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寒烈長年駐守邊關,經歷過無數次地生死相搏,但是眼下他的震驚卻比那幾次生死交錯時還要來的多。

這人真是錦鸞吧?是那個高高在上做事一絲不苟的錦鸞帝姬罷,但是——她為什麼會在此處?

寒烈看的傻眼了。

四周的大臣很好奇的望過去,只是看到一個陌生的長的好看的過分的一個美青年,淡漠的望了他們一眼

其實這些個大臣平日除了上早朝也很難見到錦鸞一面,即便是突然召見也是隔著厚重的布簾,哪裡會仔細的見過帝姬的樣貌,更何況是如今這樣女扮男裝的模樣。

錦鸞微微頷首,道:「寒將軍,許久不見了。」

寒烈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迎上去:「是啊是啊,算算日子也有兩年了,你看我,乍一見故友還反應不過來了。」

四周的人才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寒將軍的故友啊。

一些個大臣還立馬邀請道:「這位公子既然是寒將軍的故友那便同我們一道聚一聚。」

寒烈本以為錦鸞是斷斷不會答應的沒想到她回了句恭敬不如從命,頓時心中生了一些好笑,回想當初自己在朝上聽到她那聲音時的驚愕眼下是真的放心了,這女子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在宮內是帝姬,置於宮外,也算是他的好友嗎?

他們可算是師徒吧!

不置可否,幾番思慮之間這一群人已經入了雅間。

錦鸞一聲白衣在人群中顯得有些突兀,各位落了座,畢竟說了是寒烈的故友,這位置自然是在寒烈身邊的,一坐下寒烈已經迫不及待的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微服私訪。」她說的十分理直氣壯。

寒烈險些被她的話語逗笑了,強忍著笑意,心中有些擔憂:「怎麼出宮卻不帶侍衛,若是遇到什麼危險的事怎麼辦?」

錦鸞猛地抬頭看向他,眸中滿滿的複雜閃爍著。

寒烈看不清,那裡有太多東西,他甚至看到了情愫!

瘋了,真是瘋了。

帝姬怎麼會喜歡他?

卻見她微微一笑,道:「老師,你這般關心倒不如待會兒散了場你護著我便是了。」她頓了頓繼續道:「想來這兩年來老師的武功也精進了。」

寒烈失笑,仿佛回到了當初教授她武功的時候,大部分的時候這孩子都堅韌的可怕,只有少許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戲謔的,帶著撒嬌的口音。

不由的自己的語氣放柔,不自覺的帶上一絲笑意:「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相視而笑,先前的不愉快算是雨過天晴了。

這一群人在臨江閣聚了兩個時辰才各自歸家,寒烈自然是遵循自己說過的話,跟著錦鸞充當侍衛的角色。

此刻剛過正午,兩人沿著淮河西邊往東邊走過,邊走邊聊倒是十分輕鬆,行至岸邊錦鸞有些乏了,半倚著欄杆靠在上面,耳邊聽著喧囂聲,身側那人淺笑著與自己交談——

偶然問起一句:「你好嗎?」這話他憋了很久,那時在宮中沒有說出口的話眼下說出來卻十分輕鬆。

答話的人卻久久沒有給出答案。

最後只是道:「我是帝姬,宮中的人沒有一個敢得罪我的,每日都服侍的好好的,又怎麼會不好呢?」

「我不是問這個,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寒烈明知道她言不由衷卻還要不死心的問出一個答案。

就憑她曾是他教出來的人,他關心她情有可原。

「宮中世事無常,你雖是帝姬,但是——」他停下了話語,想到皇帝說過的話,分明已經對她專權的事情產生了厭惡。

到底相識一場,他不想見她因為一個皇位最後落得不得善終的下場。

此時此刻寒烈是這樣想著的,確確實實是為了錦鸞著想,但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許多年後他同樣為了一個帝位揮兵攻城,以至生靈塗炭——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輕輕的應一聲,而後一改之前的姿態笑著說道:「我許久沒有吃過伯母做的糕點了,眼下有些饞,不知道老師你可否代為引薦一下?」

寒烈心知她不願意談起這話題,只是輕笑了一下,然後回答:「請還請不來呢,這可是無上的光榮啊。」

心顫抖,錦鸞頷首,天知道,她眼下只想在他懷中訴說這幾年在宮中的苦,在宮中的累。

朝中反對她的人仍然太多,皇帝對她心生間隙她又怎會不知只是裝著,她帶著一個疏離的面具,所有人都怕她的時候他卻還待她如同幾年前一樣。

閉眼,在睜開。

眸中已是清明一片,說著調侃似地話語:「怎麼多年不見老師說起話來倒有些無賴模樣了?」

「有嗎?」他反問一下,又自問自答:「沒有,絕對沒有。」

錦鸞被他逗笑了,印著陽光的一笑,仿佛是沾染了靈氣,臉廓被鍍上一層金色,如仙如幻。

寒烈不由停下了腳步,怔怔的望著她,許久沒有回神……

「怎麼了?」她反問著。

半晌寒烈才回過神,乾笑著回答:「沒什麼。」

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他剛才,在想什麼?

