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自古以來,孟固城便是軍機要處,它地處偏遠,邊塞之地,隔著數十裡便是敵國的國境,孟固城沒有風沙漫天,它長年被冰雪掩埋著,每當戰後紛飛它才似乎從沉睡中驚醒,它恍若一頭沉睡的獅子,每每戰事臨近,它便像是一隻嗅到了血腥的捕獵者,出必見血,以殺止殺。

孟固城已成了大慶的傳說。

它堅守,固若金湯,堅不可破。

傳說,孟固城的將士皆有如神助。

大慶建國至今一百餘年,孟固城依然屹立,依然如那擎天之柱,守護這大慶的國土。

站在高臺之上,寒烈眺望遠處,視野中一片漫漫白雪,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微微刺痛,他輕輕勾起唇,面色柔和,一點不像是一個腥風血雨中度過的將軍。

「將軍,駐守西邊的淩將軍那裡來人了。」一名士兵急匆匆的前來報告,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孟固城的人都知道,寒將軍在城樓靜思的時候是絕對不可以打擾的,畢竟有人因為無意打擾而被打了三十軍棍,前車之鑒明擺著,若不是那人非要將軍親自去收這東西他也不願意冒這個險。

寒烈蹙眉,沉聲:「我知道了,自己下去領三十軍棍。」

欲哭無淚,將軍啊,小的這是給您報軍情呐。

墨色長袍在空中劃過留下一片墨色,再抬頭時那人已經遠去——

傳令的人眼見這將軍終於來了急忙迎上去,從懷中掏出一份帛書,雙手呈上:「將軍,這是軍情,還有……」說著他又掏出一個布袋,袋子不大,看不出到底裝了什麼東西,遞給他:「這是淩將軍要將軍親啟的密信。」

淩將軍是寒將軍的表姐夫,要說親啟的也該是家書,這本也是沒有多大的衝突,年關將至,想來是家中老母想念孫兒了罷,偏生他這地方一般人也來不得,這才跟軍情一道送來了。

寒烈頷首接過:「有勞這位小哥了,淩將軍還有何交代嗎?」

那人搖搖頭。

寒烈翻開那帛書,凝眸看了半晌,良久才道:「你先休息一下,待我修書一份你替我帶給淩將軍便是。」

「是,屬下領命。」

待那人出了門寒烈才歎口氣,重新翻開那張帛書,無奈一笑,來的真是時候啊,非要等到皇上大婚之時,這是威逼還是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打開那個布袋,果然是三封家書,第一份上書‘烈兒親啟’想來一定是母親的,他仔細的閱讀一遍,無非是叮囑他保重身體之類的話,還有家中人十分想念之類,第二封上書‘大哥親啟’不必想一定是二弟寒瑛,敘述了一些近來家中的事情,還有他的妻子懷孕了他要做叔叔了等等,置於這第三封,他的手頓了頓——

第三封信面上什麼都沒有,他發現自己的呼吸亂了,也不知是期待還是什麼,他鄭重的拿起那封信箋,翻開,目光觸及那字跡時松了口氣。

展信佳:平安珍重。

署名一個‘凝’字。

他說不出情緒心中不知是喜悅還是愧疚,那是他的妻子,娶了至今兩年卻沒有見過幾面的妻子,對於妻子他是有愧的。

當初寒家功高震主,他接下聖旨遠赴邊疆駐守,一走便是兩年,將這剛過門的妻子拋在家中,如今連他二弟都要當父親了他卻還沒有一兒半女,她的苦楚想必只能往肚子裡咽,心中不由起了一些憐惜之意。但是眼下卻是……

「將軍,將軍——」門外的人狠狠的砸門。

「什麼事?」

「丹陽城來人了。」

一見將軍終於開門了,那人也顧不得什麼趕忙說道:「皇上的聖旨到了,請將軍快快接旨。」

聖旨?這時候?

寒烈有些驚訝,他大步向前,又問道:「是誰來傳的旨?」

「說是皇上身邊的李公公。」

「李公公?」他不由反問一聲:「哪個李公公?」

「據說是李延年公公」身後的人回答道。

李延年?腳步一頓,身後的人險些撞到他背上:李延年不是錦鸞帝姬身邊的人嗎?怎麼會到這裡來傳旨?

他的步子一頓,馬上又重新起步,面色也看不出有什麼異常,直到了那會客時的客廳。

「李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公公見諒。」

「是雜家來的急了,被來得及提前通報,將軍勿怪才是。」

兩人寒暄了一陣,那李公公便掏出一個明黃的帛書:「寒將軍,接旨吧。」

「臣,寒烈接旨——」

單膝跪地,謙卑的姿態。

李公公暗自點頭,展開帛書尖銳的聲音:「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鎮南將軍寒烈駐守邊疆勞苦功高,距今兩年餘,今朕冠禮將至,寒烈為朕之太傅當主持加冠儀式,即令寒烈返回丹陽,欽此——」

「臣,謝主隆恩。」

他起身,再看一眼那聖旨,比了個‘請’的姿勢:「公公這一路前來辛苦了,還是在此稍事休息,待微臣準備妥當了一同回宮面聖,公公以為如何?」

「那敢情啊,寒將軍,這一路雜家可仰仗您了。」

「來人呐,帶李公公下去休息,挑幾個機靈的伺候著。」

待到士兵將人領下去寒烈才起步回房,將聖旨和家書放在一道兒:還真是始料未及,前腳才接到了軍情家書,皇上後腳就派了人傳聖旨,這個時候要他回丹陽?到底是什麼事?應該,不只是皇帝行冠禮這樣簡單吧?

這聖旨還特地提出他身為太傅理應主持大禮?仔細想來這事情十分蹊蹺,破綻百出,但是想想能回到丹陽也是好的,畢竟年關將近,有誰願意一年到頭見不得家人呢?

想到這裡他微微釋懷了一些。

十八歲時被招進宮,成為太子太傅,寒家何等顯貴,一門忠烈,只可惜先帝在世之時便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待到先帝過世情況越發嚴峻,他只得求當時當政的錦鸞帝姬將他調離丹陽城來平息寒家的這場禍事。

不期然的又想到錦鸞帝姬,那個女子,如今也該有二十了罷。

回想起來他初見她時,那雙倔強的眼睛,眸子裡溢出一些笑意,她的武功還是他教的呢,算起來他還是她的半個師傅,他與她相處了五年,名為君臣實則說是師徒也是可以算的,這兩年在孟固城,雖說有家歸不得,但是比起家破人亡卻已經好了許多,對於錦鸞他心中還是感激的。

第二日,才過雞啼手下的人便過來催促,畢竟是皇帝的旨意不好耽誤了,寒烈的行李不多,告別了一干將士寒烈算是踏上的回鄉的路。

寒烈與李公公同車,不經意問起:「這些年皇上還好嗎?」

提到了皇上李公公的模樣也謙卑起來:「皇上的身子很好,這些年越發壯實可以獨當一面了。」說到此處卻又想起錦鸞那身子,不由歎口氣:「可是帝姬的身子卻……」

「帝姬怎麼了?」她——過得不好嗎?

這樣一想寒烈心中不舒坦起來,仿佛有些難以呼吸。

「誒——」李公公歎口氣:「這宮裡的事情雜家也不便多說,將軍回宮之後自然便知道了,只不過雜家可要提醒將軍一聲。」

「公公請說。」

「帝姬為了大人您,可費了不少心思,大人可要知恩圖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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