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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回靈山,路荷把地圖拿給錢申看。
錢申看了道:「這確是日本文字,寫得都是上饒城區的建築物名稱、街道名以及距離等等。裡面肯定有重大的陰謀!」
路荷道:「那這個王小么肯定也是日本人了。」
錢申歎了口氣,沒說話。
第二天,錢申決定和路荷他們一道進城去看看。
剛到城門,就發覺氣氛很不一樣。城門口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城門內是鑼鼓喧天,鞭炮連連。好象有天大的喜事。
抓住一個人打聽,那人道:「上饒城裡出了一件大喜事,周知府和他那兒子周通因勾結盜賊,殺害百姓,貪贓枉法,被微服私訪的皇上查明真相,下到大獄去了。新接任知府位置的是清正廉明、剛正不阿的王捕頭,真是蒼天有眼啊。」
另一個旁邊插嘴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全都要報。」
路荷三人聽得目瞪口呆。
錢申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腦袋,道:「我明白了,日本人一定是沖著皇上來的。」
「什麼?」路荷吃了一驚,事情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說不定能見著「萬歲,萬歲,萬萬歲」的皇上,不知道真的萬萬歲後的皇上,會不會老成妖怪?
「日本人可能早知道,皇上微服私訪下了江南。既到江南必定要到廣信府。因為廣信府所轄區內多為美女聚集的地方,而男人沒有幾個是不好色的,皇上也是男人,所以必定會慕名而來,看一看他的子民漂亮到何種地步;二是廣信府知府父子二人作惡多端,臭名昭著,皇上到了江南,必定有所耳聞,為整頓吏治,殺雞駭猴,所以也必到廣信府。加上廣信府城矮牆低,容易逾越,又位於閩、浙、贛三省交界處,日本人一旦得手,就很容易逃遁。」
張可鑫惡作劇道:「什麼是好色?你是男人,路哥哥也是男人,你們都好色嗎?」
路荷頓時満臉通紅,和猴屁股不相上下;再看錢申的臉,也是紅到了耳根。
張可鑫開心得要命,拍著手笑著跑開了,嘴裡還道:「羞死了,羞死了。」
錢申又想了半天,臉色凝重起來。
其實不用想,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皇上在廣信府,現在的知府是王小么,王小么是日本人,日本人要綁架皇上。
這個王小么原來是個比狼還兇殘比狐狸還狡猾,忘恩負義的日本人,路荷不禁為錢蓉蓉大為擔心起來。
錢申一行剛到城門,就見一輛馬車迎面駛來,車後跟著四匹健馬,馬上馱著四個壯漢。其中一個眉眼倒豎,透出一股兇狠之氣,看著有些眼熟。馬車行到城門處,被守門的士兵擋住了。豎眉掏出一張紙來,大概是「通行證」什麼的。那士兵見了,揮揮手,放他們出了城門。
走了好一會兒,路荷突然想起,剛才那個「豎眉」,不就是路荷在王小么家見到的那個人嗎?
那輛馬車!
莫非皇上在馬車裡,皇上已經被綁架了?