心驚肉跳。

丹陽城東街,人群奚落之處坐落著一座宅邸,門前兩座石獅,威武,在望過去卻有些蒼涼,因為四下雜草重生不說還有些牆頭因為久未修葺已經殘破。

錦鸞蹙眉,語氣中帶著無奈:「我還真沒有想到這兒會荒蕪成這樣。」

「談不上荒蕪,反倒清靜一些。」寒烈道:「原本這麼大個屋子我們也用不著,還要花那不必要的閒錢做什麼?」

這可是門面問題的,哪有一個朝臣家中的房子這樣破爛的,即便是一個七品芝麻官也不止如此啊。

這樣子,知道的便說他寒烈勤儉節約,不知道的便說他小人做作,故意扮寒酸。

「回頭修葺一下吧,這樣像什麼樣子。」

「我知道了。」

「還有,皇上既然讓你進宮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你自己掂量著辦吧,眼下蕭隱空在宮中教授皇上琵琶技藝,這些年皇上的武術有些鬆懈了,還是找個時間督促他。」

「我知道。」

邊說邊走,已經進了寒府,宅內打掃的倒十分安靜,四處規劃有理,錦鸞四下望望突然腹部一痛,忙低頭一看——

是個三四歲的孩子撞上了她。

她驚奇的望著這孩子,只覺得他眉宇之間與寒烈有幾分相似,自知寒烈沒有子嗣眼下對這孩子生了幾分喜愛。

俯首打量起那孩子,笑問:「這是誰家的孩子?」

寒烈賣了個關子,神秘的說道:「你猜猜。」

瞥過去一眼,眸中流光暈轉:「兩年不見老師越發活潑了,既然要我猜,那我便猜吧。」任性一次也無妨。

「難不成這是老師的私生子?」語氣中帶著戲謔。

孩子。

若是,她能為他生個孩子——

想到此處心中無端黯然——這怎麼可能呢,她又怎麼可能下嫁與他?

她是帝姬啊,怎麼能下嫁呢?

對面那人無奈的眼光看過來,他把這娃兒提到自己懷裡,對著面前的人捏捏小娃兒肉墩墩的臉蛋兒,委屈道:「這娃娃長成這樣哪裡像我了嗎?」

「很像。」錦鸞正兒八經的道。

錦鸞畢竟是錦鸞,如此有喜感的話經由她口中說出來便成了十分嚴肅的話題,寒烈頓時覺得這娃兒跟他還真是挺像的。

汗顏了一把才道:「這是寒鎮的兒子。」寒鎮即是寒烈的二弟。

這小娃兒正是他二弟的大兒子,名叫寒微字子寧。

錦鸞難得溫和的笑著,那孩子睜著大眼睛仔細的瞧她,清澈的眼眸中滿滿是她的影子,看了許久,好像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東西一樣,口齒不清的喊一句:「漂亮哥哥。」

寒烈頓時如遭雷劈。

便是連錦鸞也愣住了。

這四字說的雖然說的口齒不清,但是眼下這兩人離他十分接近,於是毫無疑問的便落入了二人的耳中。

寒烈乾笑,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他與她雖說有些私交,但是她畢竟是帝姬,過分的話語還是不好說出口的,眼下這小孩兒一言倒是晴天霹靂啊。

這都是誰教啊?拖下去杖責二十。

寒烈很想這樣說,但眼下不是時候,於是只得乾笑著說道:「帝姬莫怪,小孩子說的話當不得真的。」

錦鸞揚眉,表示自己並不在意,繼而道:「進去吧,幹站在門口做什麼?」

寒烈應了一聲,前頭帶路,錦鸞默默的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楚:他的孩子,必定是由那個女人生的吧。

那個他明媒正娶的,先帝賜婚的女子——房豔凝。

兩代老臣房玄恒的女兒,她還見過她一次,就是在他進宮謝恩的時候,他一身的喜服,唇角含著笑意,身邊那女子明豔動人,含情脈脈的望著他。

陰沉下臉。

真是——不願意回想。(明顯的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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