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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語言學

神威4號超算中心位於長州的北新區,手機導航上尚未更新精確地址,本來不容易找到。好在那附近各類燒烤日料西餐廳豐富,劉弈很熟悉。從「八加八」出來他又打了個電話給秦石武,確定地址和路線。

「沒錯,」支隊長心不在焉,多半正在打戰場,「你沿通江路向北開,看到酒亭藏右轉上日料一條街,在橡樹灣法式鐵板燒前面左拐,印度小廚的招牌下右拐,開過福記自助餐、真佐可炭火燒和柏龍啤酒廣場之後左拐,差不多就能看到了。」

沒有誰指路比秦石武更詳盡、更精準了。按他的指引,劉弈順利找到了超算中心。那是座十來層高的大樓,外壁全是湖藍色的玻璃,造型像是塊豎起的士力架。停好車,他才掏出名片,看看要和誰打交道。名片上印的名字是孫蜚聲,建業大學語言學系主任,文學院博導。建業大學是江南省僅有的兩所985之一,這位教授頭銜分量不輕,帶着十二分的敬意,劉弈在約定時間前十五分鍾敲響了509的門。

應門的是個領帶歪斜、胡茬凌亂的邋遢老頭,胸前掛着那張號稱可賣兩萬塊的出席證,上頭名字正是孫蜚聲。做學問的大拿有不少就是這種形象,劉弈敬禮後自報家門,說明了來意。

「對頭,」孫教授讓劉弈進了門,「你們秦隊長是跟我說過這麼回事,差點給忘了。」

劉弈說着外交辭令:「非常抱歉佔用您的時間,也感謝您對警方工作的配合,我……」

「寒暄就不必了,我們都很忙,」這位學者看來連一刻都不願浪費,「把東西拿出來。」

對付的態度可謂相當無禮,劉弈對此倒並不反感,他本就討厭囉裏囉嗦沒有意義的說話方式。他閉上了嘴,把滿是四方形符號的A4紙遞了出去,順口作簡要說明:「我們在一起命案現場找到的,懷疑是罪犯……」

「解釋也不必了,秦隊長電話裏都說過,」教授再次制止了他,「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雖然這座樓裏現在聚集了全世界語言學的權威,還有不少密碼學的教授,但也別指望一定能得出答案。失傳文字的破譯工作是非常艱深的,舉個例子,古埃及文字的破解前後持續了一千多年,直到1799年拿破侖的軍隊在埃及發現了著名的羅塞塔石碑,破譯才現出第一縷曙光。你拿來的東西只有一張紙,對於研究某種語言來說實在太少了,又沒有雙語對照,不知道含義,也沒有時代背景。退一步講,這上面的究竟是不是種文字還難說的很,你們秦隊長雖然讀過幾年書,但看走眼的情況時有發生,時有發生啊。」

看來這位教授與秦石武有點交情。見他不說話,大概也覺得自己口氣過於生硬,孫蜚聲教授又安慰道:「你也別太在意我剛才的話。既然你們是從幾個蟊賊手裏繳獲的,如果是他們傳遞信息之用,想必復雜不到哪裏去。要是我們這會上都研究不出所以然來,其他地方更加不行。放心,我這就提交給大會。」

說完,趾高氣揚的學者拿着A4紙,大步流星出了門,把劉弈一個人留在辦公室裏。從開始到現在,他既沒招呼劉弈坐下,也沒要劉弈的聯系方式,連要不要等他回來都沒留句話。

當然,連水也沒給劉弈倒一杯。

從沒經歷過這種情況,他一時不免有點兒手足無措。孫教授說的都是大實話,估計他們一時半會不可能破譯成功,思量再三,劉弈決定先等上半小時看看。要是那時孫蜚聲還沒回來吱一聲,就留個手機號碼走人。

