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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從恍惚中醒來。
醒來的她,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柔軟的床上。她的頭上,身上,四肢上都綁著繃帶,床邊吊瓶裡的藥水一滴一滴的順著膠管流進她的身體。凜向下看了看,自己左肺雖然被包紮著看不到裡面,但是已經基本不痛了。
凜輕輕的歎了口氣。
看來自己已經完全脫離了危險。而且想必在搶救自己的過程中依然經歷了種種難關。但是……她卻一點也不感到欣慰,甚至絲毫的慶倖。正相反,她不知有多痛恨自己能活下來。
「哎,看,她醒了!」
一個病友說。
「總算是醒了啊,一直昏迷了三天呢。」另一個病友說。
「是啊,來的時候渾身都是血,能搶救回性命,已經很不易了。」
「嘿,你感覺怎麼樣?」
凜看了看兩個病友,對她們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你的朋友呢?家人呢?這幾天都沒有人來看望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呀你不知道嗎?她的小隊在任務中全軍覆沒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勉強活了下來。可能她的朋友們都在那裡了。」
「這實在是太慘了。」
「喂,姑娘,你是哪個小隊的?」
凜的心裡十分難受,像是被針在刺,結結巴巴的說:「是…是…是我的小隊………」
「什麼?」
「你的意思是,你是小隊的隊長?」
「……是……」
「你……為什麼會被打的這麼慘啊,難道是情報有問題?」
「……責任全都在我……是我判斷失誤,讓大家深入了‘邪’的巢穴。大家的死,都是我造成的……」
「你……你也別太難過了,誰都有決策失誤的時候。」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難過,我看最應該難過的是她的同伴們!你想想看就知道當時什麼情況了,一次團滅,身為最該身先士卒的隊長,居然是活到最後的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還不明白嗎?」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她,肯定是緊急關頭把隊友都賣了,自己一個人逃命去了!要不然怎麼可能只有她一個人活著回來。」
「姑娘,這是真的嗎?」
凜沒有回答她倆,只是望著天花板,默默地流著淚。
「為什麼不說話?因為我說對了,你不敢承認嗎?」
凜還是沒有回答。她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果然是這樣。哼哼,我們明白了。不過還有一點我不明白,那就是:你居然有臉活下去。這是什麼樣的心理素質啊。」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說了!」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隨後一個小護士推著放著醫療用具的小車開門走了進來,「能有人活下來,總比全員陣亡好吧?」
三人的目光頓時都投向了這名小護士,小護士把車推到凜的床頭,拿起車上放著的藥袋,為凜換藥。
「小和香,也許你還不知道,他可是一個拋棄了隊友的隊長啊。」
「拋棄了隊友?你們怎麼知道?她說了嗎?」
兩個病友頓時語塞。
「沒錯,她的確沒有說,但是當我們問她是不是這樣的時候,她也沒有否認啊,只是一直在哭。我看事情八成就是這個樣子了。不然的話她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護?」
「也許她有難言之隱。」和香說著,拿出手帕輕輕地拭去了凜臉上的淚痕,「不過,我相信她。我相信她不是那種輕易拋棄朋友的人。」
「啊?為什麼?」
和香笑了笑,說:「這……是女人的直覺哦!」
三個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凜。她沒有想到這樣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會在大家都否認自己,諷刺自己的時候站出來幫自己說話,相信自己,更沒有想到,她支持自己的理由居然是那麼天真的理由。
凜的心裡一下子感到酸酸的。是委屈,還是感激?她自己。也說不清。
凜帶著眼眶裡未幹的淚光沖小護士和香笑了笑,從被子裡伸出右手,拉著和香的袖口。雖然她沒有說一個字,但是和香明白,凜這是在感謝她。於是她也伸出手,雙手握住了凜的手,說:「你今天大病初愈,不要管別人說什麼,自己一定不要太傷心,每天都要保持好心情,這樣你的傷才能好得快啊。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那都已經過去了,都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養好你的身體,珍惜好這份來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
凜對她點點頭,把手放回了被子裡,不再流淚了。
和香一邊幫她把被子蓋好一邊說:「現在你醒了呢,就什麼都好辦了。我一會兒去問問你的主治醫生能不能讓你吃點東西。要是能吃東西就太好了,吃一點東西身上就有氣力了。」
凜又點了點頭。隨後說:「請再幫我問一下醫生,我什麼時候才能下地活動。」
和香說:「嗯,好的。應該很快就能下地活動了,因為你下肢的傷並不嚴重。」
凜點點頭:「謝謝你。」
「不要客氣啊,」和香說,「在這裡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親人。」
凜點點頭,感激的看著她。和香明白,凜真的是一無所有了。她很需要一個人來依靠,幫她度過這段悲傷的時光。
「七號病房三床,呼叫。七號病房三床,呼叫。」樓道裡的喇叭忽然響了起來。
「啊呀,又在叫我了。我先去忙了,你要好好地躺著養傷,知道嗎?」說完,她整理了一下小車,推著車向門口走去。
