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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吊

太陽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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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神功初現

長亭外、古道邊,一名中等身材、眉清目秀的少年懷抱一把七星寶劍,嘴裡叼根狗尾巴草,倚著垂柳,透過依依柳枝,眯著眼正入神地看著陽光下兩隻翩翩起舞的彩蝶,他微微翹起的嘴角,滿是笑意眼神,應該正在想什麼開心事。

「臭小子,發什麼愣?」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少年陡然一驚,「啊」的一聲,狗尾巴草掉在地上。正要拔劍,卻見眼前一名長須飄飄、慈眉善目的老者正含笑地看著自己,正是他的師父,名震江南,人送外號江南飛燕的錢申。路荷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著師父,那怪怪的眼神讓錢申有些不自在,正要發問,路荷已道:「師父,你帶傘?」

大晴天,錢申的腋下竟然夾著一把油紙傘。晴天打傘,那是女人才幹的事,男人是不恥的,雖然男人也怕太陽曬。

錢申淡淡地說,「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知道,今天是去李莊收學費的日子。」但這和雨傘扯得上關係嗎,牛頭和馬嘴扯得上關係嗎?路荷很不以為然。

此時正值明朝萬曆年間,風不調雨不順,錢申雖有一身的武藝,無奈天天練功,飯量奇大,又收養十幾個孤兒,難免捉襟見肘。有道是:人窮志短、馬瘦毛長。不得已時,錢申便帶著自己的得意弟子到各處去教拳糊口,不過錢申為人低調,別說透露自己的姓名、家鄉,就是相貌也是一地一易容,武動路數更是拆得亂七八糟,真可謂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錢申輕描淡寫地一笑,捋著鬍子沒有說話。陽光下,他的光頭上似乎閃出了智慧的光芒,路荷大為嘆服。此乃大師的風範啊!也學著一笑,捋著莫須有的鬍子,卻嚇醒了樹上的貓頭鷹,怪叫一聲飛走了。

一踏進李莊,路荷就隱隱約約地感到了帶傘的必要。迎面見到的人都帶著笑,流著口水,站得高的竟有幾滴口水滴到他的頭上,路荷忙回頭看師父的傘,錢申也帶著笑,卻並沒打開傘替路荷擋口水的意思。

走不多遠,就有一個笑得更歡,口水流得更長的人跑過來,嘴裡不外乎是:歡迎,熱烈歡迎,舉家歡迎,舉莊歡迎的話。眼睛卻不住地打量兩人全身上下,路荷粗略統計了一下,那人看得最多的是師父的包裹和自己身上的肉。路荷趕緊把汗毛根根都豎起來,好讓他知道,自己的毛很硬,會紮了他的嘴。

那人把師徒倆引進一個大祠堂後,路荷馬上又對帶傘的必要性加深了一層理解。但見祠堂裡刀棍林立,牙光閃閃,口水流成河,心裡暗暗著急:師父帶傘沒錯,但應該帶一把鐵傘來,一把油紙傘能擋得住鋼刀鐵棍嗎,你以為是貪官的保護傘啊?

「吧嗒、吧嗒」一個口水流得最多,個子最大,皮膚最黑,嘴唇皮卻薄的人笑眯了眼,上來就沖著錢申鞠了三個躬。一擺手,道:「您請看。」

路荷順勢看去,見祠堂中間的天井裡擺著一張八仙桌,桌上一小堆碎銀閃閃發亮。

黑漢子慷慨陳辭,兩張嘴唇吧嗒吧嗒;伴著口水橫飛,卻說了些歌功頌德,永記師恩的話來。

路荷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不過想自己小小年紀竟有多疑的潛質,前途不可限量啊。

路荷一邊暗暗得意,一邊撲向銀子。

「慢,我還有話說,」黑漢子一抬手,擋住了路荷,「師父,徒弟們還有一個心願,就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武功。如果師父打得贏我們」他特意加重了「我們」兩字的語氣,「銀子就請拿去,如果打不贏,哈哈。」

這祠堂內外少說也有一百多人,手裡都拿刀槍劍棍,以一敵百的那都是騙人的鬼話,這是錢申親口告訴路荷的,路荷心裡發苦,看來今天是不能活著走出祠堂了。

雖然錢申常把「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的名言掛在嘴上,讓路荷的心理得到經常性的鍛煉,面對此情此景,路荷還是兩股戰戰,冷汗直流,腳下濕了一大塊,也不知是汗還是尿。

再也看不到靈山了,再也看不到靈山腳下的宋村和村裡那位天真無邪的容容了。

一想到錢蓉蓉,路荷就仿佛看見一個衣袂飄飄的仙子正站在靈山山頂上注視著自己。路荷頓時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緊緊地握住腰中的長劍。一定要衝出去,哪怕被剁成十七八塊,也要有一塊沖出去,死也要讓容容瞧得起。路荷暗暗給自己鼓勁。

這時錢申卻不慌不忙地走到八仙桌前,解下包裹把桌上的銀子一塊一塊地裝進去,紮好,背在背上。他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很緩慢很從容,路荷想,師父大概想表現得象個真正的男人,就象孔子的那個徒弟,寧可被亂刀砍死,也要戴好帽子的傻子,不,君子。當然也不排除是棺材裡伸手,死要錢可能。不過,錢申的從容舉動倒是鎮住了那群歹人。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敢上前。

傘,那把油紙傘,那把普通的油紙傘,已被錢申緩緩地撐開,慢慢旋轉起來,一圈、兩圈、三圈……一共轉了七七四十九圈,「砰」地一聲,竟飛在了半空中。

為什麼是七七四十九圈,不是四十八圈或五十呢?大凡神奇的事情,好象都與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有關。路荷正在癡癡地想,錢申已不容分說,一把抓住路荷的衣領,另一隻手抓住空中的傘,「呼」的一聲,飛出了天井。待路荷明白過來的時候,身子已在半空了。

路荷打小就有恐高症,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手舞足蹈,拼命扭過身子來,想抱住錢申的腿。

「別動,再動,我就放手了!」錢申一聲厲喝,路荷乖乖地停住了手腳。

「師父,原來你還有這招啊。」兩人飛出李莊,穩穩地落在地上,驚魂未定的路荷開口就是這麼一句話。

「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啊。」錢申捋著鬍子,一付滾滾紅塵皆看破的樣子,「要不留了一手,今天你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錢申有無葬身之地路荷不知道,路荷是有的,那就是在他們的肚子裡。

路荷現在才明白,中國武術為什麼越來越差,都是因為師父傳徒弟的時候留了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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