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日出】

夜幕裡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雙黃騰騰的大眼睛在黑暗中放出妖豔的光芒。妖魔環視著四周，跟隨著血跡一路追了過來。

它深吸了口氣，又用力呼了出來，吸入的水汽化為了蒸汽，白色的煙霧從它的鼻孔裡噴了出來。通過它靈敏的嗅覺，它知道，距離兩個「神」越來越近了。

即使是在黑暗之中，它那雙黃眼依然能夠清晰地看清一切。它發現眼前的地方有一大攤血跡，它知道她們在這裡停留過一段時間。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們受了重傷，一定跑不了多遠了。它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用手翻看著周圍的玉米苗，找到了血跡的去向。接著向玉米田深處走去。

又追了一段距離，妖魔提鼻子聞了聞周圍的氣味，感到血腥味越來越濃了。它馬上放慢了腳步，順著血腥味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它撥開面前的玉米苗，發現凜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另一個「神」在旁邊抱著她的頭哭泣。

「找到了哦。」妖魔的表情由於奸笑而扭曲，「美味的女人。」

它「噌」的一下竄了出來，興奮的揮動起它的大手朝著和香沖了過去，伸手抓向了和香的臉頰——和香突然發覺到它的到來，想要躲閃可惜已經太遲了。

眼看著就要抓到和香的臉了，妖魔開始放聲狂笑，和香下意識的身體向後一躲——「啪」的一聲，妖魔腳下的地面塌了下去——它跌入了兩人設下的陷阱之中。

突如其來的一摔，在巨大的體重的壓迫下妖魔被折斷了一條腿。它左腿的脛骨頂開了膝蓋，從關節處刺出了皮膚，血水氾濫。

妖魔抱著受傷的腿大叫。

妖魔坐在這個深達五米的大坑裡往上觀瞧，月光下，兩個人影站在坑口也正在向下望著它。兩人當然是凜與和香。

妖魔的臉上泛起青筋，它惡毒的瞪著兩個人的身影：「你們！……」

「不得不稱讚一句，在同類中你的確很強。甚至可以說，你比我見過的最強的妖魔還強大許多。但是，落得如此下場也正是因為你的強大。擁有力量，橫衝直撞，你也許太小看了智力的作用。任何時候，都不能對敵人放鬆警惕。」凜說著，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這下看來該你歇一歇了。你的脛骨錯了位，這恐怕比斷了一條腿更難恢復吧？」

妖魔咬著牙問：「我不明白，你們，你們到底是是怎麼辦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挖好這麼深的陷阱的？明明都已經受了重傷。」

