靜謐,黑色的雨傘下戴著黑框眼鏡的他視線淡淡停留在她的臉上片刻,再來回打量著他們的擁抱,然後垂下長長的睫毛,安靜轉身推門走進書屋。
陸宇……
「你沒有做過,又何必在意呢。」
而眼前這個人……
「黃伊恩,你怎麼可以利用我?」
「黃伊恩,你怎麼可以利用我?」
黃伊恩忽然用盡力氣用力推開了林小楓,雨水打在他和她的臉上,伊恩忽然覺得自己很傻,就像那輛黃色的車一樣傻。
被無緣無故拋棄的人是她,而她早應該習慣拋棄了不是嗎?所以才會沒有眼淚,所以才會那麼輕易就忘記了傷痛。
「你去跟李瀟瀟說,我對她的男朋友不敢興趣。」
「伊恩……我跟她只是個誤會,我不喜歡她,我只是一時迷了心竅……如果你想當文藝部長,我會讓我爸想辦法。」林小楓急著說。
伊恩抽痛暗暗吸了一口氣,努力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林小楓,我們分手吧。」在他眼裡,她也就是那樣的女生吧,充滿心計,徒有其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黃伊恩!」林小楓瞪大了眼睛,「你在說什麼?你用夠了我就要拋棄嗎?就像拋棄你之前的那些男朋友一樣?」
「就這樣吧,再見。」已經冷到發抖了,為什麼還要站在這裡呢?伊恩好看的眼睛裡慢慢滲出淚水,卻與雨水很快的混在一起。她轉身要走,卻被林小楓大力的拉回他的懷抱。
「我不同意!」他生氣地大叫,「黃伊恩,我不允許你這麼做!」
明知道他有時候就是孩子脾氣,可是伊恩還是慌亂了起來,她弱弱的掙扎,「林小楓,你放開我……」
「伊恩,你是我的。」林小楓的眉眼依舊帥氣,卻染上了瘋狂的顏色。他湊近伊恩,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伊恩的眼淚更加快速的從眼角流下,她不明白自己為何這時候這麼軟弱這麼急切的需要一個人來依靠。她閉上眼睛有些無力地喃喃道:陸宇,陸宇……救我……
林小楓敏感地拉開她,「陸宇是誰?你的新……」
下一秒,兩個人被重重的拉開。林小楓狼狽的摔倒在泥水裡,他的身後站著一臉不耐煩的小松。
而黃伊恩,則被溫柔的拉入一個另一個的懷抱。是陸宇乾燥而溫暖的懷抱,此刻他輕柔地將一件乾淨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大傘撐在頭頂為她遮去雨水。
「你們是誰?!」林小楓氣急敗壞。
「你沒事吧。」陸宇低下頭看向懷裡安靜地緊緊摟著他的女生,聲音低低掠過她耳畔,在看見她的表情時眉頭不快地揚起,臉上露出少有的憤怒。
「伊恩病了,這裡交給你了。」他簡單地對小松說道,小松立即很模切地沖他微微一點頭。陸宇動作迅速的攔下一輛計程車,把伊恩整個橫著抱起來,輕輕抱上車,然後看也不看林小楓一眼,上車離開。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以叫我爸開除你!」林小楓望著車開走的方向,心裡惱怒為什麼他剛剛沒有看出伊恩的不對勁。
「不好意思,你和你爸是誰我都不感興趣,不過,」小松逼近他一直退到車前,一拳砸向他名貴的寶馬車窗,冷冷地說:「如果黃伊恩因為你有什麼事情的話,我想陸宇不會放過你。」
頭很痛,依靠他一下應該沒問題吧。反正他也不喜歡女生,所以就依賴他一下吧,他真的好溫暖啊……
「師傅,去最近的那家醫院。」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陸宇,我其實很喜歡吃棉花糖。」眼淚滑過緊閉著的雙眸,「我也很喜歡看煙花。可是,我從來都不敢說。」
「我知道。」陸宇的聲音淡淡,「你休息一下,等你病好了再說。」溫柔的手指輕輕拭去她的眼淚,「很快就會到了。」
似乎想到了什麼,伊恩忽然睜開哭的通紅的雙眼,「我不去醫院!」
「伊恩,你在發燒。」
車子停在一家大型綜合醫院門口,司機忍不住提醒:「已經到了。」這對小情侶,看起來不太般配呢。這個女孩子不是一般的漂亮啊……
陸宇把錢塞給醫生,想要扶伊恩下車,卻發現她的眼神虛弱中帶著堅持,似乎還透露著絲絲的害怕。陸宇耐下心來哄她,「不會痛的。」
他輕輕把伊恩抱下車,生怕伊恩會拒絕,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伊恩雙臂緊緊的勾住他的脖子,手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似乎依賴者他的懷抱,嘴裡卻在不停的重複著:「不能在這裡,我吃藥就好了。陸宇,你不喜歡女生,我抱你也不要緊的對吧?我不要去這家醫院……我不能讓爸爸、媽媽、二姐知道……」