路荷趕緊告訴了錢申,錢申一拍路荷後腦勺,「你怎麼不早說?」
路荷們趕緊追出城門,卻不見了馬車的蹤影。
錢申道:「上山。」
路荷心領神會,有道是「登高可以遠眺」嘛。路荷背起錢蓉蓉,和錢申一道,運起「飛天吊」的神功,箭一般沖上山頂。
果然,就見一條象白帶子的道上,有幾個螞蟻大小的東西在移動。
兩人立即抖開雨傘,運起神功,向前追去。
那幾個日本武士一邊跑,一邊在馬上「咿裡哇啦」地喊,得意非凡。突然看見頭頂飛來兩個人,頓時都亂了陣腳,紛紛大叫起來,勒住馬,拔出刀在空中亂舞。
有道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師父就是師父,只是一轉眼功夫,四條大漢就跌落下馬。等他們爬起來再看,有的臉腫了半邊,有的一隻手耷拉了下來,有的一瘸一拐,一個個驚恐萬狀的樣子。
突然,馬車裡跳出一個日本矮子來,右手從車裡抓出一個人來,把刀架他的脖子上,「咿裡哇啦」地說些什麼。路荷一看,被綁架的哪是什麼皇上,這不是「稻花香」的店夥計嗎?可把路荷樂壞了,道:「哈哈哈,師父,這幾個笨蛋把個店夥計給綁來了,還以為綁了個皇上呢,哈哈哈,師父,那東洋矮個哇哇地說啥呀?」
錢申也是一頭霧水,「那人真是店夥計?這日本人可說他是皇上。」
路荷道:「哈哈哈,化成灰我也認得。肯定這傢伙又是多嘴多舌,胡吹亂侃,所以才惹來了禍。我早說過,這傢伙遲早要倒楣,果然不錯。」
那店夥計手舞足蹈,「我真的是皇上,快來救駕!」
路荷笑道:「哪有那麼多皇上,隨便撞著一個就是。瞧你那熊樣,說你是夥計,還不夠格呢。皇上是九五之尊,龍顏玉體,你哪點象啊,給他老人家提鞋人家都不要你。喂,那個日本矮子,你要殺就殺吧,別管我們。師父,我們走。」
那店夥計急得直跳腳,「我真的是皇上。你們救了我,我封你們做護駕大將軍,享盡榮華富貴!」
路荷把劍一扔,上前兩步,指著店夥計的鼻子喝道:「臭小子,再胡說,我抽死你。」
那日本矮子雖然不會說中國話,但是能夠聽懂一些。以為真的綁錯了,一時手足無措。路荷突然一招「金剪手」,一指內氣射在那日本矮子的人中穴上。
「撲通」一聲,那小日本仰面栽倒在地。
那店夥計也軟軟地癱在了地上,只知道喘氣。路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老哥,你不是皇上,我也得救你。我也送你一句忠告,做人要踏踏實實,多嘴多舌,漫天胡吹,遲早要把小命吹掉了。」
那店夥計一個勁地點頭,「是,是,是。」
突然,聽得有人大叫了一聲。路荷急忙回頭看,那四個日本武士竟然把刀刺進了自己的腹部,自殺了。
那店夥計嚇怕了,非要跟錢申他們在一起。
路荷道:「老哥,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呢,你那崇拜得五體投地的王捕頭,對了,現在是王知府,也是個日本人,我們要去抓他,救真正的皇上呢。」
店夥計連連點頭。
路荷又道:「你知道王捕頭是怎麼當上知府的嗎,聽說皇上到了上饒,你知道嗎?」
店夥計連連點頭,又連連搖頭。
可憐,這傢伙給嚇傻了。
「我給你塗點易容膏,這樣別人就認不出你來了,不過你沒練過易容功夫,這易容的效果難免會差些,你就將就些吧。」路荷不一會兒就把那店夥計打扮成跟班模樣。
話音未落,就見塵土飛揚,旌旗招展,一大隊人馬急馳而來。其中一名將領遠遠地就跳下馬,跑上前來,「撲通」一聲跪在那店夥計面前,道:「末將救駕來遲,罪該萬死!」眾兵士皆跪下,喊道:「萬歲,萬歲,萬萬歲!」
錢申師徒頓時大眼噔小眼。
這其貌不揚,委委瑣瑣,腳還有些瘸的「店夥計」竟然真的是萬曆皇帝!
