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Act.007 繾綣（2）

夜已深。

潮聲未眠。

他亦未眠。

蘇易軒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髮，一種彼此間無比靠近、無比靠近的暖流就這樣安靜寂然地在潮聲之中隔斷一切喧囂地傳入他的心間。那一刻是什麼感覺？

安靜到世界上只剩下她的呼吸聲，幾乎掩蓋了自己的心跳。他是這樣的沉溺。

曾偌平緩的呼吸猶如古老樂曲一般輕輕地響在他的耳側，讓他感到無比安靜的同時，一股隱約莫名的熱量也是緩緩地從他的體內油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躁亂。這般緊靠的入眠，讓他恍惚覺得，彼此的近，而他一直以來都知道，她是自己此生的羈絆。

也是救贖。

和恩賜。

他喉嚨乾澀地吞咽了一口唾液，左手猶疑間不受控制地緩緩地伸了過去，穿越黑夜的潮聲，摸到衣服，透過衣物觸到她嬌滑的肌膚。他攬著她的腰，體內的熱量讓他臉頰都不自知地滾燙起來。

那一刻他覺到了自己的恥，趁虛而入的行為讓他自覺無禮。可是，她就像是他的藥一般，讓他無以自控，體內越燃越盛的火焰以莽橫的姿勢指使著他的手緩緩地探過去。跨過腰際，爾後，繼續深入。

他緩緩地探過頭去，乾澀得粗糙的嘴唇像久旱的乾裂土地一般，亟待著她的恩惠。探過頭去，與她溫潤的梅唇近在咫尺。

心跳愈加極速，幾乎要跳出心口去了。

貼上去，他終於不顧一切地貼了上去。渴望已久的滿足充斥了這一片海灘。

這一刻潮聲似乎停息了，連海風也沒有了。天上忽然間湧現了層層黑雲，刹那間便是將隱約的月色與星光給吞噬得乾乾淨淨。似乎隱約間響起了晚風的嗚咽聲。

他緊閉的雙眼忽的睜開，連忙將自己的嘴唇抽離。就在吻上她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劇烈的熱從她的唇間傳來，她的身體上，不明緣由地彌漫出一股極速暴躁的熱量，毫不費力地擊潰了他體內的躁動。

不解與擔憂間，他看著她的臉，雙眼霎時間瞪得幾乎爆裂了眼皮。胸脯不斷地起伏，劇烈的喘息。比方才還要劇烈。而且冷汗直冒。卻顧不上恐懼。

因為他看到的一切，絕對讓他震驚得無法反應過來。

在她的眉間，皮膚之下，似乎有著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不斷升騰，無數的熱量從此處傳出，包裹了她的軀體，也包裹了他。讓他都感到難以忍耐的炙熱，她對此卻似乎毫無知覺一般，依舊酣睡得臉色安詳。

天上的層層黑雲忽然間消逝得無影無蹤，隱約的月色又傾瀉下來，給海灘劃下一地淡藍琉璃。潮聲終於又響了起來，海風吹過，似乎想要吹散她的熱。

擔憂，恐懼，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終於席捲了他的腦海。

「曾偌，曾偌……」

他焦急地在她的耳邊呼喚，並且不斷地搖晃她的嬌軀。那一刻充斥他心底的，沒有好奇，也沒有不解與疑慮，唯有擔憂，唯有緊張。

有人說，越緊張就會抓得越緊，抓得越緊表示越害怕失去，害怕失去是因為知道終有失去的一刻。

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理，那一刻蘇易軒想到的，是害怕。是的，害怕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炙熱之中沉眠，害怕自己從此就這樣失去了她。

會失去嗎？

蘇易軒不知道，他已經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想那麼多了。

他不斷地喊她的名字，不斷地搖晃她的身體。

終於，把她喚醒了。

她睜開疲憊的眼睛，眼中依然殘留著入睡之前的悲傷。

「怎麼了？」她輕聲不解地問道。

熱，忽然隨之她睜開的眼睛而在霎那之間消逝，毫無痕跡。他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是啊，該說什麼？該怎麼說？告訴她剛才發生的一切麼？那麼她將會如何的驚慌？

他不忍心看到她這樣。

「你沒事吧？」他壓制住心底的焦慮，只是這般輕聲而溫柔地問道。

曾偌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張蒼白的臉孔，不解地皺了皺眉，「我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勉強地咧嘴笑笑，擔心她看出點端倪，所以偏過臉去，看著暗黑湧動的海洋，平緩著喘動的呼吸。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多少點了？」

蘇易軒看了看表，說道：「兩點。」

「我再睡會。」曾偌輕聲說著，又迷迷糊糊地靠到他的肩膀上。

他猶疑間伸過手去抱著她的肩，結巴地問道：「外邊風大……不如到車……車上……睡吧……」

+++++++++++++++++++++++++

「媽。」

回到家中的時候，母親穆瑛正一個人優雅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茶。蘇易軒微停了一下，喚了一聲便想要回去自己的臥室。

「小軒回來啦？」穆瑛聽到聲音抬起頭來，和藹地微微一笑。保養得很好的她如今看起來就像二十出頭的女子一般，青春不失。波浪頭髮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爸呢？」

「西城他去公司了，今天董事會有個重要會議。」穆瑛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兒子，看出了他臉上的倦意，含意莫名地問道：「昨晚去哪了？」

「沒事，陪個朋友。我先上去休息一下，很累。」蘇易軒說完便是不再囉嗦地走開了。擔心母親問，擔心自己一不留心之下說出來。擔心，還有擔心什麼呢？他心底茫然不知。只是想要保守這個秘密，直到永遠。

包括對她自己本人。

「對了，齊熏那孩子打電話來，說你魂不守舍的，你沒事就給她打個電話吧，別讓人家為你擔心啊。」

母親的聲音從樓下嫋嫋傳來，還有她隱隱約約的笑聲。似乎在從中表露著什麼似的。

「知道了。」

蘇易軒輕輕地應了一聲，也不管母親是否能夠聽得見，便房門一關，重重地躺倒在床上。

沒有打電話給齊熏，他只是緊閉著眼睛安安靜靜地躺著。

很累了，一夜沒睡，而且一直為曾偌擔心，此時此刻的蘇易軒已是無比的疲憊，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是睡不著，腦海裡一直浮現她的臉孔，和那一股炙熱。思緒一直無比躁亂，理不清什麼，但某些東西卻一直縈繞在心頭。無力，也無措。

他睜開眼裡，看著窗外的太陽，他忽然發覺今天的太陽是那麼的刺眼。讓他的眼睛在刹那之間便是酸痛起來。

「曾偌。」

他輕聲呢喃間，蒼白的臉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愈加無神。

沒有人知道，這個世間的某處，某些陰謀正在蠢蠢欲動。

就在陽光照耀下的某一處……

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