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冥王容臨

方茴。

聽到這個聲音，我腿都要軟了。

方茴，她真的來了。

敲門聲還在繼續，方茴的聲音還在繼續說道：「笑笑，你為什麼不理我呀？我知道你在裡面，你為什麼不理我？」

她的聲音悠悠飄飄的，但仔細聽卻有些尖銳，腔調也微妙的怪，越聽越覺得陰陽怪氣。

我捂住耳朵，假裝聽不見，打算耗到她走。

她進不來，始終是會走的！

果然，敲門聲響了一會兒，便平息了。

就在我松了一口氣要站起來的時候，臥室內的手機，嚷嚷大吵了起來。

黑夜裡，系統的預設鈴聲分外的讓人發滲。

我僵硬地站起來，慢慢地往屋內挪去，求求老天，求求老天，別是她……

屋內，手機靜靜地放在床上，自顧自地響著，電子螢幕幽幽的亮光，微弱地散漫了整個臥室

這場景，說不出的詭異。

我一點一點的移過去，終於看清了來電顯示：方茴。

媽耶，跟拿到了燙手山芋似的，我二話不說，上去就掛掉她電話。

死都不接！

「哐哐——」，就在我掛掉電話的那一刻，窗戶傳來一聲聲悶響。

我整個人驀然僵直了，一寸寸朝窗戶轉去。

之前，我那拉了一半沒拉的窗簾外，另半邊站著，方茴。

她還是死前那個樣，那雙曾和我對視的空洞眼睛，此刻也正空洞地看著我，手一下下跟節拍器似的拍我窗戶。

看到我朝她看過來，她的手停止了拍我窗戶，僵硬地牽起嘴角。

「你不接我電話。」

我整個人都嚇懵了，腳一軟癱倒在地上，走不動路。

別怕，我告訴自己，石笑，你別怕！

她進不來的！

這麼想著，我似乎有了勇氣，我緩緩地站起來，就這麼和她對視著，一點點挪過去，打算拉上窗簾。

而就在我伸手，準備握住方茴前面的窗簾時，她的手忽然穿過窗戶，拉住了我！

誒？

我整個人都懵了。

這次，是真的懵了。

就在這一刻，我餘光撇到我窗臺上放的那袋白色粉狀物體，那是我撒了半天，從客廳撒到我臥室的「鹽」。

而此刻，那簡陋的包裝上赫然寫著：麵粉。

我上夜班太累，把鹽袋旁邊的麵粉，看成鹽了，且撒了十多分鐘，沒發現。

那一瞬間。

我的心，真的嗶了一萬條狗。

下一刻，方茴一陣陰慘慘地一笑，拖著我就往窗外拉去。

我死命抵抗著，緊緊推著窗臺，和她拉鋸。

我知道，我絕對不能被她拉進去，我不知道，窗戶那邊等著我的是什麼，但我知道，絕對不是撞上玻璃那麼簡單的事兒！

可她的力氣，真的好大！

握得我手腕都覺得要碎了，可能……已經碎了。

以前的方茴柔柔弱弱的，桶裝水都拖不進家，現在？我覺得她拖大象都沒問題！

一番拉鋸，我終於耗盡了力氣，整個人驟然泄了勁，跟風箏似地向方茴倒去。

見狀，方茴空洞眼神驀地一亮，扯得更用力了。

眼見著我要撞上那扇窗戶。

我絕望的閉上眼，可意外的是，我卻沒有被扯到窗外，而是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當中。

