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理想與迷思 第二章

第二章

太陽高高地照著，天氣還是很陰冷的，東北西部這個小城市的春天很短暫，來的也很遲，大約四月中才會慢慢轉暖，到了五月中又會使人熱得心裡發燥。地面上那薄薄的雪確實是在融化，露出了昏黃的植物的莖葉，靠近地面的根部已經發出了很小的嫩芽，從南方飛來許多叫不上來名字的鳥兒，在微微發青的枝椏上快樂地抖著羽毛，在滿是冰溜子的田野裡悅耳地歌唱，快樂自在。

金江農學院院子裡的丁香也結了小骨朵，但還不會開放，在等著五月的到來。東面操場上，志輝和幾個男同學在打籃球，校園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因為是週六下午，沒有課，大家都要輕鬆一下的。週末是這些學生最愜意的時候，晚自習也沒有了，班長韓文組織了一個舞會，這對於志輝來說倒很新鮮，他還不知道舞會是什麼，在印象裡應該是屬於聯歡會那樣子吧。

晚上八點，志輝梳好頭髮，換上白襯衫和灰色的西服，走下樓來。這身衣服是新的，此時的志輝非常精神，白皙的臉龐，高挑瘦削的身材，雖不魁梧但很健康，顯示出20歲小夥子那特有的青春氣息，在同學們的眼中這個不愛多說話也不愛笑的窮小子總是彬彬有禮，畢恭畢敬，談吐優雅，尤其是一手好字和細膩的工筆劃，渾身透露出一種特有的儒雅氣質。

走在教學樓的昏暗的走廊裡，右轉上樓梯，他看見了前面的王英，她和同學李博走在一起，還嘻嘻哈哈的，很親密的樣子。這讓志輝心裡很不爽。有種莫名的嫉妒感，或許是醋意。

舞會開始了，志輝坐在了靠近後牆的地方，他只能是一名觀客吧。桌椅已都分列周圍，教室中央空了出來，作為舞會的舞池。黑板上是幾個大大的彩色粉筆字「聯誼舞會」，下面是一個破折號，一行小字:「農學9502班聯誼舞會」。木質講臺上是大型的組合音響，放著交誼舞曲，同學們有些人開始跳了起來，翩翩起舞。有倆男生跳的；有倆女生跳的；有男女跳的。志輝看著，啊，這就是舞會。他以前沒有經歷過的。

他很失望的看見王英和李博搭肩摟腰的扭著，王英那屁股來回的晃著，李博臉上顯露出色眯眯的眼神，不知他們在親密地說什麼，得意得很呢！不過，他的鋥亮的皮鞋和筆直頭縫的小分頭倒是讓志輝很是遜色。

「看他們的樣子，那還像學生！」志輝內心的自尊受到了無形的打擊，與李博比起來，自己是農村出來的，雖然在城裡呆了一年了，但還是很土，人家是礦長的兒子，王英還是跟他很配，哎，不要妄想嘍。想到這，志輝到輕鬆了。

於是，陳志輝回寢室拿了暖瓶去打水，水房打水的人很多，水房裡只一個100度的燈泡。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前面的同學鄭秀紅正回過頭來向他喊道：「陳志輝！把暖壺給我！」志輝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排上號了打完了水要幫他打一壺，在這兒排隊可是痛苦的煎熬。志輝趕緊遞過去，想說聲謝謝，但鄭秀紅麻利的拿過暖瓶去接水去了，沒來得及。

人很多，排隊是很討厭的事。他們從水房一起出來，志輝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在班級裡他們很少說話，志輝發現，今天的鄭秀紅與往天不同，平時她總穿著松松大大的運動服，頭髮總是梳成一個什麼揪兒在頭上，很土氣的，臉蛋兒紅紅的，略有些像「麻土豆」，不醜，但看不出多漂亮。很少會注意她。而現在，她穿著潔白的絨衣，胸脯鼓鼓的，披散的頭髮濕漉漉地披在肩上，顯然剛洗過頭髮，在教學樓那裡透來的朦朧的燈光映襯下，那微紅的光滑的臉蛋和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是那樣的炯炯有神，她朝志輝微微一笑，那迷人的目光一下子穿透了志輝的心，咚咚咚，直跳。