凜看了看和香，和香於是做了幾個結印，靈力集中到了手心：「土遁·地動——」

「啪」的一聲，和香把手按在了地上，妖魔腳下的土地開始震顫，隨後大坑又向下凹陷了兩米。

妖魔怒視著兩個人，卻無話可說。

凜看了看妖魔的腿，那裡已經開始恢復了。於是她抬手結印集中靈力：「結束了。」

和香按住了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凜，你又忘記我的話了嗎？」

凜看了看她，輕輕地笑了笑，放下了手。

和香說：「讓我來。」她的手飛快的結印：「土遁·土刺——」

「啪啪啪啪」坑壁裡刺出了無數土尖柱，把妖魔從四面八方貫穿開來。

妖魔噴出了一大口紫血，它臨死前嘿嘿笑了笑，說：「沒想到老夫居然會死在兩個小女娃手上。真是慚愧呢。」

「安息吧，妖魔。」和香又一次使出了土遁：「土遁·地動——」

土坑四壁上的土地頓時向中央擠來，大地碾碎了妖魔的每一個細胞，坑洞最終也被填滿，一切歸於原狀。

噩夢，終於結束了。

和香由於使用靈力過多累得跪倒在了地上。凜索性就陪著她一起坐在地下歇息。

「幹的好，和香。」凜說。

「不，」和香喘著粗氣，微笑著對凜說，「你才是幹的好。」

凜笑了笑，伸出了手：「‘神’，排名240，多薩卡·凜。」

和香也伸出了手，握住了凜的手：「排名181，宮琦·和香。」

「說起來，這也許才算是作為‘神’之間的相互介紹呢。」

「嘿嘿。不過，凜，你的排名真的是240嗎？」

凜看了看和香：「是啊。」

「可是你的實力應該不止240啊。」

凜笑了笑：「你不是也只有181嗎。」

和香說：「但是我是醫師啊。醫師的話主要任務是幫助隊友，戰力當然不高啊。可是你就不同了。而且你還當過隊長，一般都是要排名100以內才有資格擔任隊長的任務啊。」

凜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悲傷：「是啊。也許當時我的確不應該接擔任隊長這個任務。」

和香意識到自己又觸到了凜的痛處，連忙說：「啊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說……」

凜揮揮手對她笑了笑：「沒關係的。我知道你的意思。」

和香的臉頓時紅了，她感覺自己總是說錯話，辦錯事。她對凜的關心最後都變成了多餘的事，關鍵時刻反而都是靠凜去搞定。作為排名比凜還高的她感到十分慚愧。

「唉。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很沒用。連自己的病人都保護不了。相反，還要被她保護。」

凜明白她的意思，伸手摸了摸和香的臉頰：「你在說什麼啊小和香。沒有你的話，我早就死掉了。」凜抬起頭望著夜空，「這段時間真的很謝謝你。在醫院那時，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已經自盡了。」

和香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真的。」凜接著說，「本來在戰友犧牲以後我就沒打算一個人繼續活下去。沒想到還是被救援隊發現並且搶救過來了。醒來的時候我非常痛恨自己為什麼會活下來。兩個病友的嘲諷更讓我感到無助和痛苦。但是這時候你出現了。」

和香的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就像初升的太陽一般，發出暖暖的紅光，透過雲層，漸漸的向天空擴散開。

「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和動力。包括後來出現的那位刹娜小姐，你們都給了我繼續活下去的意義——復仇。為了死去的人們，我必須活下去。不然她們的犧牲就全都白費了。」

「凜，」和香忽然問，「我一直也沒有問過你，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打死我也不相信你是那種會拋棄隊友苟且偷生的人。」

凜看了看她，只是笑笑：「那次事故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傑克說的沒錯，也許我確實應該對那次事故負全責。是我的指揮失誤導致大家都犧牲的。」

和香見凜還是不願意說那天的事故經過，也不好再問了。但是她同時也意識到，那天發生的事一定沒那麼簡單。

「對了，凜，」和香說，「你的頭感覺怎麼樣？還疼嗎？」

凜摸了摸被撕下的衣襟包裹住的頭後部枕骨：「好多了。血基本上止住了。只是還是很疼而已。」

和香呼出了一口氣：「你當時都快嚇死我了，頭骨碎裂引起的腦壓已經壓壞了你的視神經了。大量腦出血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凜，你當時隨時都可能死掉。」

凜無奈的皺了皺眉，笑著說：「下次我會注意的……」

和香變得一臉嚴肅：「凜，我還是要跟你說說這事。我的話你不能每次都是答應的好好的但是不照做。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知道嗎？‘神’只是一個名號而已，它並不代表你真的成神了。你只不過比常人的身體能力強大了許多，但是如果受到致命傷你還是會死。坐車來的時候還記得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嗎？你說一定不動用靈力戰鬥，但是你又食言了。你到後來不管死活的跟妖魔挑釁拼命，這就更不能忍受了。不管你是出於什麼想法，你必須把自己的身體作為第一位去考慮。作為你現在的主任醫師……」

凜聽著和香既可愛又煩人的絮叨，臉上的表情又誠懇又無奈。她看著和香那兩片薄薄的櫻唇以極快的頻率打開又閉合，一股倦意慢慢湧上心頭。她看了看和香的眼睛，還是忍住了哈欠。

