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忘川河中的魚

列車裏的環境很幹淨，車廂裏的座位布置與陽間動車車廂裏的布置大致相同。

與陽間動車不同的是，這輛列車的車窗是開着的，而且根本就關不上。

蕭雲飛看了看那些開着的車窗，心裏覺得好生奇怪，語音廣播提醒大家在列車行駛的過程中不要將頭手伸出窗外，那麼爲何卻要將車窗打開呢？

「想不到陰間還有動車，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是呀，誰能想到陰間竟然是這樣一番景象呢？」

「我看過的那些鬼故事可把我坑慘了！想不到陰間的文明程度與陽間相比竟然毫不遜色！」

「……」

衆鬼魂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經過最初的恐懼與忐忑，大家漸漸對陰間的事物少了一些恐懼，多了幾分好奇。

列車裏一直在循環播放着一條廣播：「請大家找座位坐好，並且系好安全帶。列車在三分鍾後將會啓程前往冥府中轉站！」

「冥府中轉站又是什麼地方？」

「可能是安排我們去處的地方吧，到時候大家該投胎的投胎，該受罰的下地獄，陰間只是我們短暫停留的地方罷了。」

「不對啊！傳說人死之後要過鬼門關、奈何橋，喝孟婆湯，望鄉臺前哭懺悔、三生石旁留思念，最後再投胎轉世。我們還沒有喝孟婆湯呢，這是怎麼回事？」一位鬼故事迷衝衆鬼問道。

「誰知道呢，不過我覺得當一名鬼挺好的，至少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工作，做人吶，實在太辛苦了。」

「……」

蕭雲飛找了個座位坐好，並且系好了安全帶。既然到了陰曹地府，那麼便要遵守這裏的規則。語音廣播提示務必要系好安全帶，那麼他自然會嚴格遵守這一規則。

「小夥子，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先前和蕭雲飛交談的那位老頭兒坐在過道的另一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衝蕭雲飛說道，「這玩意兒我不會用。」

老頭兒的話音剛落，一個嘲諷的聲音便傳進了蕭雲飛的耳朵：「老東西，你還真是搞笑，系什麼安全帶？我倒想知道在陰間出車禍是個什麼情況！咱們都死過一次了，難道還能再死一次？」

車廂裏頓時爆發出一陣哄笑聲。

說話的正是先前與老頭兒發生過不愉快的「紋身男」，他坐在蕭雲飛前排靠近窗邊的位置。此人生前就是個小肚雞腸的人，老頭兒先前無心的一句話讓他耿耿於懷，於是借此機會故意嘲諷老頭兒。

老頭兒的臉紅了紅，囁嚅了數次，最終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蕭雲飛並沒有理會「紋身男」，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然後起身幫老頭兒系好安全帶。

「小夥子，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老頭兒衝蕭雲飛很是感激的說道。

從人的身份轉變成一個鬼，好多鬼魂一時之間還不能轉變自己的思維模式和行爲語言，這老大爺應該說我是一個好鬼吧？

蕭雲飛衝老頭兒友善地笑了笑，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系好了安全帶。

他用手輕輕摩挲着系在腰間的黑色安全帶，心裏充滿了好奇，也不知道這安全帶是用什麼材料制成的，竟然能夠作用於鬼魂的身上。

「再次提醒，請大家系好安全帶！在列車行駛的過程中，請大家不要解開安全帶，否則後果自負！」列車裏的廣播再次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小夥子，你還是系好安全帶吧，畢竟又不是多麻煩的事兒。」老頭兒最終還是忍不住衝「紋身男」好心地提醒道。

「紋身男」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老頭兒一眼道：「老東西，用不着你多管閒事！小爺我今天偏不系安全帶，看它能奈我何！」

老頭兒見對方並不聽勸，於是便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蕭雲飛望着窗外，更進一步看清了奈何橋的本來面貌。

傳說中的奈何橋原來是一座鐵路橋，它橫跨在一條寬廣的血黃色的河流之上，顯得雄壯且神奇，也不知道這樣一座鋼鐵大橋是如何建造的？

地府有鐵橋、有列車、有規則，但是卻沒有鬼差。

根據種種的現象，蕭雲飛推測，地府肯定發生了什麼變故，以至於才會出現這樣的景況。

那麼地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大爺，你是怎麼來到陰間的？」蕭雲飛衝他旁邊的老頭兒開口問道。