「哎？陳志輝，你也不說聲謝謝啊？」鄭秀紅的聲音溫婉而有磁性。

志輝這才晃過神來，「啊，啊，謝謝啊。」

「你沒去舞會啊？！」

「去了，呆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你會跳嗎？」

「不會。哦，你會嗎？」

「會一點，有啥會不會的，玩兒嗎！」她莞兒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我回去了。」她指著去女寢的甬路。

「嗯，再見！」陳志輝緊張勁兒還沒過，再見也說得很生硬。真是漂亮，原先不這樣啊，禁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嘿！鄭秀紅也正回過頭，看到陳志輝看她，嫣然一笑，扭過頭去，快步奔女宿舍樓去了。

陳志輝回到床上，又是輾轉反側地胡亂想開來了。她真好看，一年多了怎就沒發現呢？她的笑讓人溫暖，清新。落落大方，楚楚動人！他聯想到吳美玲，她們有一樣的某種特質，說不清是什麼。但鄭秀紅的端莊、成熟美卻是不同的地方。咳！想什麼呢！我還是看書吧，於是，在褥子底下拿出一本《拿破崙》，看了起來。

王英和李博確實在戀愛，他們是上學期開始的。李博是個紈絝子弟，西裝革履瀟灑倜儻，平日裡衣兜裡總揣著小鏡子和小梳子，動不動要拿出來照上一照，梳一梳，然後悠然地甩上一甩。他不近視，但卻常戴著眼鏡，顯然為了美觀和能夠顯得有學問。但他屬實沒什麼學問，他是他父親單位保送來代培的，代培生就是由單位保送，畢業後直接回單位正式工作的學生，當然只能是內部職工。他的父親是敖山縣的一個礦上的領導。他很有優越感。

王英是東部一個縣的農村女孩，她愛說愛笑，無論跟誰，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題，尤其跟男生。它廣泛的接觸男生，在眾多的追求者當中，李博脫穎而出，也就開始了交往。在王英看來，李博還是很適合的，他時髦闊綽，出手大方，給王英以極大的物質刺激。李博很會討女孩歡喜的，她給王英買化裝品，買衣服，請她吃飯看電影，終於獲得了王英的芳心，擊敗了眾多的追求者。

那麼王英為什麼這麼的搶手呢？此人個子不高，有點「水蛇腰」；相貌平平，眯縫著小眼睛，帶著近視鏡；學習成績也不怎麼樣，連字都寫得歪歪扭扭；也看不出有什麼特殊的才華。但她有一種特質——特別會討男人的喜歡。並且她一來到到這個學校說不上怎地就當上了學委。這就成了很多男同學的偶像了，人們還是很勢力的。

但這在陳志輝看來，這些都是一文不值的東西，他相信真才實學，那才會有出路。唯有學問才可以長久的立於不敗之地，他一直這樣認為。他覺得，他有一個美好的未來，有一個遠大的理想。他如饑似渴的學習各種知識，他想，將來要幹一番讓眾人刮目相看的事業，造福于一方人民，為人民服務嘛！在他看來，畢業之後會成為一名政府幹部，為老百姓辦事，勤勤懇懇，兢兢業業，那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他堅信，一定會成為一名好幹部！為此他學習了大量的公文寫作，閱讀了大量的報紙。還積極地練好鋼筆字，他聽說，一手好字可以使領導刮目相看，終身受用。

可以理解，他的想法是進步的，積極的。

再來看鄭秀紅，她是他們那個鄉95年考上中專的唯一一名女學生，也算得上出類拔萃。她因為身體弱而上學晚，加之94年報考師範落榜而複習一年，所以，95年考上中專時已經是22歲了。但這女孩很是認學的，她有一個願望，一定要出人頭地。她的家在敖山縣北部山區，很少有讀書人，所以她備受關注，這也使她很是自豪。但當她來到金江這個大地方，她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渺小，這裡人才濟濟，自己在其中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了。這也使得她更加的努力學習，不可落後，不能給家人和家鄉丟臉。她的思想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不同的環境造就和影響著不同的人生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