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他可以相信麼?」男子嘴角掀起一弧笑意,偏過頭來看著副駕駛座上的女子,眼中浮現一抹隱約的淡漠。
女子偏過臉去,與他對視,一雙杏眸忽的一閃,陰邪的笑容中露出兩行雪一般的齒芒。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反問道:「你覺得呢?」
男子搖搖頭,抿著嘴唇望著車前人流洶湧的馬路,沒有說話。
「男人嘛,總是有著很多弱點的。不用著急。而且……」女子說著,又緩緩地眨眼一笑,風從洞開的車窗湧進來,舞得女子長髮飛揚,嫵媚地撫摸到他的臉上。
男子閉眼嗅著那些撩人的黑髮,微微昂起頭來,「對於女人,男人永遠都是輸的。」
女子瞥了男子一眼,嘴角一掀,「也包括你麼?」
「當然。」男子睜開眼來,眼神曖昧地撫摸著女子的大腿,內心像是忽然有著一股熱浪在緩緩燃燒一般。「而且,我也甘願輸給你。」
女子眯眼一笑,姿態妖嬈萬分,卻在轉過頭去的刹那,一道厭惡的寒芒一閃而逝。
臭男人,等這些事解決了之後,你這雙手,等著喂狗吧。
「吳浩在監獄中似乎並不好過,你找人查一下裡邊的事情。」女子輕若無聲地說著,頓了頓後,又加上一句:「可以麼?」
「當然。」男子探過身去,吻著女子的紅唇,爾後在她的耳邊淡淡一笑:「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有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忙啊。」
感受著噴上脖項的熱氣,女子眉毛不留痕跡地一皺,但瞬間便是無聲地笑了起來。
賓士離開的時候,男子與女子並未發現,有一雙眼睛從他們踏入監獄的那一刻起便是一直在背後監視著他們。那雙眼睛的主人便是這一所監獄的監獄長,渾圓的肚腩,滿臉的橫肉。他看著離去的轎車,眉毛微皺。
「陽晟?他怎麼會認識吳浩?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女孩是誰?」
監獄長滿臉橫肉隨著思索而微微顫動,可是他皺起的眉毛卻一直沒有鬆開。他想不通透,兩個明明毫不相干的人為何會突然來探視服刑中的一個囚犯?
不行,還是通報吧,免得到時出了什麼事的話,害得自己丟了這頂烏紗帽。
左右看看沒有人影,他拿出手機,撥下一串號碼,神色瞬間謙卑得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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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小屋。
還是那個亙古不變的窗邊桌位。
咖啡早就已經涼透,但是蘇易軒似乎並沒有動它的意思,蒼白不變的臉色在雙眼沉思時顯得特別的憂愁。片刻後,他輕聲歎氣,臉上閃過茫然。
吳浩,你怎麼會這般看我?
想當年我們一起像是兩兄弟一樣,在學校,在桂城,我們叱吒風雲那麼多年,彼此兩肋插刀,那般風光歲月,我永遠都不會忘卻。可是我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你會這樣?
難道,當年所立的兄弟之盟,都將要作廢了嗎?
蘇易軒的腦海裡,不時地浮現吳浩轉身離開的背影,他第一次覺得這般陌生,第一次發現那個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那個曾經詡以兄弟的朋友,他忽然有了一種恐怖的幻覺。
蘇易軒忽然覺得,吳浩那道萎靡慵懶的目光裡,藏著一絲寒意。
是為什麼?
「軒少,要給你換一杯嗎?」
蘇易軒從錯愣之中回過神來,對身旁那個略顯得羞澀與膽怯的服務員女生微微搖了搖頭。
「不用。」
服務員似乎是逃也似地轉身離開了,看著她的背影,伍岩心中忽的一滯。
自己看起來難道就那麼令人害怕嗎?
不過,至少她不會吧?
蘇易軒端起咖啡,抿嘴淺喝了一口,很苦。忘記放糖了。但是他卻反而是一口將剩下的咖啡給咽了下去。
苦吧?
可是,這算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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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
寂靜,只有潮水和海風的聲音。
蘇易軒雙手枕著後腦勺,微笑著看著坐在身邊的曾偌,海風中,她的身影有些悲傷。
「怎麼了?」他輕聲問道。
曾偌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爾後搖了搖頭,「沒事啊。」
沒有多問什麼,既然她不想說,蘇易軒也就不打算再問。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多管閒事喜歡探知別人的隱私或者秘密。雖然看著她這樣,自己有些心痛。
呵呵,這算心痛嗎?只是感覺有些不舒服而已,像是有什麼阻塞在心口。
海風不停,潮水不斷,來來往往,迴圈反復,在海灘上留下一抹淺淺的痕跡,爾後洗刷乾淨,再留下下一抹痕跡,再洗刷乾淨……
「你喜歡聽電臺嗎?」某一刻後,曾偌忽然開口問道。
「喜歡啊。」蘇易軒咧嘴一笑,說道:「我每天都追著你的‘靈魂漫步’額。」
「靈魂漫步。」曾偌輕聲低喃著,似乎輕歎了一口氣,「希望沒掉你胃口吧。」
「怎麼會?」蘇易軒睜大了眼睛,驚訝而又不解,「我覺得非常非常好,不然我也不會追著聽啦。」
這是怎麼回事?她並不是沒有自信的人啊。難道是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曾偌淡淡一笑,細手理了理頭髮,眼中閃過濃濃的悲澀,「從今天開始,我再也不是靈魂漫步的主持人了。」
蘇易軒一骨碌地坐起身來,詫異地盯著曾偌,可是當他看到曾偌眼中的悲澀後,又瞬間將他那一句不解的疑問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一時無言,猶疑了一會兒,伸過手去拍了拍她的肩頭,擁她入懷。
「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做得這麼認真他們都要炒了我,我一直這麼盡心盡力去做這個節目,當它是我自己的孩子一般呵護它,愛它,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曾偌忽然間聲淚俱下,在他的懷中瑟瑟顫抖。
顫得他的心都酸了。
「你做得很好,已經是排名第一了。」他緊緊地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安慰。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還要把我換掉。」
「這不是你的錯,曾偌,你別自責。這是他們有眼無珠目光短淺。曾偌,別這樣。好嗎?」
曾偌的哭泣越來越無可抑制。靈魂漫步,這個節目,從一開始便是由自己創意,策劃,運轉。短短一年的時間便是橫掃其他電臺節目,直飆第一名。自以為可以開始自己的傳媒夢想,可是為什麼突如其來地告訴自己,靈魂漫步要換掉自己了?
本來昨晚滿心興奮地與台長一起到KTV去慶祝桂城電臺排行榜春季第一名的好成績,卻未曾料到,那是一個慶祝會,也是一個歡送會。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悲傷地離開那間燈光閃爍的KTV的,只是一個人像個沒有靈魂的傀儡一般行走在車流如洪的馬路上,那一刻自己是多麼想毫不顧忌地大哭一場。可是在這些繁華的城市中,香酒味比自己的淚水要濃郁得多。
那時候多麼希望有一個人能夠抱著自己,安慰自己。不需要他說什麼,也不需要他做什麼,只求能在他的懷裡悄悄地流下那些無處可去的淚水,讓自己能夠聽著他的心跳度過這一切。可是,沒有,只有呼嘯的車聲,和音響的沸騰。
不知道兜兜轉轉地走了多久,最後心神恍惚地回去學校,居然見到了他。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心中忽然有了一種想哭的感覺。
非常地想哭。
想在他的懷中,放放心心地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