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逝 第十章 魔掌難逃

「小寶貝兒，我還不知道原來你小曲兒也唱得這麼好聽啊！」吳有德雖聽不懂霜兒在唱什麼，但她清亮的嗓音讓他覺得這比自己聽過的任何一個戲子唱的曲都要好聽。

吳有德一邊拍著手，一邊目光邪肆地朝著霜兒這邊走來：「再來一個怎樣？我現在總算明白你以前為什麼不肯從了我了，定是嫌那薛婆子小屋沒情趣是吧？這都怨我，還是你會享受啊！覓了這麼個好地方，都開始唱起小曲兒來了。等下咱倆銷魂快活的時候，我保證你叫得比現在都好聽！」吳有德（淫）褻地看著霜兒，連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霜兒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吳有德的這些話是多麼地令人作嘔，她回頭看了看，後面是竹林的深處，那是斷斷去不得的。若是去了，怕是還沒落入吳有德的狼爪，便葬身蛇腹了，她只有從平日一直走的山路那裡逃。看來今天定是要與吳有德對拼了，所幸她剛吃過午飯，仍有些力氣。她將身後的鋤頭緊緊地握著，準備等著吳有德朝自己撲過來時，便狠狠給他一鋤頭，為自己開條血路。

吳有德果然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獸）欲，如狼似虎般地朝霜兒飛撲過來，想用自身的重力將她撲倒。霜兒瞅准了吳有德離自己的距離，兀地從身後抽出鋤頭，朝著他的肩膀就是狠命一擊。

「哎呦……」吳有德吃痛地大叫一聲。

霜兒見狀，扔下鋤頭，使出全力推開吳有德，拼了命地朝大路上跑。但她知道這條山路很長，自己一口氣是絕然跑不回去的。

「小樹林！」霜兒靈光一現。那是一個獵戶教她的捷徑，自己走過幾次，但是因為地勢還是有些陡峭，自己扛著竹子下山不方便，便放棄了。她想著那小樹林裡的樹長得千奇百怪，自己一通亂跑，定能讓吳有德暈頭轉向地找不到自己。

「你個臭丫頭，看我等下不弄死你，給我站住！！！」吳有德今日也是非要吃到這塊嚮往已久的天鵝肉不可了。

霜兒雖是女流之輩但畢竟年輕，腿腳要比吳有德靈活許多，再加上這幾日的鍛煉和生死存亡的關頭所爆發出來的潛能，沒過多久便把吳有德遠遠地甩在了身後。她飛快地跑到半山腰，看見小樹林便往裡面沖，但讓她覺得奇怪的是，今日的小樹林竟和平日裡的不太一樣，似是讓伐木的山民砍去了許多。

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跑到這裡，就只能繼續跑下去。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喉嚨已經幹得不行。她很想休息，可是她必須逃，否則就是死。她腦海裡唯一想著的便是該從哪裡穿過這片樹林，但她平日裡記得的那些很有特徵的樹木好像都被砍掉了，自己也弄得暈頭轉向，一點概念也沒有。

「你給我站住……」吳有德的叫駡聲始終沒有止住，但是離霜兒卻是越來越遠。

「還有時間，別急，別急。」霜兒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拼命地掄著腿。她要穿過這片樹林，然後跑過平原，就會看到一些人家，或許可以在那裡躲躲。這吳有德畢竟是四十開外的人了，興許到後面連他自己也跑不動就主動放棄了。

「啊。」霜兒正跑著，突然覺得腳下一緊，似是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一般，她整個人由於強大的慣性作用，瞬間重重地撲倒在了地上。

她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右腳被一個鐵制的機巧給卡住了。她見過獵戶自製的用來捕獸的機巧，但那都是用竹子做的，上面還帶著刺。而這個機巧卻全然不同，全部用鐵打造而成，上面沒有一根倒刺。她雖被夾住了，但是倒不覺得有絲毫疼痛。

她一面大口地喘著氣，一面飛快地爬起來想打開機巧，因為她聽到吳有德叫駡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她必須在吳有德趕到之前逃走。

霜兒漲紅著臉，卯足了力氣按照平日獵戶教她的方法去掰那機巧的卡口，但是這鐵制的卡口卻如同生了鏽般，任她怎麼用力也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一次，兩次，三次，她不停地試著各種方法去打開，但皆是徒勞無果。她心下恨死了這個機巧，一想到今日可能就死在這個小樹林了，她直覺得舌根發麻，背心發涼。