「那個……」凜忽然說。
和香停下了腳步:「怎麼啦?」
「和香……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當然啦。我說過,這裡你可以把我當成你的親人。」
「我……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嗎?我是說……你願意跟我這樣的人做朋友嗎?」
和香輕輕地歎了口氣,放開了小車,走回到了凜的床頭,用食指點了點凜的鼻尖說:「笨笨,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
說完,和香擺了擺手,推著小車走出了門。
凜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和香走出的門,心裡感到暖暖的。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麼會有那股和她交朋友的衝動,她只是覺得,這麼善良、純潔的靈魂實在是太難得了,她覺得自己一定要和她交朋友,要盡全力去守護這份純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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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香推著小車小跑著回到大廳的護士站,看見顯示牌上顯示著好幾個呼叫護士的病人的床位號。看來自己方才耽誤了太多時間了。於是她馬上去翻看了一下各床病人的用藥記錄,隨後趕忙去藥櫃中取出相應的藥。
「和香,你這次的動作怎麼這麼慢?」護士站裡屋傳來了一個中年護士的聲音,「雖然是一名實習護士,但你也應該知道時間對於病人就是生命。絕不能為了個別的病人耽誤整體。」
和香吃了一驚:「對……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說話的人是這個護士站的護士長。她在這裡工作了二十多年,是一名很有經驗的老護士,大家都很尊敬她。
「看來你對那個新來的病人很在意啊。」護士長說,「難道你不知道她的來歷嗎?」
「我……聽別人說過……」和香說。
「那你為什麼還和她交往?她不值得你浪費精力。她是你的病人,你是這段時間負責照顧她的護士,僅此而已。你不要想得太多了,你的責任已經盡到了。」
「但是……」和香說,「我覺得她並不是那種大家都認為的人。從她被送進來的那一刻,我的心裡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種想哭的感覺。我仿佛能感覺到她心裡的悲傷。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她會這樣。」
護士長從站中走了出來,用手撫了撫和香的頭髮:「和香,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是並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善良。有些人表面上對你很好,那是因為他們現在需要你的説明。有些人故意裝作很可憐,那是因為他們想騙取人們的同情。和香,我不是想讓你對人人都懷有戒心,我只是想讓你分清誰是真正對你好的人,誰是值得你同情、關心的人,別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和香握住了護士長的手:「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可是我相信凜她不是壞人。請讓我按照我的判斷行動吧。」
護士長點了點頭,走回了護士站裡:「好吧。動作快一點吧,別讓其他病人們等急了。」
「是!」和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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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透過窗,天空格外的清澈,一輪圓月在空中綻放著耀人的光芒。時為九月,白天已經縮短,夜晚佔據著一天中大半的時間。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的建築,凜的思緒又被拉回了那段時光:
背靠著窗,她緊緊抱著同伴的屍體。另外的兩個人守在她們的身邊,警戒著四周。
凜不斷撫摸著懷中同伴的頭髮,抽泣的聲音在這座廢舊工廠的樓道中顫抖,黑夜中時時刻刻散發著駭人的氣息。
「凜,怎麼辦?她就快要追來了。她的妖氣越來越近了。」
凜咬緊了牙關:「我們回去!」
「回去?我們才剛剛從那裡逃出來!」
「我們必須回去。」凜的話很堅定。
「……好吧。」
凜放下了隊友的屍體,脫下自己的外衣,蓋住了屍體。
「實力差距實在太懸殊了。我們絕不能硬闖,要有人去吸引她的注意才行。」凜說。
「吸引……我的注意嗎?」黑暗的樓道裡傳來了一個女孩的聲音。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慌忙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黑暗中顯出了一個人影,陰影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只露出兩條雪白的腿。
女孩接著說:「看來你們還是不瞭解。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你們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勞的。」話音一落,陰影中隱約可以看出女孩抬起了手。
凜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大喊:「小心!」
「石鬼·石化之光——」女孩的手心閃出一道灰暗的光芒,凜和另兩人急忙躲閃,但是仍然有一人躍起之後被光芒追上穿過了下半身,她的那裡頓時石化,落地時摔得粉碎,慘不忍睹。
