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催款單

正當林遠與女兒說笑正濃時，三道白色身影走進了病房，正是依依的主治醫生與依依的兩個責任護士。

胡醫生年紀不大，剛三十出頭，不過已經算是市醫院血夜內科的頂樑柱了，算得上是年輕有為，與林遠可謂對比鮮明。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沒有什麼地方不適吧？」胡立覃先看向林遠。

今天凌晨的時候，林遠突然昏倒，可把依依嚇慘了，好在胡立覃來看過後，確定林遠沒什麼大礙，只是憂慮過度導致精神不支，休息會兒便可恢復。

所以安慰好依依後，林遠便沒有再安排林遠去別的科室，只是讓其在依依牀上休息，現在林遠醒來，他心裡也是鬆了口氣了。

在醫院工作了這麼些年，胡立覃見識了太多人間疾苦。像林遠家的情況並不少見，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承受不了一場病。

林遠從牀上下來，對於胡立覃他是一直很感激的，他也很慶幸自己能遇到這麼一個好醫生。

「我沒事，這些年來辛苦你了，胡醫生。」

胡立覃面色有些古怪，林遠這是哪一齣？這種話難道不是出院時才說嗎？但依依的情況肯定是出不了院的，難道他是要放棄了嗎？

「小琴，小雨，你們先給依依做常規檢查，林爸爸，你跟我來下辦公室。」

「胡叔叔，你不許兇我爸爸哦。」在依依的印象裡，每個被醫生叫去的爸爸媽媽回來後都不笑了，依依覺得肯定是醫生叔叔兇了他們。

胡立覃摸摸依依的頭：「依依放心，胡叔叔怎麼會兇你爸爸呢？你忘了，我和你爸爸是同學。」

林遠並不知道自己的話讓胡立覃產生了不好的聯想，他只以為這是普通的醫生與病人家屬交流，所以神色輕鬆地跟著胡立覃出了病房。

「坐吧，學弟。」

林遠點頭，然後依言坐下。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他算不上胡立覃的學弟，他們並非一個學院，而且林遠考入燕北大學時，胡立覃已經在醫院實習了，不過胡立覃念著兩人都是出自燕北大學的緣故，稱林遠一聲「學弟」。

「研究所那邊怎麼樣？馬上六月了，今年能畢業嗎？」

聽到胡立覃的問題，林遠神色一痛，他歷來儒雅溫和，很少會厭惡誰，唯獨他的博士導師。

如果說依依的病是天災，那林遠的導師對他的傷害就是毫無疑問的人禍，若那個老狗能多一分仁慈，上輩子林遠也不會絕望到去尋死。

從林遠的表情上，胡立覃也得到了答案，輕輕嘆了口氣。以前只聽人說生化環材四大坑，如今他在林遠這裡算是領教到了，這種坑有時是會要人命的。

「學弟，我知道你很難，可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不能放棄，我不會放棄，你作為依依爸爸，也不能放棄！」

回過神來的林遠愣住了，放棄？我什麼時候說放棄了？這剛重生回來準備逆天改命，怎麼會放棄？

林遠正準備解釋一下時，一個護士走了進來。

「胡醫生，財務那邊又來催了，林依依家已經欠太長時間了。」

小護士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林遠，發現後很是尷尬，放下催款單後便快速小跑了出去。

胡立覃也是有些臉色不自然，要說在這醫院裡他最做不慣的事就是跟病人談費用問題，可惜這也是永遠無法迴避的問題。儘管很多時候都會有人替他去跟病人談，可家屬們總是會找到他，讓他躲不過去。

林遠自己拿起催款單，數字並不長，不到二十萬，卻是林遠這具身軀所掏不出來的。

胡立覃想把催款單拿回來：「錢的事可以慢慢想辦法，我還能幫你再壓幾天，網路上也募得了一些，總之我們不能放棄。」

胡立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這家人如此上心，或許是不忍心依依這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告別世界，或許是可憐林遠這個命苦的學弟。

林遠卻是把催款單收進了兜裡：「學長，我不會放棄的，依依也肯定會好起來的。你幫我已經夠多了，我現在還欠你兩萬呢。這次就不需要麻煩你了，區區二十萬，我們會自己想辦法。」

以前的林遠肯定是湊不出這二十萬的，他記得上一世仍舊是李思錦拿出的錢，自從依依生病以來，幾乎所有的花銷都是李思錦支撐的。但是現在，林遠肯定不能再讓老婆辛苦了。

見林遠這麼說了，胡立覃也是重新坐下：「若是不行，要不我給校友會打個電話，他們有的是錢，再怎麼說，你當年也是為學校爭過光的。」

「學長，你可別打！我已經混得夠慘了，就不給母校丟人了。」林遠趕忙拒絕。

什麼爭光，不過代表燕北參加過幾次競賽罷了，算不得什麼輝煌履歷。

「行吧，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胡立覃決定回到主題上來：「依依的情況最近愈發嚴重，我認為需要準備化療了。」

林遠臉色一凝：「能再等等嗎？再等兩週。」

胡立覃又有些懵，等兩週是什麼意思？有必要這麼精準嗎？

「兩週時間應該是沒問題的，我的建議是下個月觀察，如果繼續惡化的話馬上開始化療。」

林遠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他可不希望自己漂亮的小公主剃成光頭，然後再去接受那些放射性物質的洗禮。

胡立覃更懵了，那就好是什麼意思？

「學弟，我知道人們普遍畏懼化療，可這是最後手段，我們總要嘗試，躲不過的。」

林遠自信一笑：「如果兩週之後依依突然好了，那她就不用了化療了。」

胡立覃張了張嘴，倒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在醫院裡，最需要的就是美好的期望，即使那期望毫無可能。

林遠也不可能告訴胡立覃外星飛船的存在，關係女兒的健康，他只能選擇自私一些。

從胡立覃的辦公室出來，正要返回病房時，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出現在了林遠的視線裡。

李思錦，林遠上輩子虧欠最多的人，他的老婆，林依依的媽媽。

林遠快速跟了上去，臨近了卻又止住步伐，他要如何面對這個女人，他要說些什麼，林遠的內心一片慌亂。

前面的李思錦此時也是停了下來，不過並非是因為林遠，而是因為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