老頭兒的臉上閃過一絲落寞，開口說道：「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我躺在椅子上曬太陽，不知不覺就睡着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死了，接着天空中便出現了一個黑洞，把我吸了進去，然後把我帶到了黃泉路上，最後一根發光的繩子捆綁着我將我帶到了奈何橋的橋頭。」

蕭雲飛接連問了好幾名鬼魂，大家死之前的情況各有不同，但是死亡之後到登上列車的過程無一例外全部相同。

沒有鬼差的身影，只有標準的流程、冰冷的規則、嚴格的懲罰制度，這裏面透露出來的東西，讓身爲超級黑客的蕭雲飛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就像是計算機在嚴格執行程序指令！

不管最終的真相到底是什麼，蕭雲飛至少得出了一個初步的推測：一個人死亡之後，他的魂魄來到陰間的過程，執行的是一種標準化的，甚至可以稱之爲固定式的程序。

那麼會是誰在執行這一套固定式的程序？

難道地府的運轉，只是一套事先寫入系統的程序而已？

正當蕭雲飛胡思亂想的時候，冰冷的語音廣播再次響起：「列車即將啓程前往冥府中轉站，祝願大家能夠平安到達目的地！」

語音廣播剛一結束，列車裏面的燈光閃了幾下，只聽「轟隆隆」一聲響，列車瞬間提速，所有鬼魂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後仰。

短暫的提速之後，列車開始勻速前進，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

窗邊的「紋身男」扭過頭衝老頭兒耀武揚威地揮了揮拳頭笑罵道：「老東西，怎麼樣？老子不系安全帶不是照樣沒事兒！」

面對「紋身男」的嘲諷和挑釁，老頭兒低着頭沉默不語。

「紋身男」罵完似乎很解氣，他轉過身，然後將頭伸出了窗外，隨即便誇張地大叫起來：「我的天，你們快看，河裏有一只山一樣大的老虎！」

「哇哦！那邊還有一條幾百米長的巨蟒！」

「猛獁象！！」

「恐龍！！」

「……」

車廂裏頓時沸騰起來，面對如此奇景，不少鬼魂早已忘記了廣播的提醒，紛紛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趴在窗口將頭伸出窗外觀賞忘川河裏面漂流着的各種各樣的動物。

蕭雲飛自始至終都沒有動一下，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不遵守規則的人，通常是會受到懲罰的。

作爲一名思維嚴謹的超級黑客，蕭雲飛深知「程序指令從不無的放矢」這一準則。一條指令的存在，必然有着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蕭雲飛現在要做的，並不是去看忘川河裏那些早已滅絕的史前生物，而是要努力尋找線索印證自己心中的猜測，並且去尋找程序中的漏洞。

列車顛簸了一下，車廂裏的燈光再次閃了一下。

「列車即將穿越保護結界，請大家坐穩扶好！」

冷冰冰的語音廣播剛一結束，列車便開始劇烈顛簸起來，彷如在暴風雨中飄蕩在大海上的漁船，又好像遇上亂流在空中顛簸的客機。

車廂裏頓時發出驚恐的尖叫，不少鬼魂的臉色慘白異常。

「臥槽」

蕭雲飛聽見坐在自己前排「紋身男」剛剛罵了一句，便看見這家夥突然被甩出了窗外，徑直往忘川河中掉落下去。

「啊……」

一條通體黑色的生物突然躍出河面，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將「紋身男」吞入腹中，然後又一頭扎進水中不見了蹤影。

列車不斷翻滾旋轉，如同雲霄飛車一般，不斷有鬼魂被拋出窗外然後掉落進河裏。

河水翻騰不已，不斷有生物躍出水面，然後將那些掉落下去的鬼魂吞入腹中。

蕭雲飛清晰地看到忘川河中的那些生物通體黑色，下顎突出，牙齒爲三角形，顯得尖銳異常，上下互相交錯排列，長相酷似食人魚。

但是與食人魚相比，這種生物更加龐大，也更加兇殘，它們的身軀有如一頭成年牛般大小，腦袋佔了整個身軀的三分之一，一張嘴巨大無比，能夠輕易將一只鬼魂吞噬得一幹二淨！

更爲恐怖的是，這樣的生物不是一只兩只，而是一羣！它們不是以肉類爲食，而是以鬼魂爲食，因而令人更加覺得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