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910/coverbig.jpg?v=948a864d369474b87b583d4460e36db5)
「我叫許……您叫我小許就行,啊前面右轉,就四季燒烤邊的路口。」
「了解。」劉弈應了聲。問明地址後,他其實知道怎麼開,那附近有家射擊館,閒暇時經常去打幾槍玩玩。不爲訓練,就只感受下氣氛。不過照顧下初出茅廬的新人情緒也是很不錯的,自己當年多虧了碰上秦石武。換個死板點的老古董或者整天只知道向上鑽營的鼠輩,以他的性子,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按小許的指點,他們向着工業園的方向開去,沿路行人與車流漸漸稀少。停下來等紅燈的時候,小許猶猶豫豫地開口:「那個……」
「有什麼情況嗎?」
「沒有沒有,」年輕人臉上泛紅,像個害羞的姑娘,「其實,劉、劉隊長,我早就聽說過您的事跡。」
「嗯?」劉弈微微詫異,以至於綠燈亮後啓動遲緩,被後車鳴了喇叭。自己普普通通,除了技術高超以外沒有別的特長,偶爾上報紙或者電視,介紹起來也不過是局長領導下的某隊員。難道執行任務時逮過這小子的什麼親戚朋友嗎?
「嗯,您知道是個了不起的狙擊手,雖然沒什麼名氣,但是和西蒙·海亞、張桃芳或者瓦西裏他們一樣厲害。老實說,就和做夢似的,您本來是特別特別遙遠的人物,現在我卻能坐在您身邊,這麼近的看着。」
「哪裏哪裏,」劉弈面不改色,但是心裏早就開始不好意思,「那些都是傳奇,從小我就把他們當偶像。」
「在我眼裏您一點也不比他們遜色。在越南邊境的叢林裏,用一把早期的AWM/P從1650米開外狙殺毒販頭目;前一陣子有恐怖分子開車衝哨卡,你用85式那種老型號在六百米外一槍打中皮卡駕駛員,據說當時對方的時速有七十公裏。」
「那不算什麼,我從他的七點鍾方向開槍,他筆直向前,時速沒多大影響,」劉弈輕描淡寫地回答,「再說從狙擊鏡裏看,那家夥的小白帽可比靶心容易瞄多了。」
「您太謙虛。對了,」小許興致越發高漲,「聽說您經常做義工,還資助了一個貧困生,替他出學費一直到大學爲止。還有,您——」
「好了好了,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別您啊您啊的了,」劉弈急忙澄清,「我沒時間做義工,替人出學費是有的,那用不到幾個錢,他上的又不是私立學校。」這家夥莫不是哪次相親的時候正坐在相鄰座位上,否則沒法解釋他居然對自己了解到這田地。
長州是座介於二三線之間的城市,盡管目的地在市郊,他們還是很快到達,小許終於暫時停下了滔滔不絕的崇拜。有粉絲的感覺不壞,但太熱情就不好了。劉弈熟門熟路地拐彎進入停車場,一輛大貨車不合時宜地橫亙三個車位,害得他多費了好些功夫。
「您來過?」
劉弈向一邊的建築努努嘴:「那家叫C+club的射擊館,我常去。」
「我也常去,我也常去!」小許手舞足蹈,「正想找您指點。下次有空,我請您來玩啊。啊對不起,這邊請。」
一邊叫嚷着,年輕人一邊搶到劉弈身前,給他帶路。他們經過C+club前時,有個留着長發與山羊胡、脖子上戴着粗大金鏈的中年男人叼着電子煙從門裏出來。看到這個人,小許加緊擡腿,劉弈卻放慢腳步。
中年人也發現了他們,摘下煙,他哈哈大笑起來:「劉隊,你怎麼和這小子混一塊去了。」
此人正是這家C+club的老板,姓屠,圈子裏人稱昊哥。當初才開業,昊哥邀請業界好手辦了個比賽。賽前熱身的時候,劉弈啥也沒幹,就平端起昊哥提供的比賽用槍雷明頓700P,在槍管上一個疊一個地把四個彈殼撂成一豎條。十五分鍾過去,四個彈殼一個沒掉,各路人馬當場甘拜下風,連帶C+club也名聲大噪。
「有個案子,」劉弈頷首致意,「要找他老板了解情況。怎麼你笑得有點賊啊?」
