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車速飛快，經過一片黑色廢墟時，突然，蘇淺淺整個身子劇烈的顫抖，她緊緊的捂住嘴巴，唯恐自己發出一點聲響，可目光卻直直的盯著那片廢墟，再也挪不開。

兩年前，父親與哥哥葬身在這裡，在火光裡，她被哥哥綁住腿藏了起來，她就這麼眼睜睜的，一點點的看著蘇家消亡，看著葉念安在火光中殘忍的眼神，看著她笑著打出去一個電話，說她的任務已經完成。

那一刻，蘇淺淺再也忍不住，穿著單薄的睡衣，顫抖的拿著刀要殺掉葉念安時，身子卻被人猛然摟住，刀抖了一下，轉變了方向。

她猛然轉頭，看到的就是這張豔麗至極的臉，整個人還沒做出反應，就被他猛然往後一扯，下一刻，她身後的藏身之處，頃刻間坍塌！

火光無情的掠奪著一切，她在唐慕的懷裡，被煙火熏得大聲咳嗽著。

葉念安受傷，指出她殺人未遂，在媒體的大肆宣傳下，她再也無處躲藏，被判了五年牢獄之災。

「下車！」

蘇淺淺猛然回神，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就被唐慕粗魯的推下了車。

深冬冰冷的寒風吹過，伴著漫天飛雪，凍得蘇淺淺整個身子都劇烈的顫抖。

兩年前，她在雪裡凍了一夜，自打那之後，她的身子就畏寒的厲害，不知道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只要寒天雪天，她整個身子都是疼痛難忍。

蘇淺淺蜷縮著身子，扭頭看著身後的醫院，臉上寫滿了驚訝，沒有想到唐慕居然會帶她來這裡，轉頭疑惑的說道：「你怎麼知道……」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唐慕突然開口，聲音裡透著寒氣與危險:「滾，別髒了我的車！」

過於尖銳刺耳的話，讓蘇淺淺一頓。

唐慕冷漠地盯著蘇淺淺，豔麗至極的臉上，不帶有一絲情感，一字一句的說道:「蘇淺淺，我欠你的已經還清，所以，以後離我的世界遠一點！」

說完，一陣刺耳的轟鳴聲，濺起一陣水光，那個人就這麼以幾乎殘忍的方式，從她的世界謝幕。

雪越下越大，蘇淺淺卻愣愣的站在原地，嬌小的身子凍得瑟瑟發抖，半晌，才縮著身子，朝著康復醫院走去，背影盡是淒涼。

卻不知，在一個拐角的陰影裡，一輛黑色的轎車裡停在那裡，那張豔麗至極的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神陰晴不定。

蘇淺淺恍恍惚惚的往前走著，直到走到醫院樓底下，聞到一陣花香，才呆呆的轉過頭，看著小販們在寒風中蜷縮著身子，頂著風雪在賣花，那姹紫千紅的花覆著一層層薄薄的雪，別有一番風味。

蘇淺淺看著看著，嘴角不自覺的上翹，像是想到了什麼，眸色一陣水光，不自覺走了過去。

「小姐，要買康乃馨嗎？」

小販見有生意，臉瞬間笑開了花。

蘇淺淺這才反應過來，迷茫的看著攤販，在看著手裡的花，瞬間反應過來，不假思索的說道：「康乃馨十八束。」

「好嘞。」

小攤販一聽這話，笑得更加燦爛，連忙給蘇淺淺包好。

「一共一百八。」

蘇淺淺笑著打開小提包，拿出錢包時，臉色瞬間一白，看著小販包好的花，結結巴巴的說道：「不好意思，給我一束就可以了，我……沒有錢。」

小攤販一聽，順便臉色一吊，罵道：「你是在耍我嗎，沒錢要這麼多，一束十八！」

周圍的人，聽到這邊的動靜，紛紛對著蘇淺淺指指點點，蘇淺淺面紅耳赤，找遍所有的錢，才湊了十七塊錢，遞到攤販面前，水汪汪的眸色中帶著一絲祈求：「我只有……十七元可以嗎？」

攤販撇了撇嘴，很不友好的將花遞給蘇淺淺，嘴裡卻依舊不依不饒的說道：「窮就窮唄，裝什麼！」

蘇淺淺默默接過康乃馨，快步離去，卻在轉身的那一刻，眼淚悄悄滴在地面上。

蘇淺淺自出生起，活得就像是一個公主，父親和哥哥更是對她百般的寵愛，何曾像現在這般，因為一元錢被人罵。

想起父親與哥哥，蘇淺淺的眼淚流的更凶了。

低著頭默默的走著，直到到了一間病房前，連忙將眼角的淚水抹去，揉了揉了臉，看著手中的康乃馨，想起母親小時候給花澆水的柔情，神情無比愉快，笑著轉動手柄。

病房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花香飄出，在病房的窗戶，一個風姿綽約的女子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身普通的病號衣服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減她的風采。

蘇淺淺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就如同到了避風港，心中的委屈再也不需藏躲，低聲喊道：

「母親。」

那女子身子猛然一僵，卻沒有回頭，依舊望著窗外的雪景，好像那雪景比她這個兩年不見的女兒更加吸引人。

蘇淺淺卻絲毫不在意母親的反應，哭著跑過去，從身後將女子抱住。

「母親，我好想你。」

那女子終於回過神，轉頭看著那小小的腦袋，目光瞬間冷到了極致，隨即推開蘇淺淺，反手就是一巴掌。

蘇淺淺一臉發蒙的捂著臉，還沒反應過來，緊接著，臉上又挨了一巴掌。

「誰給你的資格，讓你叫我母親的！」

「母……古姨，給……給你。」蘇淺淺捂著臉，顫抖的將手中的花遞過去，小聲的說道。

古月卻翻手將蘇淺淺手中的花打掉，踩在了腳底下，臉上滿是猙獰之色。

蘇淺淺望著古月腳下的花，再看著窗邊一眼望去就能看見的小攤販，她知道，原來剛才她的狼狽都被母親看在了眼裡。

古月腳下那只康乃馨，不僅摧毀了她僅有的積蓄，順帶著，也摧毀了她心中最後一塊避風港灣。

蘇淺淺努力忍住眼淚，轉身笑著給古月倒了杯水。

「古姨，天氣冷，你多喝點水。」

蘇淺淺笑著將水遞給古月，所換來的卻是一身的水漬。

蘇淺淺靜靜的將臉上的水漬擦掉，心卻在這一刻徹底坍塌，是她奢望了，太高估自己在母親心中的地位。

母親確實喜歡花，卻不喜歡她送的。

母親確實喜歡孩子，卻只喜歡哥哥。

母親確實喜歡熱鬧，只是她的熱鬧，卻與她無關。

就算現在，整個蘇家只剩下她與她，不喜歡還是不喜歡。

「古姨，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蘇淺淺將臉上的水漬擦去，笑著朝著門外走去。

手卻被猛然抓住，蘇淺淺滿懷希翼的回頭，對上那一雙如同尖刀般的眼，和她那句滿是恨意的話：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蘇淺淺愣住，隨即苦笑。

是啊，為什麼死的偏偏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