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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蜀族的人都沉浸在劇烈的痛楚中,因為這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居所,此時已經面臨著這個世界最強大的人的摧毀,而原因卻是那場荒謬無極的聯姻。
如今,那些看似陌生的面孔個個如狼似虎,眈視著這片平和的大地,他們已經久沒有在沙場廝殺,那原本沉寂的心在此刻變得熾烈起來,因為他們生來就是為戰,對於戰爭,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此時此刻,他們明顯的感覺到了戰前的那種壓抑,在身邊慢慢的蔓延,因而,在他們眼中,如火般熾熱的情緒已經濃烈的燃燒起來——戰爭要來臨了!
緊張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散開來,在一切不可看見的虛無中,卻深深地植入了每個人的心靈深處,當然,包括蒙括。
以戰止戰,這就是嬴政一直信仰的王道,這是蒙括深切體會到的,嬴政這次的和親,只是一個幌子,為了天下,為了捍衛他的王道,為了他的永存不滅,嬴政能夠犧牲一切,而這個理由,已經足夠蒙括為之拋下一切道義仁義,因為作為人臣,作為嬴政手中的一枚棋子,蒙括只能將那一切拋下,而對於他自己而言,這也是他許久等待的時刻,生於名將之家,天生的對戰爭的渴望,已經讓他忽視了這原本一片平和的大地,他緩緩的勒馬行出,在他的面前,是蜀地一族的族長,這個看似平和的老者,渾身散發著威嚴,此刻面對著帝國的強大陣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他想起之前關於蜀地一族的種種傳說,卻又在心中徹底否定了這一切,因為,眼前的事情,並不是對蜀地一族追根溯源,而是……
「族長,難道這就是你們蜀人的待客之道嗎?」蒙括輕按著斜在一邊的長槍,此刻槍身散發的渴望的氣息,多久了,它已經多久沒有沾過血了!
族長只是淡淡的一笑,他知道不管他說些什麼,蒙括都會認定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蜀族人做的,這是一個開始戰爭的藉口,蒙括不會輕易放棄的,而他更加知道的是,蒙括身後那個強大的支撐想要的是什麼,而關於這個東西,一直都是蜀族流傳下來的傳說,是蜀族之人拋舍一切都要守護的,因而,從一開始便知道的結果,他只能示意性的說些什麼:「蒙將軍以為,這一切都是蜀族之人所為?」
「當然,你蜀族之人一向不同意和親,當然會想方設法破壞這一切!」
「原來我蜀族的人在蒙將軍的眼中竟然是這樣的人,那麼,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請蒙將軍動手吧!」
蒙括看著族長任人捆綁的樣子,突然仰天大笑,道:「族長以為,我大費周章的勞師動眾,只是為了捆綁一個蜀族族長,真是天大的笑話!」
族長歎息道:「蒙將軍難道以為天下也有長生不死之術?」
蒙括身軀猛地一震,這個嬴政在他臨走前千叮嚀萬囑託要保守的秘密,被蜀族族長輕描淡寫的講出來,他聽著自己的士兵議論紛紛的樣子,因為嬴政追尋長生不死之術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這些士兵在聽見族長的話之前,並不知道,他們這次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長生不死之術,而在這之前,很多人還在對5000人馬護送一支小小的和親隊伍耿耿於懷。
畢竟,蒙括經歷過大風大浪,很快的就鎮定下來了。
「族長以為呢?」
族長暗中感歎蒙括的心計,答道:「將軍看我蜀族之人像是修煉過長生不死之術的人嗎?」
蒙括掃視著這片被圍得水泄不通的土地,這些蜀族中的人,已經充滿著仇視盯著自己這幫不速之客,他感覺到拖延的時間越長,越會對自己一方不利,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不管是與不是,族長你是決然不肯交出那件東西了?」蒙括突然爬出原本靜臥在他腰間的長槍,那原本寧和的長槍,此刻卻閃耀著星點,渴望著暢飲鮮血,而矗立在蒙括身後的幾千鐵騎,已然感覺到首領身上巍峨的氣勢,緊張而渴望的齊齊亮出兵器,這個時刻,終於要來臨了,多久了,我渴望多久了。