「劉隊,你的技術那是不必提了,但這小子,」昊哥抹了抹眼角,「天天都來打上起碼一百發,到現在步槍十米胸靶,十槍還能脫靶七槍。我以爲他好大的面子,能請你來指導技術呢。」
「十中三?改天我真得指點幾手了。」十槍脫靶七槍,劉弈嘖嘖稱奇,自己八歲第一次摸槍也沒有打出過如此輝煌的戰績。
「真的?劉隊您……」小許激動之下竟有幾分哽咽。
「一言爲定。」
「你交了狗屎運,」昊哥連拍小許肩膀,「劉隊可是說話算話的。」
告別昊哥,劉弈跟着情緒過分高亢、腳步踉踉蹌蹌的小許走進射擊館一牆之隔的三層小樓。牆壁灰撲撲的很不起眼,牌子上寫着「五星金屬制品科技有限公司」。不料一進門,整體印象就從骯髒晦暗的八十年代五金店轉爲頂尖大學裏的研究所。沒有窗戶,表面上看不到通風設備,但一點也不覺得氣悶,牆壁和頂燈的裝修看着頗有幾分科幻感。
每當和同事照面,小許都畢恭畢敬地認真打招呼,而他們則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帶來的不速之客。
很明顯,那位嗓門過大的老先生早已等得不耐煩,劉弈剛一出現,他就從座位上跳起來:「終於來了?很好,我叫徐天,在燕京大學讀的博,拿的教授。我知道你叫劉弈,所以我們不用互相介紹了。來,現在我就親自給你做個說明。」
今天遇到的兩位學者從風格到態度都很相近。雖然不太禮貌,但總比那些在會議上能一口氣連作六小時報告的家夥強多了。小許請他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倒上一杯熱氣騰騰的亞曼早餐紅茶。這小子連自己喝茶的習慣都清楚,劉弈心裏犯嘀咕,如果是個漂亮可愛的女孩子就好了。
徐天教授在劉弈面前放下一摞紙。翻了幾頁,都是那種讓專家也驚奇的符號,字體則更加豐富。楷書,隸書,行書,宋體,有幾張紙上看着像是英文裏的花體字,又有些帶着明顯的阿拉伯文特徵。
「這些是我們在世界各地找到的,」老頭手裏拿着pad,「大多來自現代文明的邊緣區域,比如海地的小漁村,盧旺達的原始叢林,掩埋在戈壁中的石碑,天然溶洞深處的暗河。不過來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文字是何人使用的。」
「您知道是文字?」孫蜚聲教授的結論劉弈記得很清楚,「語言學的專家們也不能確定呢。」
老頭神情倨傲:「你指的語言學專家得加個限定,人類語言學。而你現在看到的是——」
眼前一暗,房間裏所有的燈在剎那間全部熄滅,頓時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停電嗎?照理來說,這麼高大上的研究所該有應急照明設備才是。接着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小許驚呼一聲,昏暗中只看到老頭匆匆跨出了門。
劉弈跟着徐天教授來到走廊,牆壁上紅色的警戒燈忽明忽暗,耳畔是悽厲的警報,不知所措的研究人員面面相覷,疑惑隨着竊竊私語蔓延。這裏每個人都是一副驚恐不已的表情,究竟出了什麼事?
「什麼情況?」徐天教授大聲嚷道,「警報怎麼響了?」
沒人回答。劉弈忽然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一時間他幾乎以爲自己聽錯。然而這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以至於在身邊人嘈雜的討論中,聽起來仍然清晰無比。他循聲望去。
走廊遠端的拐角現出熟悉的人形輪廓,昏暗中也能辨認出泛着清冷光澤的金屬表面。果然是動力甲,劉弈倒抽了一口氣。警戒燈一次明滅的間隙,劉弈看清了那具動力甲的雙手正端着步槍,對準了走廊上的人羣。
下一刻,槍口噴出了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