一聲幽幽的歎息，那道好聽的聲音帶著笑說道。

「這種小鬼都應付不了麼？」

「以前的你，可不至於如此狼狽啊。」

我開眼，發現今天擅自闖入我家的男鬼，此刻就在我眼前，正環抱著我，微微低頭，對我輕笑。

「待我先處理了這小鬼。」男鬼眼神暮然一淩，漂亮的桃花眼迷成一條縫，朝窗外的方茴掃去。

他微微張口，我忽然聽到，一陣悅耳得不似凡音，恍若龍吟鳳鳴的清叱，回蕩在周圍的空間裡。

這聲音那麼好聽，我聽了都精神一陣。

可方茴聽了，卻仿佛聽見什麼可怖刺耳的聲音，撕心裂肺地尖叫著，馬上就鬆開了我的手，痛苦地捂住耳朵。

「退。」我聽到他口中輕輕地吐出一個字。

方茴卻像被氣彈打中了一樣，飛了出去，撞到屋外的樹上，激起一片飛鳥。

那麼厲害？我驚呆了，頓時覺得自己的鹽啊，醬油啊，low爆了！

他輕輕鬆開環在我腰間的手，對我說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說罷，拂袖準備離開。

我急忙拉住他，「你幹嘛去？」

他回過頭來，略帶疑惑地看我，「自然是去了結她。」

了結？我內心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什麼叫了結？」

他微微一笑，「當然是魂飛魄散。」

我一聽頭皮都炸了，想不到這男鬼對我彬彬有禮，打起架出手卻這麼狠毒。

「不行，不行。」我連忙擺手道：「你不能把她弄得魂飛播散。」

「為什麼？」男鬼漂亮的眼睛閃過一絲趣味，「她可是害過你，你還為她說情？那麼聖母？」

天知道他一個古香古色的鬼，從哪學來「聖母」這麼現代化的詞。

我撇撇嘴解釋道：「我不是聖母好吧？我世界觀和別人不同。我從小就能看見鬼，一個人從小就能看見一樣東西，就不會覺得那件東西奇怪。一個人要是從小就能看見鬼，那死亡便不是生命的終點，鬼在我看來，和生人的界限很模糊，你說，我身為一個正常的人，能看著你在我眼前殺人嗎？」

男鬼饒有興趣地聽完我說的話，嘖嘖道：「你這話裡，我可半點聽不出你是一個正常人。」

我拉住他：「你別管那麼多，總之，她現在也跑了，不要弄死她，她真的很可憐，她是橫死的，生前是個善良的小姑娘！才活了二十歲，跟我一樣。」

男鬼安靜地注視了我一會兒，良久，他驀然一笑：「你這話好虛偽，你經常當她面罵她婊子不是嗎？」

我翻了個白眼，看來這男鬼偷窺我生活不是一天兩天，我無奈地說道：「我們是鄰居，生活發生磨擦很正常。我確實很反感她幹的事，但我並不歧視她這個人！而且我叫她小婊砸的時候，都是我倆面對面再開玩笑，好嗎？！」

男鬼似是被嚇到，眼神閃過不解和驚異：「你們這個朝代，小婊子的，小婊子的，那麼輕易說出口嗎？」

我只想多給他翻幾個白眼，我搞不懂這個男鬼，懂聖母啥意思，怎麼就不知道兩個關係稍好的女人之間，可以互罵小婊砸呢？

「好了，謝謝你今天救我。」我對他拱手抱拳道：「英雄的大恩，在下沒齒難忘，你且留下名號，改日小妹定為你多燒些紙錢香蠟，讓在你幽冥地府做個風流富貴鬼。」

我巴拉巴拉說完，說得那男鬼一愣一愣的。

誰知，他犯愣完微微一笑，攬過我好奇地上下打量道：「你這順詞，跟誰學的？還出口成章？」

「放開我，我不然我真能出口成髒。」我面無表情地說道。

顯然那男鬼沒聽懂我出口成髒什麼意思，猶自抱著我，說道：「告訴你名號可以，燒紙錢就不必了。」他微微頓了頓，帶著期待的小眼神沖我一挑：「你且換個別的方式報答我。」

深諳雄性心理的我，自然猜到此刻這男鬼腦中肯定是滿腦黃暴。

當然不可能答應他，二話不說就拒絕。

我推開他，訕笑道：「別了，我們還是一碼歸一碼，有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人鬼之間的交易，從來都是燒紙錢，我們還是別壞了規矩。」

男鬼聞言一挑眉：「你真要燒紙錢償還我？莫怪我沒有提醒你，請我出手，就那兩下，紙錢都能買到你窮。」

別吹了吧你，我心裡頗不以為意，有兩把刷子，還真把自己當冥王了？

男鬼輕輕一拍手，笑道：「那你這賬，我就記下了。」他頓了頓，道：「哦對了，順便告訴你我的名號。」

他微微一笑，風流中帶著瀟灑的優雅，眼神中印著窗外的月光，亮亮的。

「我叫容臨，是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