既然真的是皇上,再看他時,怎麼看都不象店夥計,而是龍顏*,氣宇軒昂,活脫脫就是個微服私訪的萬歲,萬歲,萬萬歲的皇帝。
「都起來吧。」那皇帝道,「趙將軍怎麼知道朕有危險?」
「是我告訴他們的。」就見走過來七八個乞丐,說話的是一個老乞丐,正是那天在林子裡救了路荷的恩人。
皇帝道:「原來是老先生。上次幸虧你的救駕,朕才脫離險境,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老乞丐道:「你已經謝過,不是封我們這幾個弟兄為護駕大將軍了嗎,對了對了,」老乞丐招招手,一條小狗「汪汪」地跑過來,「還有這條狗,上次也有功,你也封了它護駕大將軍。」
路荷目瞪口呆,原來這「護駕大將軍」的名號一點也不值錢,可以隨便亂給,甚至是狗。路荷想錢申可能也是火冒三丈,哪知一回頭,看見錢申竟然是兩眼噙満了淚。
路荷心裡暗暗叫苦,師父啊師父,你不生氣也就罷了,犯得著因為得了一個狗的名號,而感動得熱淚盈眶嗎,也太沒出息了吧,讓徒弟這張臉往哪擱啊!
更沒想到的是,錢申竟然做出一件更沒出息的事來,他「撲通」一聲就跪在那個老乞丐面前。
怪不得老乞丐說要掌他的嘴,這不打就認輸了,多沒骨氣!
「師父啊,你老人家可讓我想苦了。」錢申號啕大哭起來,象個孩子似的。
老乞丐,不,應該叫師爺了。師爺嚇了一跳,「你,你是誰呀?我可不認識你。」
錢申道:「我是錢申,你最得意的徒弟啊。」
「錢申是路荷的徒弟,你不是。」
錢申取出一瓶「復原水」,倒了幾滴在手裡,往臉上一搽,頓時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師爺「啪」地一聲拍在錢申的後腦勺上,「哎呀,你這小子,怎麼也學會裝神弄鬼了?」
皇上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你們師徒幾個真是太有趣了,我要封你們為……」
錢申大概也覺得這皇帝老兒愛玩虛的,他急忙道:「皇上,我們不過是山野草民,封號太多只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望皇上開恩,不要再封我們什麼名號了。」
皇帝臉上有點掛不住,道:「也好,也好。」
接下來,便是商量怎麼捉拿王王小么。
王將軍是武將,他主張強攻,說只要這樣方能顯出皇上的威武。
師爺是乞丐,他主張大家裝著要飯的,混進城去,伺機捉拿倭寇。
錢申敬菩薩,他的建議是,大家都剃光頭,敲著木魚,以做法事的名義進城。
張可鑫的建議是,大家扮迎親的,她扮新娘,抬進城去。
師爺的狗也踴躍發言,「汪汪」地叫,似乎說,不如大家都趴下來,變作狗鑽進去。
路荷棄權。
皇上充分尊重各人的意見,決定如下:
願意做狗的就鑽進去;願意做乞丐的,就提著討飯棍溜進去;願意剃光頭的,就敲著木魚混進去;願意扮迎親的,就吹喇叭抬轎進去;願意強攻的,就等待城內的信號,內外夾攻,攻進去;棄權的,可以自由行動。
於是皆大歡喜,一個個都為能夠替皇上出謀劃策而感到無比榮耀,連狗也是。
這個皇帝真是太英明了,怪不得就他能當皇帝。
因為路荷可以自由行動,路荷就想單獨去見錢蓉蓉,名義是策反。
混進城,等到天色漸黑,便去找錢蓉蓉,把經過一說,錢蓉蓉卻是半信半疑。路荷又氣又急,氣的是錢蓉蓉是執迷不悟,急的是王小么犯下了滔天大罪,錢蓉蓉要受到牽連那是一定的。
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動粗,用點穴法點昏錢蓉蓉,強行把她帶走。
正要動手,院子傳來腳步聲,錢蓉蓉一聽,急忙道:「是王小么回來了,趕快躲起來。」說著就把路荷往床底下推,路荷卻是一個縱身,上了房梁。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麼會躲在別人的床底下,更何況是他們睡過的床。
