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火焚城
img img 獄火焚城 img 第一卷 Act.008 揭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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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Act.008 揭幕(1)

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睡著的。

入眠之後,他似乎還保留著一絲微弱的清醒。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得到周圍太陽的溫暖,可是他睜開眼來的時候,四周的天地則是漆黑一片。像是海洋最底處那般的黑幽幽一片,而且在緩緩悄無聲息地蠕動。

像是有著什麼東西,冰冷的東西,從自己的身上穿梭而過,繚繞不去。他似乎只剩下微芒的感知,卻動彈不得,任由那些冰冷的東西玩弄、撫摸自己。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那些冰冷的東西,似乎對自己並無惡意。

相反的,那股冰冷似乎在懇求著自己什麼。

懇求自己。

什麼。

他恍惚間感覺自己就跟那些黑幽幽的冰冷東西一樣,飄忽在這個世間。想要獲得某種救贖,想要求得某些恩賜,可是,卻遙遙不可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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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的時候已是下午。

春末的太陽即使已經開始了西垂,可是那股暖和依然不失。

今天的桂城沒有下雨。

蘇易軒從家中出來,買了些水果食物,一個人獨自去了監獄。

隔著厚厚的防護玻璃,蘇易軒時隔一個月之後再次見到了吳浩。

吳浩本來是個體育生,典型的瓜子臉,輪廓淩厲有致,看起來很是英俊。雖然他家境並不富裕,但人緣極好。這般家境差別巨大的兩個年輕人究竟為何會成為稱兄道弟的好朋友,就連蘇易軒自己都不知道。

吳浩家中本來有著一個患有肺癌的母親,可惜在兩個月前去世了。雖然沒有幾個弔喪的人,但蘇易軒依然替吳浩隆隆重重地給吳母舉行了喪事。埋在了桂城墳山中的一個極為貴重的風水寶地上。

可是即使如此,那種悲戚還是掩飾不住地彌漫開來。

當蘇易軒告訴吳浩的時候,這個面目清秀的年輕人只是閉上了眼睛。淚水從緊閉的眼皮底下壓制不住地滾湧而出。可是沒有哭。

他說,他連哭的資格都沒有了。

倒是蘇易軒哭了,因為某些旁人並不知曉的原因。

「我對不起你,吳浩。」

然而吳浩只是轉身離去,輕聲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母親。」

如今再次見到吳浩,蘇易軒覺得他瘦削了不少,眼瞳之中的那種熠熠神采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精打采的茫然。在他的臉上,蘇易軒發現了不少的淤青,而從他走路的動作來看,分明是受到了殘忍的毆打。

蘇易軒看到此般的吳浩,心中不禁一陣抽搐。

對吳浩,他是有著歉意的,與感激。

「他們打了你?」

吳浩緩緩地搖了搖頭,幾若無聲般回道:「沒有,我前兩天不小心跌了一跤而已。你別擔心。」

不可能。

那種淤青與傷痕,絕對不是跌倒可以造成的。

「他們太過分了。我給你安排律師。」蘇易軒同情之餘,心底隱隱生起一絲憤怒。

「你別多管閒事。」吳浩忽然將垂下的頭抬了起來來,像遲暮的老人一般茫然地看著蘇易軒,頓了頓,似乎又輕歎一聲,聲音軟了下來,說道:「我求求你別管我了。」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要不是我……」蘇易軒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胸口極速地起伏,既為之氣憤,又為之哀傷。「總之我不可能熟視無睹。」

吳浩張了張嘴,可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而是看了蘇易軒一會兒便是再次垂下頭去。

「你是不是被人威脅了?可是你又沒得罪什麼人,怎麼會有人跟你過不去?」蘇易軒喃喃自語,微皺著眉頭,想不明白。

可是吳浩沒有解釋分毫。他坐了一會兒,最後看了蘇易軒一眼便是兀自起身。

「等等,我還有話要跟你說。」蘇易軒連忙站了起來,焦急地喊道。

周圍探監的人聽到這一聲顯得無比響亮的聲音,皆是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略顯不滿地盯著蘇易軒,而某些認出了蘇易軒身份的人則是馬上回過頭去裝作沒有發現一般。

蘇易軒沒有理會那些千奇百怪的目光,他只是焦急地盯著那個起身離去的背影。是的,他有很多很多話要跟吳浩說。這個自己唯一的兄弟,像親生血脈一般的兄弟。蘇易軒想要告訴吳浩,等到一個月後刑滿出獄的時候,他將會在第一時間內見到他母親的靈位。

蘇易軒知道此時此刻吳浩唯一在意的便是他的母親了。

蘇易軒還想告訴吳浩,告訴他,自己一直都有安排保姆打掃他的房子,如果他願意,自己可以給他買一棟別墅,或者讓他搬到自己家裡來一起住。

因為,他是他的兄弟。

除此之外,他還有很多很多話要跟吳浩說,可是吳浩只是微停了一下,偏過頭來,留下一句安靜得讓蘇易軒一時間完全停止了呼吸的話便步履懶散地離開了。

「你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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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我害得還不夠慘嗎?

聽到這句話從吳浩口中說出,蘇易軒幾乎靈魂出竅一般,刹那間怔住了。

是的,我已經把你害得很慘很慘了,甚至連你母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讓你看到。

可是,我一直都在為此愧疚,我一直都在為此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彌補。我就像是你母親的兒子一般每天都去探望她,為她身體健康的日漸衰落而日夜擔心。那個時候我簡直以為我就是你吳浩,你吳浩就是我。而她,便是我們的母親。

我每一天都看到她竭力掩藏卻掩飾不去的肺癌之痛苦,那一刻我的心是真真切切的痛。在她停止心跳的時候,我覺得我的生活裡就這樣明晃晃地被命運奪走了一樣東西,變得空落落的。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該做的。

可當我聽到你親口說出這一句話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兄弟狠狠地一刀刺進我的心臟。

雖然我知道,這一刀我也應該毫無怨言地承受。

可我依舊奢望著有一天,你我能夠像以前那般一起成長。因為不管怎樣,你永遠都是我的兄弟。

你吳浩是我蘇易軒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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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易軒不止一次地幻想,若不是四年前的那一場車禍,若不是四年前車輪下逝去的生命,吳浩也不會鋃鐺入獄,那麼他們這兩個兄弟的情誼也不會有絲毫的弱化。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那麼一切都不會發生。

未來是過去,還是過去是未來?

蘇易軒不知道,他只知道,那一次的車禍,改變了他們的人生。他無數次在噩夢之中看到那一張漂亮的青春面孔,那個女孩子,無數次地在自己眼前染上死神的血液。他幾乎清晰地看到了那個女孩子臉色的變化,一絲不落地進入眼底,成就了他一生的夢魘。

可是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他只想著該怎麼彌補。如今看著吳浩的身影逐漸沒入層層牢獄之中,蘇易軒的眼角頓時有些濕潤起來。他看著空空的對面,看著玻璃後邊,無話可言,黯然轉身。

然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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