眼皮好重,意識即將遠離。她緊緊的抓著陸宇像抓著最後一根浮木,自己在說些什麼已經不知道。只知道,陸宇好安全,她可以放心睡去了。
陸宇終於失去了平日的冷靜,他焦急地奔向掛號視窗,不顧眾人眼神的反對插隊沖到最前方要求掛號。說實話,他很少到醫院。醫院的各種程式對他來說很複雜。
是錯覺嗎,從走進這座醫院開始,好像這家醫院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在注意著他懷裡已經昏迷的女孩。
那個工作人員也是先看了一眼他懷裡的女生,又看了一眼,頓時愣了一下。然後開始慌亂的打電話,過了沒到一分鐘,就從電梯口沖下來幾個醫生直奔他而來將黃伊恩抱到了急救床上。陸宇不明就裡,地一路跟著他們上電梯,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等待。
只是感冒發燒而已,頂多陰天腿傷復發。他們怎麼弄的好像什麼車禍急救一樣?陸宇闔上雙目頭微微靠向後面的牆壁,剛剛當他發現伊恩已經高燒至昏迷的那一刻簡直心急如焚,長這麼大他很少有如此慌亂和害怕的時刻。直到現在他才微微放下心來,連小松什麼時候來都沒有發現。
「宇少,下午的課沒有去上,你爸知道了,剛剛打電話來罵我。」
「恩,晚些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他解釋。」陸宇依舊疲憊地閉著雙目休息著。
「宇少,這次,你放了太多心思在一個女生身上。」忍不住要提醒他。
「我知道。」他猛地睜開眼睛,看向小松,「你說,我為什麼會心甘情願為了她做這麼多,為什麼會這麼在意她?」本來只想當她的朋友照顧她保護她而已,好像又有不同。
小松安靜地看著他良久,終於露出一個無奈的眼神。「少爺,你這是有了喜歡的人了啊。」
哦,原來這些感受,這些心痛,這些細微的在意、溫暖和快樂,都是因為,喜歡嗎?
303號。推開門進去,先入眼簾的是淡綠色的窗簾,上面繡有各種顏色淡雅的小花朵。窗臺上不知是誰擺放的一盆植物,只有綠綠的葉子沒有花。有一個小電視,還有一個小書櫃。病床前有一個小的櫃子,是黃色的,櫃子不起眼的側面貼了一個很舊的標籤,上面用稚嫩的筆記寫了「黃伊恩」三個字。
病床上的人還在睡著,臉色很蒼白,但是睡得很沉。點滴正一滴一滴的從藥瓶注入她的身體。視線再轉,可以在風掀起窗簾的瞬間看見陽臺椅子上坐著一個男生,正在秋日雨後溫暖的陽光下安靜地看一本書。煙灰色的毛衣使他的背影看起來很有氣質。
怎麼會忘記呢?因為他,每次參加社團活動時心情都會變得異常雀躍,如同一個小女生般期待。他很安靜,不愛講話,也沒有什麼朋友。但是她的視線就是忍不住去追隨者他,如果偶然能夠看到他露出的淡淡笑容,她就仿佛得到了一份意外的禮物似地開心。終於在一次社團組織的活動中,他和她分到同一組,他也才第一次注意到她。無論她平日裡表現的怎樣鎮定和優雅,終究還是抵不了他淡淡一抹注視。那天活動時他們要一起騎車去湖邊進行垃圾分類清理活動,她更瞭解到向來淡漠的他其實心很軟,知道她不會騎車,也不忍心將她拋下,就用自己的自行車載她來回。誰也不知道那天坐在他的自行車後座她有多麼的開心和甜蜜,而那一天對她來說又有多麼重要。
思緒從回憶中拉回,黃馨再次看向床上的妹妹黃伊恩,只是,他們是怎麼認識的?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這孩子還沒醒嗎?」媽媽從身後走出來,一臉擔憂的坐在窗前看向黃伊恩。
聽到有人說話,陸宇立即起身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李家松。黃馨這才發現陽臺還有另外一個人。
「你們?」陸宇看向黃馨的時候似乎在努力回想,然後恍然大悟道:「你是伊恩的二姐?伯母您好。」並沒有通知伊恩的家人啊,這些人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似乎看透了他的疑慮,黃馨淡淡開口:「這家醫院是我爸爸開的。一有事我們全家都會很快知曉。」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她才不願來的嗎?
美麗溫柔的黃媽媽抬眼掃視了他一下,「這位同學,謝謝你送我們伊恩來啊。她已經好幾年都沒有發燒了,這孩子長大以後從來不讓人擔心的。小時候倒是經常住院,所以就一直給她留了一個房間。」
「哦,她從小身體不太好嗎?」陸宇眼睛看向伊恩,睡夢中的伊恩臉色如此蒼白,眉頭還微微皺起,難道又是夢到那個林小楓了嗎?
