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婚禮

　　魏昭會武功，這個薑瑤前世剛入東宮不久就知道了。

　　她還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太監，只是不知何故甘心頂了太監身份，做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

　　她在禮盒上敲的那三下，是前世魏昭和人聯絡的暗號，魏昭以前在東宮經常神出鬼沒的，閑來無事的她也是觀察了很久才發現這個規律，每次魏昭失蹤前，薑瑤都疑似聽到了三下叩擊聲，三聲過後，即便當夜魏昭再忙，也會雷打不動地翻牆赴約。

　　姜瑤白日敲響這個暗號後，一心便等著入夜。

　　是夜。

　　月朗星疏。

　　姜府後院臨水的閣樓裡，薑瑤將一眾貼身婢女遣出房間後打開了窗戶。

　　皎皎清輝流瀉下來，映入窗格，如給屋中景色披上了一層輕紗。

　　姜瑤一手支頭，一手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桌前燭火，忽一陣風吹來，薑瑤注視著燭火的纖長睫毛一抬，下一秒就看見原本空蕩蕩的窗櫺下此時多了個人。

　　清淩淩的月光照射中，那人窄腰寬肩，身材纖瘦高挑，著一身白色交領布衣，腰間系著革帶，雖是極為尋常的衣物，卻因那張清冷又妖豔的臉和通身莊貴典雅又高不可攀的氣度，硬生生將一襲布衣穿出了蟒袍玉帶的感覺。

　　薑瑤有一瞬間的驚豔。

　　雖然前世已然見過魏昭無數次，但因錯愛，那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丈夫」夏侯寧軼身上，對魏昭是有些好感，也僅止步於欣賞。

　　如今再看魏昭，又覺出很多和前世不一樣的地方來。

　　比如他的姿容氣度比夏侯寧軼更美更高貴，身段比夏侯寧軼更挺拔更勻稱，連衣著打扮，風格品味，也比夏侯寧軼更清標高雅。

　　薑瑤看著他靜靜立于月光下，素衣如雪，空靈如鶴，猶似那九天墜落凡塵的仙人，即使是最簡單的一個抬眸，也有股勾魂攝魄的魅力。

　　再看下去就要失態了。

　　薑瑤收回視線後趕緊輕咳了聲以掩尷尬。

　　這邊的魏昭似也剛從打量她的動作中回過神，一步跨入內裡，就著屋內另一把空椅子坐下道：「小姐怎會知道同我聯絡的暗號？深夜召魏某前來，不知小姐意欲何為？」

　　魏昭問完直直凝視著她，那神情顯然是一定要她給出個答案。

　　薑瑤一聲淺笑，白日她就把答案想好了，這時不緊不慢胸有成竹道：「魏貴人，我怎麼知道的這個容我以後再告訴你，我現在要告訴你的是我不但知曉你同你的人聯絡的暗號，我還知曉你其實是個假太監，我叫你前來也並非為別的，而是來談一場交易，對你我都好的交易！」

　　姜瑤一句話暴了魏昭兩個隱秘，魏昭原就對這位薑家的閨閣小姐為何會知道他的秘密聯絡暗號而好奇，此刻「假太監」一出，魏昭心下猛地一震，面上卻仍嗤笑道：「小姐是不是瘋了？誰人不知太監入宮都要淨身，魏某一介低賤之人，何以能用凡夫肉身去抵抗宮規禮法？」

　　「到底是與不是，貴人自己心裡清楚！」

　　薑瑤定定注視著魏昭，魏昭的聰明她是見識過的，是以她懶得在這種問題上和他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道：「我說的交易是入東宮後，你得配合我，和我一道對抗夏侯寧軼！」

　　魏昭的眼睛霍然睜了睜，道：「理由？」

　　「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魏昭眉頭一蹙。

　　薑瑤緊追道：「怎麼樣，幫不幫？」

　　魏昭的眼神轉向薑瑤，那雙清冷又妖媚的丹鳳眼裡帶著她意料之中的疑惑，但這疑惑沒停留多久，魏昭的眸中重新恢復一派清明。

　　他突然起身踱至窗邊，滿頭月光灑落，如銀似水，薑瑤沒等多久，就聽他無比悅耳朗澈的聲音傳來：「成交！」

　　有了魏昭的交易保證。

　　薑瑤在接下來待嫁的一段時間裡都過得不錯。

　　時間飛速流逝。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

　　時間來到九月末，整個薑府都在緊鑼密鼓的佈置當中。

　　月中皇帝聖旨已下，著姜瑤和夏侯寧軼在十月初成婚，姜家族人聞此喜訊，紛紛備了重禮前來道賀，姜瑤的哥哥姜玉則也寫了信過來，說已快馬加鞭在趕回的途中，一定會準時參加妹妹和妹夫的婚禮。

　　時間終於到達十月初。

　　這日一大早，薑瑤在一大群婢女、婆子、綰頭娘和姜夫人柳含湘的攙扶下身著九幅宮裝，頭戴鸞鳳金玉冠從薑府大門走出，長長的裙擺似水波般搖曳於地，當真風華絕代，姝色無雙。

　　夏侯寧軼騎著高頭大馬站在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們中央，右邊是東宮的護衛李鵬，左邊是姜瑤的哥哥姜玉則。

　　當薑瑤穿著大紅喜服出來時，和薑玉則殷切交談的夏侯寧軼頓時露出無比癡迷驚豔的表情，一翻身跳下馬背，立時就朝她伸出了手道：「瑤兒，本王的太子妃，你今天真是太美了，把為夫的眼睛都要看花了！」

　　夏侯甯軼特意用了極其曖昧且不高不低的語調，剛好能讓周圍的薑玉則和李鵬聽見，只見薑玉則望著薑瑤寵溺一笑，隨即猛地跨馬拍了拍夏侯寧軼的胳膊道：「好了妹夫，快把我妹妹抱上轎輦吧，再晚就要耽擱時辰了。」

　　「對對對，瞧我，我一見瑤兒便什麼都忘了，我真該死！」

　　夏侯寧軼裝作十分靦腆懊惱的模樣，朝薑玉則露出一個感激的笑意後，猛地抱起薑瑤往馬車走去。

　　姜瑤瞥了眼夏侯寧軼努力擠出來的滿面笑容，心中直欲作嘔，強忍住胃裡的翻騰，冷冷一嗤道：「殿下今日裝得很辛苦吧？」

　　夏侯寧軼的腳步一頓道：「什麼？」

　　薑瑤募地抬起臉，言笑晏晏：「沒什麼！」

　　夏侯寧軼的脊背僵了僵，抱著懷中的女人頓如抱著千斤巨石，提親那日的古怪感不知為何又升上心頭，導致他的心緒募然變得恍惚起來，臨進轎輦時差點被絆倒，好在有薑玉則在旁邊提醒，不過也因他的提醒，向來好面子，表面力求事事周全的太子夏侯甯軼抱著太子妃差點當街摔倒的事也被圍觀百姓火速傳揚開來。

　　京都一時熱鬧非凡，有看熱鬧的，也有看笑話的。

　　夏侯寧軼的臉色黑了黑，奈何旁邊還這麼多人盯著看呢，他只好緊咬銀牙，不多時又換上了一副興高采烈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