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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荷,你們明日即可出山,臨出山前,師父有個一直埋藏在心裡秘密想告訴你,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錢申心事重重,欲言又止讓路荷有些奇怪。路荷道:「師父有令,莫有不從。」
「當年師父把所有的功夫都傳給我之後,便不知所終。但我並不滿足,發誓要掌握天下最厲害的武功。等拙荊生下犬子後,我便四處尋訪名師,足跡遍佈大江南北,所遇竟無對手!……」
路荷知道錢申的拳,無名無字,無宗無派。「飛天吊」、「金剪手」這樣的名字,都是他糊弄自己瞎編的,後來看看叫起來方便,也就接著瞎編下去了。錢申的觀點是,不管是少林拳、武當拳、峨嵋拳還是阿貓拳、阿狗拳,有名字的、沒名字的,打得贏的就是好拳。
而許多名氣極大的拳術、名氣極大的宗師,很可能「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如果想和他們切磋武藝,那是難上加難。因為他們多是些從武功方面說人品不錯,從人品方面說武功不錯的「俠士」。
當你提出要和他們切磋時,「俠士」就會擺出一付仁者的模樣,說什麼怕出手傷人;要不就是一付長者的模樣,教訓起你來,說什麼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不是拿來打架的。如果練武術只是為了強身健體,那倒不如去學跳舞。
實在捱不過了,他們只好硬著頭皮上。一交手,就會發現絕大部分「宗師」都是水面上刻章子,徒有虛名。號稱「打死牛」的,拳頭沾不到人的身子;號稱「踢倒牆」的,腳碰不著人的影子,一個個就只剩挨打的份。
「在外面闖蕩了有七八年的光景,名氣大盛,被人譽為‘江南飛燕’。別人的三吹兩捧,自己也就忘乎所以起來。急著想回家,好向家人炫耀一番……」
這是人之常情。項羽曾說過「富貴不歸故里,如衣錦夜行。」一個人發達了,如果不回到家鄉去顯擺顯擺,就好象穿著華貴的錦衣在夜裡行走,讓人挺沒有成就感的。
「我日夜兼程,一個月後,終於看到家鄉的信江河了,河水依然是那樣的清澈,我貪婪地嗅著家鄉的氣息,心曠神怡。
這時,一個七八歲的小孩走了過來,他左手提著幾包藥,右手端著一把雨傘。我問:‘小朋友,這裡有船嗎?’
‘這沒有。要坐船,還得往上游走三裡地。’小孩笑道,‘不過我不需要船,再見。’
說罷,一抖雨傘,‘嗖’的一聲,飛上了半空,飛得又高又快,竟和我不相上下。
我大吃了一驚,行走江湖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使用過‘飛天吊’的絕招。江湖上別說練,連聽也沒有聽說過。這小傢伙怎麼會的?莫非師父另收了一個天資極高的小徒弟?不行,看他小小年紀就已經和我不相上下,以後豈不是要遠遠超過我?
我當時是惡向膽邊生,一招‘金剪手’便將他打落下來,掉進河裡活活淹死了。
等我趕到家裡,見到喜出望外的妻子,卻不見兒子時,才感到有些不妙。因為我曾經教過妻子‘飛天吊’的功夫。我忙問,兒子去哪了?妻子說,兒子去河對岸為她買藥去了。怎麼去的?坐雨傘飛過去的。我頓時傻眼了,原來,被我殺死的竟然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說到這裡,錢申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路荷和張可鑫聽得是目瞪口呆,萬萬沒有想到,錢申竟然做過一件這麼愚蠢的事,親手製造了一幕人間慘劇。
錢申長歎了一口氣,接著道:「沒幾天,妻子知道了真相,她又急又氣,加上又在病中,一口氣接不上,也撒手去了。」
錢申的眼中空若無物,「王小么聰慧絕頂,而且和我那兒子長得很像,他要殺我,是上天安排好的,是報應。」錢申停了一會,又道:「所以我平時一有點錢,就把它捐給寺廟,還收養孤兒,就是希望能夠減輕我的一點點罪孽。」
「王小么為什麼要殺你?」路荷問。
錢申慘然一笑,「和我當年是一樣的動機。殺了我,這天下就再沒有人會‘飛天吊’了,再也沒有人能夠勝過他。但是他不知道,我還是留了一手,沒有傳給他‘金剪手’,而是傳給了你,因為你宅心仁厚,不會用它做壞事,我放心。」
路荷喊了出來,「師父,您錯了,我曾經想殺了王小么!」
錢申笑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但是你不會,因為你的本性。其實,每個人都曾經動過壞心思,但是真正的壞人還是極少數。」
原來,路荷的所思所想盡在錢申的意料之中。
「好了,不說這些了,說說你們剛才是怎麼回事?別的不學,好端端的,學什麼跳崖啊?」
張可鑫撒嬌道:「才不是呢,爺爺亂說。」
「那怎麼會摔下來?」
張可鑫道:「我也不太清楚,只覺得肩上一痛,就栽了下來。」
錢申道:「我當時查看了你的傷情,是被人用摘葉飛花的手法所傷,有人要暗害你們。」
張可鑫怒氣衝衝地道:「肯定是那個姓王的壞蛋!」
錢申瞪了路荷一眼,「那你呢,你不會也是著了別人的道吧?」
「哪能呢,憑我的武功。」路荷臉紅了,「我是為了救張可鑫,才……」
「你倒是很勇敢,但我還沒有見過象你這樣救人的,你這是自尋死路,你死了,我這麼多年的心血豈不就白費?」錢申把路荷好一頓臭駡。
「是是是,是徒弟不對。」路荷點頭認錯後,趕緊岔開話題,「師父,王小么作惡多端,您能夠饒過他,那是您老人家寬宏大量,路荷和張可鑫可不會饒過他。」
「他確實是太過分了,應該得到一點教訓。」錢申歎了口氣,「不過要記住,得饒人處且饒人,我只希望,如果王小么知錯能改,你們就不要為難他。這次我在這峽谷中又悟到一門武功,需要在此修煉,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記住,饒人不是癡漢,癡漢不會饒人。」
「師父,您放心就是。」
告別了錢申後,路荷背上張可鑫,拿著錢申送的雨傘,運起了內功,腳尖輕輕一點,便如飛鳥一般徐徐上升,張可鑫興奮極了,「哇,好刺激哦!」「哇,呀,哈!」大叫個不停。七八個縱身,已躍上懸崖。
上了懸崖,路荷要把張可鑫放下來,張可鑫卻箍著他的脖子耍賴,撒嬌說還要飛,路荷板起臉來,「師父交代過,‘飛天吊’乃是絕招中的絕招、精華中的精華,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擅用。違者必招殺身之禍,你忘了師父講的故事了。」
「沒敢忘。」張可鑫吐了吐舌頭。
刀恨不利,利則傷人指。其實那天路荷想殺王小么,又何嘗不是因為知道了他會「飛天吊」的功夫呢?殺人者,非人也,乃「飛天吊」也!
「張可鑫,你肚子餓嗎?」
久困懸崖之下,吃的是野菜野果,偶爾也能捕幾隻山雞飛鳥打打牙祭。這些雖說是「山珍野味」,只可惜沒有佐料,特別是沒有「百味之王」的鹽,吃起來那真是味同嚼蠟。吞下去又想吐出來,比練功還辛苦。路荷就想這是王小么,我咬死你,啃死你!才勉強咽了幾口。所以在懸崖下,路荷最思念的不是錢蓉蓉,而是香噴噴的家常菜,做夢都在叫,「我的饅頭,我的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