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筆樟的聽說 準備出發2

等囡囡再次從被窩裡鑽出來的時候，窗外下起了小雨。囡囡剛醒就說餓了，我很早就出去給她買早餐。淋得豬頭狗臉的回來，囡囡從被窩裡探出兩隻眼睛，怔怔的看著我，說，你怎麼搞得一身的汗？

我說，很久沒有運動了，一運動就容易出汗。

囡囡見我買的是包子和豆漿，她說她每天早上只吃兩片麵包，兩個雞蛋和一杯牛奶。我尋思著，這孩子還真講究。我又出去買牛奶和麵包，我家沒有傘，所以只能再次邁向風雨中。我用身體護著囡囡要的牛奶和麵包回來。沖了個澡，我不禁感慨，有熱水澡洗的日子真好，當年在流浪的時候一年都不洗澡，身上噁心的要死，現在想想都感慨萬分。

我走出浴室，囡囡裹著被子坐在桌子前，目不轉睛的看著牛奶和麵包。

我說，你怎麼不吃啊？是不是要刷牙？

囡囡說，你洗澡的時候我刷過了。

我說，你用什麼刷的？

我用刷牙刷的，囡囡風輕雲淡的說。

我說，你有牙刷嗎？

囡囡眨眨眼，說我沒有，但是你有。

我無奈的說，你吃吧。吃完我們有事要辦。

囡囡說，我捨不得，我要你吃。

這是買給你吃的，我這樣跟囡囡說。

囡囡說，我要你跟我一起吃，你這麼累跑出去買的。

我拿起一片麵包，一手塞進喉嚨裡，說，我吃完了，該你了。

囡囡睜大兩隻原本就很大的大眼睛，說，你太了不起了。

餐畢。囡囡說，我們現在要去辦什麼事？

我拿出所有的畫，攤在床上，說，我們把這些全給樸橙，應該能賣點錢。

囡囡拿著我給她畫的油彩畫，說，這張就留著吧。

我說，恩恩，這張不打算賣。

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認真，稀稀落落的雨水打濕了乾涸的土壤，我伸出手，沾了點雨水放進嘴裡，說，優酪乳的味道。

囡囡伸出手，沾了點雨水，也放進嘴裡，說，比優酪乳的成分更複雜。

囡囡抱著畫卷，說，我們要衝進去嗎？

我說，不行。我聽說淋了酸雨容易得皮膚癌，死亡率很高。

囡囡看著那個走在雨中的阿婆，我一陣酸楚，不知言語。囡囡看著我，想哭的表情。我讓囡囡等一會兒，我去問鄰居借了一把傘，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囡囡站在遠處，淚流滿面。我給她擦乾淚，做了個鬼臉，囡囡流著淚笑了笑，說，這些人都會死嗎？

我說不會的，上帝會保佑她們的。

囡囡抽泣著，說，真的嗎？

我強忍著酸楚點點頭。

我背著囡囡，囡囡撐著傘，傘抵擋著外面的風雨。我們來到樸橙的畫店裡。我已經很久沒有見他了，大概好幾個月了吧。在這幾年的時間裡，我一直愚昧的以為漫妮就是羽芯，自欺欺人的想要證明她們是同一個人。未遂。還搞得自己灰頭土臉，勞命傷。曾經省吃儉用攢一年的錢給她買一個包。曾經半夜送她回家，由於沒錢打車回家，走了一夜才到家。曾經她說喜歡成熟的男人，我刻意留了鬍子。

當我看到樸橙的時候，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來，我心想，這不是陳信嗎，然後我走過去和他握了握手，說，黎泉啊，好久不見了。

樸橙緊握住我的手，說，是啊陳信，最近在忙什麼呢？

囡囡詫異的看著我們，待我們把名字確認之後，商量好把這些畫卷放在這裡賣。樸橙給了我五千塊錢，囡囡嘮叨著能不能多給點，樸橙看囡囡這副可愛的臉，多給了一百。

樸橙問我要這麼多錢去做什麼？是不是又要給漫妮買什麼包？

我說，我要去一趟旅行。

樸橙看著我半餉，說，祝你旅行愉快。什麼時候回來？

我說，不打算回來了。

真的不回來了，我會回到去過，回到那個屬於我的年代，回到愛人的身邊。關於囡囡。我一直在想，我應該要怎麼跟她告別，她是屬於這個世界的，她是這個世界的精靈。我不能帶她走。等我找到羽芯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應該把囡囡擺在哪個位置。我給囡囡畫了一張畫，就當做是一個紀念，宣告離別。

我把那張畫放在囡囡的背包裡面，囡囡說你把畫都賣了，你沒錢了嗎？你跟我說，我有錢的。

我說，我不缺錢。我送你回家吧。

囡囡將背包甩在床上，從裡面拿出那張畫，然後貼在牆上。囡囡說帖在這裡，我每天睡覺前，醒來後都可以看得見。看著囡囡天真的臉，有點捨不得這個破天荒純真的女孩。

我有時候真的很難去想像，這個骯髒得分不清二奶和小三的年代裡，會有一個這樣傻得稀裡嘩啦的女孩。

我讓囡囡把畫帶回家去，這樣她就能每天看了。囡囡說她想看的時候就來我家看就好了。她說要不我再畫一張我的，然後她帶回去帖在房間裡，每天都能看到。可是我已經用完了最後的材料和畫紙。

我拉著囡囡說，我送你回家，你媽媽肯定很著急了。

囡囡掙脫我的手，撅起嘴，不肯走，躺在床上。我抱起囡囡下樓，她在我身上拳打腳踢，鬼哭狼嚎，街坊鄰居全被吵醒了，都以為正在進行強姦事件，紛紛拿著兵器出來，有拿鍋鏟的，拿掃把的，拿照相機的，拿眼鏡的。

頃刻之間，一夥人圍著我們，我和囡囡傻眼了。囡囡悄悄問我，怎麼回事？

我說，沒事。

我抱著囡囡剛要走，囡囡大喊一句，強姦啊！

頓時我感覺在一些不知名的角落有照相機的聲響，我蒙住囡囡的嘴巴，我說，你聽到什麼聲音了沒？

囡囡說，好像有狗仔隊。

我說，狗仔怎麼可能會跟著我呢，我又不是明星。

囡囡說，現在已經全民皆狗了。

我說，那你是哪個品種的狗？

囡囡說，我跟你是一個品種的。

我看著遠處一隻長得狗模狗樣的流浪狗，說，我是一隻流浪狗。

囡囡說，好吧。那我也是流浪狗。

我抱著囡囡走進細雨裡，我說回家吧，流浪的小狗。

囡囡掙脫著下來，然後往回跑。我追過去，忽然感覺雨水打在臉上的感覺很愜意很值得回味，於是我站在原處，靜候著往下飄落的雨滴。侯來了一場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