笨笨，如果不是我這樣挑釁妖魔攻擊我的話，又怎麼能找到它懈怠的機會救你出來呢。凜心裡想著。小和香啊，你真是太天真了啊。這個世界能夠有你這麼一個保持純真到現在的少女真是世界的福氣。

凜聽著和香源源不斷的嘮叨很久，終於等到和香想說也沒的說了。她們互相依偎著休息了一會兒，凜拉著和香站了起來，兩人就這樣互相攙扶著走向了回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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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呦。」山頭的少女忽然說。

傑克聽了後沒什麼反應。好像很失望。

「怎麼樣？」傑克問。

「那個女孩沒有使出你想見的‘龍力’。不過她們贏了。」少女說。

傑克無語，在山頭站了一會兒，轉身就走。

「怎麼了，她們活了下來讓你失望了嗎？」少女問。

「其實並沒有失望。因為至少還有希望。」傑克說。

少女笑了笑，沒有說話。

「天快亮了。我也該去做做收尾工作，並且準備祝賀她們了。畢竟，她們破了組織的記錄，只用一天時間就找出並搞定了妖魔。」

少女看著傑克越來越遠的身影，自言自語的說：「真是的，要是組織還讓我做這種初級任務的話，一定比她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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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流星劃過天空，在天際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尾線。繼續邁步蹣跚的前行，抬頭望，前方的夜空逐漸變得灰白，幾絲陽光忽然越過對面的山頭射進了田野，大地頓時又展現出了原有的色彩。

撥開面前的玉米株，村莊就在眼前。凜和和香的臉上都露出了笑容——村民們，警員們，傑克，大家都在村口站著等待兩人的回歸。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興奮地朝大家揮手致意。人們發現了二人的身影，如潮水般從村口趕了過來簇擁著迎接二人。

這個場景給凜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人們的臉上滿是歡笑，大家都快樂幸福的生活著——因為自己的努力。凜覺得她找到了她所存在下去的意義中積極向上的一面。抽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傑克，可以看出面罩下的他在沖著兩人微笑。顯然他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組織又一次完成了解救人民的大任。

兩人在全村人民的攙扶下，被送進了村裡的會議室稍作休息。傑克拍了拍凜的肩膀，說：「恭喜你們完成了任務並且打破了本世紀獵魔時間最快的記錄。你們做的很好。這樣一來，對你的所謂懲罰也可以撤銷了。」

凜笑而不語。

「我會幫你們申請額外獎金的。接下來，你們好好歇一歇吧。準備好接下來的戰鬥。」傑克說。

兩人點了點頭，傑克轉走了出去，不再打擾二人。兩人已經很累了。

凜自言自語的重複著傑克的話：「‘接下來的戰鬥’？」

她回頭見和香已經進入了夢鄉，乾脆也不想那麼多了。望著窗外日出的美景，她的眼簾漸漸合幕。

破曉的陽光照進了這座千年的古寺，巡照僧敲著手中的棗照板停駐在了大殿門前，向寺內眾僧傳遞清晨來臨的信號。禪堂內的報鐘敲響，隨後鐘樓大鐘也跟著敲響，各敲三陣，每陣三十六響，借意一百零八響斷人煩惱，眾生安泰。

洪鐘三叩畢，鼓樓鼓聲起，僧值師開始圍繞寺內巡簽，眾僧在樂聲的呼喚中蘇醒。

老住持沒有照例等待眾僧洗漱完畢帶領他們進大殿禮佛詠經，而是獨自一人跪拜在禪房內的佛像的面前。他撥動著手中的黑檀木念珠，嘴裡小聲詠念著佛家經訣，雙眉忽而微微向上抬了抬。

一個身影出現在了禪房門口。頓了頓，走了進來，跪在老住持的身邊雙手合什拜了拜佛。

老住持微微睜開了眼，看了看身邊的人，此人一頭烏黑長髮，目光散發著淩人的英氣，身披黑色紋金龍鑲邊長袍，一身帝王相。老僧緩緩的說：「一千個輪回，陛下終於回來了。」

男人說：「朕來還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