「哈，哈！」吳有德見霜兒坐在地上解機巧，幸災樂禍地狠狠拍了拍手。他一邊喘著一邊跑到她跟前：「真是天助我也！！！」

霜兒強忍淚水，手卻仍是沒有停下，她想作最後的努力。

「你今日說什麼也跑不掉了！」吳有德蹲下身子，伸出手就想去抱她。

霜兒見狀，本能地隨手抓起一把泥土就往吳有德臉上甩，他的眼睛和嘴裡即刻摻進了不少沙土。

「呸，呸……」吳有德擦了擦臉，吐了幾口口水，他見自己新做的桃紅色衣服弄髒了，又想著自己眼裡揉了沙子，很是疼痛，心中久蓄著的一股熊熊怒火「噌」地一下子躥了起來。

「你個小賤貨。死到臨頭了還敢反抗！」吳有德也顧不得自己氣還沒喘勻，一把揪住霜兒的頭髮就把她的額頭對著身後的老樹杆上猛烈地撞了過去，「我讓你再強，讓你再強，讓你再強……」他近乎瘋狂變態地使出了渾身力氣，不停地將霜兒的腦袋猶如和尚撞鐘般一次又一次地撞擊那粗壯的老樹幹。他要把這些天的怨氣一股腦兒地全部發洩出來。他要弄死她，不，弄死她還是太便宜她了，他要她生不如死！

霜兒此時倒是冷靜了下來，她知道，此時的她若是被吳有德撞昏過去，定然是必死無疑，若能保持清醒則還有一線生機。自己的腳雖被卡住，但手還可以動。她將手死命地護住額頭來減少衝擊力。雖是如此，怎奈吳有德已然發了狂，下手極其狠辣，她仍是被撞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

那老樹幹的樹皮極為粗糙，霜兒的手背早已被擦掉了好幾塊皮，但就是這樣的疼痛她也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護住額頭，不想被撞暈過去。

吳有德見霜兒仍然負隅頑抗，更是怒火中燒，他騰出一隻手來，一把抽下自己的衣帶，又將她雙手反拗，用自己的衣帶緊緊捆住了她的兩隻手。霜兒雖抵死掙扎，卻仍是被吳有德牢牢地按在了地上，她見自己的雙手已然被他掌控，便知今日是在劫難逃了。

「吳有德，你個王八蛋，你喪盡天良！我柳傲霜用滿腔的熱血詛咒你，你一定斷子絕孫，不得好死！！！」霜兒一邊流著淚，一邊罵著吳有德。她在景國的時候從不罵人，更別提用代國髒話罵人了，但是與這批山野村民呆久了，也學會了一些。

天下語言雖有很大不同，但一般罵人的話，總是學得很快。她恨透了吳有德，想著自己都快死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淑女風範。她在死之前一定要罵個痛快！讓他終生難忘自己的詛咒，一輩子活在她詛咒的陰影之下！

「喲哈，小賤貨還學會罵人了啊！？」吳有德聽到霜兒罵出了「斷子絕孫」這四個字，想到自己都四十好幾的人了，居然連個一男半女都沒有，著實觸到了自己內心最深的痛處。

他掏出自己那塊淡粉色的，混著汗味和不知名的惡俗香料味道的汗巾，面目猙獰地強行塞進了霜兒的嘴裡：「我讓你再罵，讓你再罵，等下我讓你這輩子都再也罵不出聲來！」吳有德邊說，邊將用來捆她雙手的衣帶的另一端綁在了樹上。

「呼，呼……」吳有德見將霜兒制服了，便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累得癱坐在了地上，「哼，跟我鬥，你個小丫頭片子還嫩得很呢！不過等我把氣喘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哪兒最嫩。」吳有德一邊滿臉（淫）笑，一邊伸出手去摸霜兒的粉頰。

霜兒被綁在了樹上，根本動彈不得。她想別過頭去躲避那只噁心的髒手，但下顎仍是被吳有德牢牢抓住了：「臉都這麼嫩了，這身上肯定嫩得都能掐出水來，哈，哈，哈。你別哭啊，我很憐香惜玉的，你看你這麼一身的細皮嫩肉，我怎麼捨得弄疼你呢？我等下保證讓你快活得都不想回家了啊！」說罷，就在霜兒的粉頰上重重親了幾口。