凜不忍心再看,她很清楚,那個人犧牲了。剩下的她們兩人只有向前跑。但是女孩卻突然出現在了她們的面前擋住了她們:「逃跑是正確的選擇。但是你們太慢了。」
女孩再次抬起了手,用食指指著她們:「結束了。」
「黑暗之光,在這片大地上燃起光芒吧——」,女孩的指尖瞬間聚集了巨量的「靈」,這股力量使周圍風聲四起:「黑閃。」
「嗵」,「靈」一下子像潮水般噴湧而出,閃電般射向兩人……
……
「喂,喂!」
凜被人搖晃中回過神來。和香正站在自己的身邊。
「剛才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和香問。
「嗯……沒什麼。只是發呆而已。」凜說。
「發呆都發的那麼專注啊,呵呵。」和香把粥碗拿到了凜的面前,用勺子盛起一勺米粥,吹吹涼,喂給凜喝。
「我去問了大夫,他說你現在可以吃一些簡單的吃的。所以,我弄了碗粥過來。特意把米熬得很軟。怎麼樣,好喝嗎?」
凜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點了點頭。
「另外,你拜託我問的事我也問了,醫生說你現在可以下地慢慢的走一走活動活動,但是最好再在床上多休息兩天再活動。」
凜點點頭。
「所以呢,我給你找了一本書,這樣在床上的日子也不會這麼無聊的度過了。」和香指了指放在床頭櫃上的書。
凜看了看那本書,那是一本包裝很精緻的書,油畫似的封面上寫著一個藝術寫法的單詞:Aries。
凜看著這本書,若有所思。
「我這幾晚都申請了在這裡值夜班,如果晚上有什麼需要的話,按床頭的按鈕呼叫護士台就行了。有事別自己一個人扛著。」和香說。
凜又點了點頭。
和香笑了笑,繼續喂她粥喝。
喂完了粥以後,她又囑咐了幾句,回到了護士台。不一會兒,大家就都走了,這個樓層只剩下她一名護士在值班。夜裡一般是沒有什麼事的,只需要守在那裡,以備病人有什麼突發的情況。
她坐在護士台邊上,雙手托著頭,呆呆的看著對面的擺鐘一下一下的擺,疲憊了一天的她也漸漸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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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號病房2床,呼叫,10號病房2床,呼叫。」
和香在睡夢中被驚醒。她用力搖搖頭清醒一下自己,看了看表,現在是早上4點。她挺慚愧自己一下子睡了這麼長時間,不過這麼早就有人呼叫實在是太少見了。她看了看顯示牌上顯示的床位號,那是凜旁邊一床的病友。她心裡咯噔一下,連忙跑向那間病房。推開門一看,果不其然,出事了——凜的床上空無一人。
「她……她不見了!」,剛才呼叫的那個病友說,「我剛剛發現他不見了,起來去衛生間也沒見到她。她櫃子裡的衣服也不見了。」
和香像被閃電擊中一樣。凜出走了。她知道以凜這種身體狀況,出走會是什麼後果。但是她想不明白,凜昨晚的表現很正常啊,為什麼她會出走?她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啊。莫非,昨晚自己離開以後,她的兩個病友又拿言語欺負她了?
想到這裡,她的心中不禁燃起怒火:「你們兩人……昨天晚上有沒有對她說一些過分的話?」
兩人互相看了看:「沒有啊,晚上聊天我們根本沒有提起她。」
和香忍住了怒氣,馬上去了一樓,查看值班室的監視器錄影。一進去,果然,值班的老大爺睡得正酣。她管不了那麼多了,過去搖醒了老大爺,讓他查看錄影資訊。
找了許久,終於,在夜裡兩點左右,樓道裡的監視器裡出現了凜的身影。凜那時已經換好了以前穿的衣服,一手捂著胃部,一手扶著牆,艱難地一步一步向前走。
和香不斷轉換監視器,一直追隨著凜的身影,直到凜走進了沒有監視器的樓梯。直接換到一層監視器的頻道,兩點半左右發現凜從樓梯道出來,走進了大廳,避開保安的眼線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和香的身上冒出了冷汗,她飛一樣的跑出去,在醫院附近的公園裡找了一圈,又把圍著醫院的賓館都查了一遍,依然沒有發現凜的蹤跡。她只好給護士長打電話求救,又報了警。
弄完了這一切,她沒有回到醫院裡,而是走進了公園,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愣了一會兒,捂著嘴流下了眼淚。她的心裡十分內疚。她覺得如果她再多關心一下凜,也許凜就不會出走了。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多騰出一點時間多關心關心她?為什麼自己明明可以發現她悄悄離開的,但是夜裡缺在護士台打起了瞌睡?都是因為自己做的不到位而導致悲劇的發生。
她很清楚凜現在的身體狀況。大病初愈,正是身體最虛弱的時候。一個連走路都還走不穩的病人,離開醫院的庇護,後果她連想都不敢想。
又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天已經大亮,街上行人的身影漸漸多了起來。和香決定還是先回到醫院,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在這裡呆著也不是辦法。
她又來到了凜的那間病房,和兩個其他病人簡單聊了幾句以後,她開始搜索線索。
她總覺得凜出走有蹊蹺。根據她的觀察,凜雖然情緒比較脆弱,但是她應該不至於因為幾句話的刺激而離開醫院鋌而走險。或許是她有非常緊急的事要去做?如果是這樣的話,凜也許會留些字句什麼的告訴我們她去了哪裡。哪怕是辭別的話也行啊。
這麼想著,她注意到了那本放在床頭的書——自己留給凜看的書。她走了過去拿了起來,翻開看了看,發現裡邊有幾頁被折了角。
和香心中一動。她知道,凜沒有筆,想要寫什麼東西是不可能的,那麼這些折起來的書頁裡會不會藏著什麼資訊?莫非是——
她走到窗前,打開了其中一頁,迎著光仔細看了看,果然不出所料。她連忙繼續翻看,把所有資訊聯繫到一起,頓時明白了凜的想法。她合上書,扔在床上,飛一樣的跑出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