族長抬頭仰望著那一片蔚藍蔚藍的天宇,此刻,西斜的太陽仍舊將絲絲的和煦揮灑在大地之上,微細的春風,曬出的點點春意,無邊的在天際流淌,那原本噪亂的心靈,卻因為那點點滴滴的水聲,風聲,葉聲,而多了些許的悸動,平和,在每個蜀地人的心中流淌,那原本佔據他們心靈的躁動,慌亂,還有恐懼,突然消失,他們朝著族長望著的那片天際看去,那裡,有他們蜀族的希望——已經離開蜀境的孩子們。
因而,此刻他們心中已經沒有太多的牽掛,而關於守護,關於誓言,就讓這一刻定格,在每個蜀族人的心中,他們默唱著那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歌謠,下一刻,他們已經緩緩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停滯在胸前,現在,應該為這片大地做些什麼了。
牧非已經忘記了方向,他只是慣性般的跟隨著那些看似淩亂的腳印、馬蹄印前進,平原在他的身後遙遙逝去,那原本寬闊的道路突然顯得狹窄起來,已經進入山道了,青山蒼翠,鬱鬱蔥蔥,綠意無窮,源源不斷,少了的是祥和,多了的卻是幾分陰鬱。
約莫著又走出了幾裡路,狹道一側的樹木突然劇烈的顫動起來,牧非回過神,朝那處叢木看去,這時候,走出了一個穿著奇異的小孩,牧非突然想起之前不久見到的那個同樣怪異的女孩,他們應該都是蜀地一族的,這個時候,又從小孩身後魚貫走出了數十個同樣服裝的小孩,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肥有瘦,有男有女……大多是不過弱冠之年的孩子。
這些身著異裝的人以同樣驚訝的神色看著牧非,他們就是族長安排逃離蜀境的下一代,只是這個時候,他們的心中都是無比的痛楚,因為這個生活了數年或者十幾年的地方已經迎來了它最大的危機,但是身為蜀地的一份子,他們卻要遠走他鄉,至於不顧,而在那之前,他們的眼中,蜀境無異於世外桃源,這裡有亮麗的風景,有淳樸的鄉民,有他們所有美好的記憶,而如今,這些都被那些外來的不速之客破滅,因而,他們看著眼前驚訝著的牧非,這個同帶來蜀境危機同樣裝束的外人,一定會再度對他們美好的家園帶來噩耗。
牧非驚訝與這些蜀族小孩的眼神,那眼神,蘊含著痛恨、憤怒以及殺伐,牧非不由得退後了一步,他想起了曆下城破的那一刻,同樣的眼神,同樣的淒厲,蔓延在他的心頭——難道蜀境出事了?
「怎麼是你?」
牧非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矚目看去,穿過了無數林立的身軀,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簾,是那個蜀族的少女,此刻眼蘊著悲傷,走到了最前面。
「紫菀,你認識他嗎?」一個少年走出來,不懷好意的看著牧非,他不知道這個外族來的生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蜀境,究竟抱著什麼樣的目的。
那叫紫苑的少女搖搖頭,看著牧非的眼神突然一陣驚喜,道:「瀾若,你看他會不會是爺爺口中說過的蜀之子?」
瀾若低頭沉思,他想起族長在臨別時說過的那番話,他眼神中一陣黯然,那原本不太明朗的臉龐此刻顯得更加陰鬱,只是他低垂著頭,紫苑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良久,他抬起頭,面色恢復了平常,回望著那處在雲端深處的蜀境,決然著道:「紫苑,你領著這些孩子去往安全的地方,我要和他回去一趟!」
牧非迎來瀾若犀利的目光,但是卻不知道眼前的兩人討論的是什麼,隱隱中,已經猜到蜀境肯定發生了變故。
紫苑決然搖頭,道:「要走一起走,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離開的!」
瀾若眼中一陣迷離,伸出的右手藍芒頓現,在紫苑的額頭輕輕點去,藍芒順著他的手指化作一股股細流,進入到紫苑的額心。
紫苑眼神中閃過一絲責怪,身子便開始漸漸的倒下去了,瀾若扶住紫苑將要倒下的身軀,眼神中依依不捨,道:「紫苑,不要責怪瀾若,我不想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離開!」