霜兒哭了，那汗巾的惡香味已經令人難以忍受，這吳有德的（淫）浪之語更是讓她覺得生不如死。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她好絕望。她想嚎啕大哭，可無奈她的嘴被堵住了，根本哭不出聲來。

她不知今日是否還有命活著回去，但即便活著回去了，她該如何面對秀寧，如何面對在天上的柳賢妃和長平公主，她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今後的生活。她此時多想像長平公主一般能夠用一根結實的繩子把自己了斷在這棵老槐樹上。

可若是自己了斷了，那秀寧又該如何是好？在來時的路上，自己不是就下定決心無論處境再怎麼艱難困苦，自己都要撐下去把秀寧養大的嗎？想到這裡她淚如雨下，她捨不得秀寧！她想看著她長大，成婚，有個可以依靠的男人照顧她一輩子。她想安安心心地去見長平，告訴她秀寧被自己照顧得很好，她可以放心了。

可一想到自己日後每天要面對著自己的破敗之身，帶著一身的傷痛和恥辱走完自己剩下的漫漫人生路，她的心著實痛得如萬箭鑽心一般。她不知道命運為何要如此捉弄自己，她只是想好好的活，有一份屬於自己的自尊和驕傲好好的活下去，難道老天連這個最微小的願望都要從她身上奪走嗎？

吳有德跑得渾身是汗，他坐在地上把外衣和裡衣全數脫了個乾淨，露出了一身鬆散的贅肉。當他拿著衣服不斷地給自己扇著涼風時，那贅肉也隨著手臂的搖晃不斷的一起一伏。

霜兒閉上眼睛，默默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一想到那坨噁心的贅肉要在自己身上留下無法磨滅的恥辱時，她的心就猶如被烈焰灼燒一般。火刑是非常痛苦的，因為那不是一刀下去的痛快，而是啃噬人心骨的慢慢煎熬。倘是忍辱活下去，漫漫人生，只怕是每日都要受這火刑般的折磨。她沒有這樣的勇氣，這樣的痛苦她承受不了。

她更想到若是今日肚子裡懷了吳有德的孩子，自己的這條命究竟是該要，還是不該要。她很喜歡小孩子，覺得各個都像天使般活潑可愛。她一直希冀著，當自己做母親的那天就可以感受那小手和小腳在自己懷裡亂踢亂晃的甜蜜感覺。可是她希望的孩子是與自己相愛的男子所生，而不是被惡魔強暴後的產物。

她知道紅花可以墮胎。後宮爭寵，很多嬪妃都被強迫或者瞞騙著滑了胎，那些失去腹中骨肉的妃嬪很少能夠再重新振作，大多都是青燈古佛，潦度殘生。雖然她們並不喜歡自己的父皇，但是對於自己腹中的新生命，她們卻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她非常痛恨墮胎這些事，雖然那些都還是未成型的胎兒，但一想到他們出了母腹後就會變成一個個會笑會鬧的小寶寶，她只是覺得悲涼無限。過去，她常常會去照看那些小產的妃嬪，不管她們從前對自己如何。她瞭解她們的痛苦。可如今輪到了自己身上，難道真的要用紅花對自己做生平最為痛恨的事嗎？

她只是覺得命運對自己好殘忍，出了一個又一個難題給自己。她覺得好累，自己的肩膀再也承受不起這樣的重擔了。她突然想到了前山的烏陵江支流，那裡波濤翻滾。自己若從上面跳下去，不是摔得粉身碎骨，就是淹死在江裡。霜兒最喜歡水，總覺得水是世上最乾淨的東西，倘是死在江裡，也好讓那滔滔江水洗去自己的滿身污穢，落一身乾乾淨淨。

「對不起，秀寧，對不起，對不起……」她在心裡默默地訴說著這滿懷地遺憾與歉意，「我是個懦弱的人，我很害怕，我沒用，我不能再照顧你了，你以後不要像我一樣，不要，不要……」她希望秀甯堅強，但更希望秀寧這輩子都不要遇到這種事。

她仰起頭，木然地瞪著湛藍的天空，開始做死前的最後一次禱告：老天啊，你既然要我承受這種痛苦，那請你讓我把秀寧的那份也受了吧，請你把給她的苦難讓我一個人全擔了，不要再讓她受這份罪！我求你，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