黃馨淡漠的聲音響起:「她很小時候的事情,我們並不清楚。」
雖然不理解她的話,但陸宇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只是提醒道:「她腿傷可能徹底檢查一下。」
「腿傷?」黃馨與媽媽對視了一下,「她有什麼腿傷?」
「她跳舞受的傷。」陸宇心中疑惑更深,為什麼,她如此在意她的家人卻對家人隱瞞這些事情?
「那我去安排一下,近期讓伊恩住院好好檢查一下。你們繼續聊。」黃媽媽起身,手輕輕拂過伊恩的臉頰,然後輕輕關上病房門離開。
「今天的事情謝謝你。」還是黃馨先開了口。
「不用。」
「我聽說,這次去英國學習的名額定了我們倆?」
「恩,是下學期的事情,還早。」
「那我們到時候可以一起過去。」有時候,裝作毫不在乎也是很難的。
「怎麼說呢?」陸宇終於看向她,「我可能不去了。」
「為什麼?」因為沒有心理準備,所以失落還是在瞬間輕易流露出來。
「我沒錢啊。」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黃馨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沒錢?」
陸宇不以為然的繼續打開看了一半的專業書,「事實就是這樣。」
「那回頭協會活動再見吧。我先走了,等下還有課。不早了,你也可以回去了。媽和爸等下會來這裡看護伊恩,我們也有專門的指定人員看護。」
「好,我等下就走。」陸宇說。
「宇少,我也先去樓下等你。」「好。」
門被輕輕關上,一切又安靜起來。
「黃伊恩,你還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你的心底關了幾扇門裝了幾把鎖呢?」淡淡的聲音低低響起,視線溫柔的掃過她的臉。「可是我的心,已經全部都交給你了呢。」
走下樓梯的時候心裡總算放下了一件事情,所以在看見李家松走過來的時候陸宇雙眼微眯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不算重要,但是也不能容忍這個事實的來源。
「宇少,你的這個表情表示……有人要遭殃了。你放心,林小楓已經處理好了!」
「小松,伊恩生病時候的胡言亂語你聽到了嗎?她總是說我不喜歡女生,喜歡男生。你說,是誰給她灌輸這個思想的?」
「哈,她真的信了?」一向嚴肅的小松表情忽然像個小孩般可愛,笑容還未展開在看見陸宇的表情時硬生生的又低下頭去,「我只是和她開玩笑而已……」
「是嗎?」陸宇推起車子,「伊恩喜歡吃棉花糖,等下你買一個給她送過去我就原諒你。」說完騎上車子不再理會身後的小松,飛快走遠了。
什麼,讓他一個一米八的男生拿著可愛的棉花糖?要了他的命吧!!!宇少,你怎麼可以……
太安靜了,安靜的令她害怕,遲遲不敢醒來,怕醒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緩緩睜開雙眼,先看到的是被風掀起的綠色窗簾,外面天色已暗,已經是晚上了啊。果然,房間裡只剩下自己了啊?
真是不爭氣,眼淚還是這麼容易就輕易流下來。
門輕輕被推開,「你醒了。」聲音透著溫暖,熟悉地令她動容。
伊恩連忙轉過臉,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
「醫生說你只能吃清淡的粥,你媽媽趕回家去給你煮,等下就會過來。口渴麼?」聲音忽然近了,男生的臉湊近,臉上笑容淡淡。
「恩。」第一次在發燒時有人在身旁照顧,這種好她一直夢想要,以前她總是怕太重的情感她怕無力承受,也無法償還,所以不敢索求。而和他在一起卻能夠相處的非常自然,不用考慮那麼多。
「我等下就走。不然你爸爸會對我火大起來。」今天的他好不一樣,是臉上一直掛著笑嗎?還是試著講笑話?
「陸宇,不要走。」她低低地說,「我媽來之前不要走。」
「好。」他似乎從來都不會拒絕她。和他在一起是如此心安,心安到她已經不會想起那個最初的男生,也不再在乎什麼愛情。
「陸宇,下個月我們一起過元旦好不好?」微微笑著看向他,眼睛卻在看見桌子上花瓶裡插著的那個包裝精美的棉花糖時忍不住微微瞪大……這個……好漂亮!
「啊,那個,是小松送給你的禮物。」一向淡然的陸宇也有說話微微遲疑的時候。可是,這個心思只有他知道,他自己也忘記了嗎?
黃伊恩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容明亮動人。
「你看起來精神好多了。」
「是啊,我經常發燒,吃藥就會好,這次還住院,好的不快才怪。」
「是麼?」他垂下眼,「你想要吃棉花糖嗎?我幫你拆開?」
「不,放著吧,我想要一直看著。」
那般美好的禮物,讓她想起那些溫暖而美好的童年,童年太久遠,發生過什麼具體都不記得,只記得那溫暖的盡頭人影晃過,昏黃色的記憶裡有棉花糖甜甜的香味,那樣倉促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