「錢蓉蓉,你早點歇息吧,不用等我。」王小么道。
錢蓉蓉的聲音,「小么哥哥,你有事嗎?」
王小么道:「剛得到消息,有幾個毛賊冒充皇上,要來攻城。沒有什麼大不了,你如果聽到有什麼動靜,不要害怕,沒事的。」
要不要現在就襲擊他?路荷運起「金剪手」的內功,卻猶豫不決。
「金剪手」的內氣必須打到對方的穴位上,截斷對方的經脈,使其氣血淤塞,才能收到好的功效。打在其他地方,不過是隔靴搔癢。這時天尚未全黑,錢蓉蓉也未點燈,在這樣的光線下,要擊中王小么的穴位,除非瞎貓碰到死耗子。一擊未中,王小么的寶刀可不需要找穴位,砍哪都得讓路荷非死即傷。加上門外人叫馬嘶,應該有大隊的人馬在外等候,稍有響動,那些人就會沖進來把路荷砍成肉泥。路荷死了不要緊,要緊的是錢蓉蓉從此就吃不下飯;更要緊的是,就會打亂整個的計畫。因為這樣一來,王小么必會全城搜捕,大開殺戒。而混進城的不過是數量極少的江湖中人,武功再高,面對槍如林、刀如山,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是完全處於劣勢的。那麼,千古罪人的帽子路荷就要戴定了。
「小么哥哥,你,你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吧?」錢蓉蓉道。
王小么頓時就警覺起來,手按刀柄道:「你聽誰瞎說的,誰來過了?」便四處尋找。
錢蓉蓉忙道:「沒有誰來過,我只是擔心你。」
王小么摟著錢蓉蓉道:「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眼睛卻在四處瞄。
突然,門外傳來「當」的一聲響,王小么猛地推開錢蓉蓉,拔刀出鞘,喝道:「誰?」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原來是他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瓦罐。那軍官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大,大人,敵人開始攻城了。」
側耳細聽,果然,城外是殺聲一片。往窗外一探頭,又看見城內是火光沖天。哈哈,代號為「斬么利劍」的行動,已經在皇上的英明領導下開始了。
王小么急忙沖出門去,跨上馬,帶著一大群士兵趕往城牆而去。
錢蓉蓉一夜未眠,路荷也是,因為路荷得保護她。黎明時分,殺聲漸漸平息下去,路荷騎上馬,帶著好不容易才說服的錢蓉蓉,穿街過巷。但見斷垣殘壁,焦梁黑木,硝煙彌漫,滿目淒涼。
把守城門的首領臉上有顆大黑痣,是原來師爺爺手下的一個的乞丐。「護駕大將軍」變成了「守門大將軍」,見了路荷,忙拱手道:「原來是路爺,失敬,失敬,路爺這是要去哪啊?」
路荷道:「沒啥事,到處轉轉,怎麼樣,知府抓到了嗎?」
「黑痣」興高采烈地道:「何止是抓到,城一攻破,那小子就想跑,可他哪裡逃得出我們幫主的的手心。被你師爺爺一刀砍了,割了腦袋,掛在城門口上了,你到城外看看,就掛在上面。」
錢蓉蓉一聽,頓時昏了過去。
「黑痣」忙道:「路爺,這是你媳婦啊,她怎麼了?趕快去找大夫。」
路荷道:「沒事,她是老毛病犯了,帶她到處遛遛就好的。」
來到城外,抬頭一看,果然是王小么的人頭。披頭散髮,在朝暉下說不出的猙獰。
路荷心道:哎,這個王小么,本是一表人才,天資聰慧,如今卻橫死異國他鄉,不知道他的一縷魂魄,是否識得回到故土的路?民與民之間,國與國之間,為什麼要有那麼多的仇恨和殺戮,為什麼就不能夠和平共處呢?
「日本,你聽到了嗎?是你的貪婪殺死了王小么,不是我們!」路荷大聲呼喊,聲音在山谷裡久久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