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算好了,雲箏若是敢提自己的婢女,她便直接讓春穗出面指認,不信不能把這盆髒水潑在雲箏身上!
但她萬萬沒想到,一貫倔傲的雲箏會跟她來這招!
「確實無人能為我作證。今日是母親壽辰,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賀禮,便想親自為母親煮一碗長壽麵。沒想到這份孝心,倒成了我殺人的嫌疑。」
她神色黯淡低落,垂頭時的輪廓都透著楚楚可憐。
眾人這才注意到她手裡的托盤,上面放著一碗長壽麵。而她端著托盤的手纖細白皙,還包裹著紗布,似是被什麼東西割傷了。
「就算三小姐護奴心切,也不能這麼隨便冤枉人吧?我瞧著這五小姐也不像兇手啊。」
「這小女子生得柔弱,又有這份孝心,如此至純至善之人,怎麼可能殺人?」
雲蓉聽到賓客的議論聲,立馬就跳腳了:「你們不要被她騙了!雲箏心腸歹毒,心狠手辣,她現在都是裝的!那兩名馬伕肯定是她殺的!」
雲蓉還竄到了裴照面前,急切的聲音也細弱了幾分,直勾勾的眼眸難掩傾慕之意。
「三皇子,請您相信蓉蓉,雲箏真的不是好人……」
她這番舉動,令雲蘿的臉色驟然一黑。
好在裴照不為所動,稍稍向前了一步,拉開了他與雲蓉的距離。
「兇手不是鳳五小姐。」他看了雲箏一眼,藏起了心中那絲微妙的悸動,平靜道,「那兩名馬伕,一個後腦被砸破,一個胸口中刀,能用這兩種方法殺了他們的,必然是個孔武有力之人。而鳳五小姐乃深閨女子,體態纖弱,膽小怯生,又孝順恭謹,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殺人兇手?」
滿堂的人紛紛點頭贊同,而站在堂外看熱鬧的謝沉卻忍不住低笑一聲。
你見過哪個體態纖弱、膽小怯生的閨閣小姐,敢把外男按在地上,拿著刀威逼他守口如瓶?
「謝丞相?」
堂中的雲厲風一看見他,立馬殷勤地迎上前來,其餘人更是受了不小的驚嚇,一個個正襟危站,或手忙腳亂地整理儀容,屏息凝氣,不敢造次。
「丞相怎麼來了?」
裴照眸光微閃,殷勤地上前欲扶他,卻被謝沉避開,垂下的袖子似無意般掃過一旁的雲箏,他也假裝看不見她趁人不備投來的那一記充滿殺氣的眼神。
「聽聞府中死了人,我來看看……」熱鬧。
後面兩個字,被得體的微笑取代。眾人被他的美色迷得找不到北,只有雲箏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裡卻更加警惕。
年紀輕輕,又是個瞎子,謝沉卻能穩坐南越丞相之位,豈是什麼泛泛之輩?惠宗對他格外器重,幾乎所有摺子都要在他面前過一遍,更莫說丞相府的賞賜,都快堆積如山了。
只是此人油鹽不進,不管朝中幾位皇子鬥得多厲害,向他拋來了多少橄欖枝,他都不為所動。或許也是因此,惠宗才更加信任他。
在受寵的權臣面前,哪怕裴照是皇子,也不由自主地收斂了幾分傲氣。
「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死了兩個馬伕,因牽扯到鳳三小姐,故而我才斗膽審查此案。」
「三皇子可查出什麼了?」
「尚未。」裴照慚愧,「今日府中賓客眾多,但基本都可以相互作證,並無嫌疑。倒是將軍府的五小姐,今早行蹤不明,也無人能為她作證。不過依我看,她並不像兇手……」
「五小姐何在?」
在眾人無聲的催促下,雲箏邁著沉重的步子上前,心裡已經把所有結果都算了個遍。
她清了清嗓子,向他行禮:「雲箏見過謝丞相。」
謝沉第一反應,原來她叫雲箏啊。
第二反應,她喉嚨是被門縫夾過了嗎?別以為裝成這樣他就聽不出來。
「五小姐的聲音還真是特別,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雲箏僵硬地扯著嘴角,操著矯揉造作的聲腔道:「謝丞相風姿綽約,風神朗散,我等可望而不可及,我又怎麼會是謝丞相的故人呢?」
謝沉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雲箏此刻既恨他眼瞎,看不見自己威脅的眼神,又慶幸他眼瞎,並未見過自己的真容。
只是此人脾氣古怪,若他真要拆穿她,那她也只好……
「丞相,我給您添茶。」
雲箏放下托盤,一如其他意圖巴結謝沉的人,殷勤地上前倒茶。
卻是趁旁人不注意,低聲警告:「謝沉,你要是敢亂說話,毀我名聲,我便把你輕薄我的事宣揚出去,咱們倆誰也別好過!」
謝沉險些氣笑了。
他輕薄她?
「鳳五小姐倒茶的本事不錯。」
謝沉微笑,顛倒黑白的本事也不錯。
雲箏不置一詞,心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裴照問:「謝丞相,這件事您怎麼看?」
「三皇子弄錯了。」
謝沉這話,讓雲箏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裴照不解,「錯在何處?」
「三皇子該找的,不是誰去過小閣樓,而是那兩名馬伕,為何會在小閣樓。」
除非主人召見,否則所有馬伕都得在外院待命。更別說今日將軍府擺宴,請的都是達官貴人,皇親國戚,怎麼可能容許外院的粗使奴役進來驚擾貴客?
裴照頓時醍醐灌頂,忙向謝沉拱手:「多謝謝丞相指點。」
雲箏不由得一怔。
謝沉這是在幫她解圍嗎?
而另一邊的雲蘿卻悄悄抓緊了雲夫人葉氏的手,蒼白的臉色難掩慌張。
裴照若要去查那兩名馬伕是如何進的後院,就算她做得再乾淨,也難免會留下痕跡。到時候這盆髒水回潑在自己身上,雲蘿是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了。
葉氏安撫地拍了拍她,朝自己身旁的侍婢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趁人不注意,悄悄地退了下去。
裴照正要派人去查,春蟬卻衝了進來,哭著說自己要認罪。
「是奴婢的兄長欠了那二人賭錢,他們向奴婢討要,奴婢沒有辦法,只能出此下策殺了他們,再家嫁禍五小姐。」
滿堂譁然,而雲蘿更是悲憤交加地控訴春蟬,接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終止了這場鬧劇。
隔著混亂的人群,雲箏靜靜地看著謝沉,眼神逐漸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