紫苑雖然不能動彈,但是瀾若的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在她的眼中,一絲不易察覺的淚珠悄然滴落地上,在瀾若轉身的那刻,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她已經沒有親人了。
「爺爺,瀾若,你們一定要活著,我會去找你們的!」紫苑在心中呐喊著,看著瀾若拽著牧非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來時的叢林之中。
牧非被瀾若突如其來的舉動觸怒,但是他發現自己無法逃離瀾若的手心,在瀾若的手心,有著一股地道,漸漸的侵入牧非的腦海,讓他無從抗拒的跟著瀾若的步伐前進,他只能由著瀾若拽著自己穿過翩翩茂密的叢林,走過黑漆漆的洞穴,在不久之後,突然天邊射來無數刺眼的光芒,時閃時隱,牧非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去,天際,一幕幕奇異的景象,淩亂散佈在半空中的兵器,如同漂浮在半空的絲帶,被一股莫名力量的控制住,在西斜陽光映射下,不時發出著閃耀的光芒。
牧非一時驚詫于如此的景觀,完全沒有察覺到一旁的瀾若古怪的表情,;瀾若沒有多看那些懸浮在半空中的兵器,仿似這些對於他而言,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此刻,只見他雙手漸漸的重疊起來,做出一個古怪的形狀,同時,牧非聽見他口中說著古怪的語言,猛地,在他的周身,一股藍色的光芒迅速蔓延,形成一個鳥的形狀,然後慢慢的實體化,最後成形的時候,牧非發現那是一隻鳳凰,牧非還沒來得及驚訝,已經被瀾若拽著踏上了鳳背,在瀾若的驅使下,藍凰朝著一個方向疾疾飛去。
牧非的眼前一片開闊,腳下的世界,如螻蟻般渺小,但是,還是看的清楚,在藍凰又飛行了一段時間,藍凰忽而疾疾下行,牧非看見瀾若額頭上漸漸冒出的密汗,很明顯,瀾若操縱藍凰的術法還不夠純熟,這個時候,牧非聽見正下方忽然傳來接連不斷的巨響,牧非想著朝下看去,身子卻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藍凰實體化的身軀開始迅速變得虛無,瞬間,藍凰背上的兩人腳下已是一片虛空。
來不及驚訝,來不及呼叫,兩人的身子已經直直的墜落,牧非看見瀾若臉上痛苦的表情,漸漸蔓延,此刻,瀾若已經漸漸的失去知覺了,恍惚間,他只是覺得一隻手抓住了自己,但是很快他的意識完全模糊了,而牧非,緊緊的抓住瀾若的手心,他堅定的對這個陌生的人許下了承諾,這也是他對所有人許下的承諾!
在蜀人伸出雙手的那一刻,他們已經堅定了心中的信仰,那是他們幾千年傳承而來的,而在他們收回手臂的時候,懸浮在半空的兵器如同雨點般落在河流中,濺起的水花,模糊了5000秦軍的視線,他們驚訝於蜀人的能力,就在他們的兵器毫無徵兆的脫開手心飛入半空的那一刻,他們畏懼,這個神秘的種族,究竟有著怎樣的背景。
「有人掉下來了!」不知誰人朝著天空大喊一聲。
「瀾若?」族長身邊的一個長老抬頭看向天空,良久之後又把目光轉移到族長的身上。
族長的目光複雜,他緩緩的伸出了右手,右手的指尖淡淡的青芒疾湧,在片刻之間,已經有了青色的實質,那青芒極速的旋轉,秦兵驚訝的看到族長的一舉一動,他們之中的一些人見過陰陽家發動術法的樣子,但是卻沒有如此靠近的感覺到那股氣勢,在族長的周圍,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氣場,那是保護自己不受外界干擾的護界,空氣會自然而然得了流動,抵擋住外界的一切攻擊。
牧非下落的身軀愈加迅捷,眼中慢慢的出現了一個個清晰的面孔,那些面孔,即使在最後一刻看去,也是那樣的陌生,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那些古老的記憶,在此時卻一幕幕的閃現,朦朧卻真實,他的腦袋陣陣的疼痛起來,額頭上滾燙的感覺,炙熱無比,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症狀,可能是他們口中所說的時候到了吧?
那又如何呢,或許,我可以……
牧非突然心頭一震,他模糊的意識中,竟然清楚的看到爺爺站立在那片人群中,這是幻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