他在沙發角落坐下,拿出手機,時間過得飛快。感覺上沒過多久,孫蜚聲匆匆忙忙地推門而入。這麼快?劉弈詫異不已:「有結果了?」

「沒有,」孫教授把紙塞回給他,「我們留了副本,在大會上放出了影像,全世界這方面最優秀的人都見到了。他們中有一半是精通楔形文字、瑪雅文字和古埃及聖書文字的專家,閱讀那些古代文字就和我們讀報紙一樣輕鬆;另外一半人長年累月泡在各地的遺跡和挖掘場裏,出土的任何文字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

「他們怎麼說?」劉弈敏感地察覺,孫教授的態度友善了不少。

「這紙上的,」學者變得猶猶豫豫,「沒人知道是什麼東西,連跟這種符號稍有淵源的字符也沒人見過。說得再明白點,我們連這些……能不能算是一種文字都說不上來。別懷疑,雖然只花了三十分鍾,但我們完全不清楚這是什麼這件事,我們還是清楚的。」

「不能算是文字?」劉弈搔搔頭。

「至少不能算是人類的文字,」孫教授指着紙上的第一個方塊符號,「從字體看,這些大概是用毛筆寫出來的,很像隸書。構成所有符號的元素有兩種,借漢字來形容,一種是橫和豎,另一種是點。注意看,取平均值的話,單一符號的組成元素過多。雖然時間太短,沒有來得及仔細清點過,但是最簡單的一個符號也由三十五個元素組成。」

「這說明什麼?」

「說明假如作爲文字的話,這種文字表達的信息量太大。舉例來說,漢字平均筆畫大致是十畫,而改用部首之類的元素計算,平均值就下降到八。以此爲依據,在學術界,漢字就被定義成八階文字,而漢語則是九階語言,因爲我們各地的語言不同,卻對應同一種文字。英語的計算方法稍有區別,是一種八階語言。已知的人類語言大體在五到九階之間。一般情況下,階數越高,語言的進化程度就越高,也越具備可發展性。」

「這麼說操一口普通話還是挺值得自豪的?」

「這事得感謝咱們的始皇帝,」教授搖頭,「按這個評價標準,紙上的符號假如真是文字,至少在四十階以上——對於人類的大腦來說,實在太復雜了。不,準確地說,是根本無法理解。比如說,怎麼才能用這種文字表達‘好的’或者‘滾蛋’之類簡單的意思?」

兩千年前的二維碼,掃出來的內容果然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說了句「取得任何進展後都請與我們聯系」後,劉弈起身告辭。孫蜚聲教授一路道歉,直把他送到超算中心的玻璃幕牆外。

連真正的專家們都束手無策,劉弈越發好奇紙上的內容。minicooper的車廂對他一米八七的個頭來說太狹窄,把自己擠進座位裏,系上安全帶,還沒來得及發動引擎,有人砰砰砰地敲打車窗。

來收錢的?這停車場應該免費才對啊。劉弈放下車窗,發現是中午在「八加八」見過的年輕人,待在嘰嘰喳喳的老頭身邊那個。

「您好,」大概是緊張吧,年輕人身子在微微顫抖,「教授,教授讓我來邀請您。」

這算哪門子邀請?好歹得先自報家門才是。多半又是個剛從學校畢業、還沒被社會狠狠按倒在地摩擦過的小東西。劉弈手伸向車窗按鈕:「我不是說了沒有興趣嗎?」

年輕人臉紅了:「那個,徐教授說,給您看了這個以後,您會願意去見他的。」語畢,不等劉弈同意,他便把一張紙塞了進來。

雖然有點嫌棄年輕人的魯莽,劉弈還是接過紙。只看了他一瞬便愣住,紙上只有一個符號,和從千年二維碼上掃出來的一望可知是同一種。硬要說區別的話,就是字體從隸書變成了仿宋。

「徐教授知道您會同意的,所以才讓我來給您帶路,」年輕人興衝衝地問,「您同意了吧?」

劉弈緩緩點頭:「沒錯,上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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