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林落還是沒有得到芙蓉的原諒,沒有留下她。她被救了回來。
林落空洞無神眼睛,漠視著李應然孱弱的身子在房間裡忙來忙去,難以想像這個年邁的老人怎麼把自己背進醫院,再把自己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她背對著她,現在的她,不想說話,不想說話,不想思考,甚至不想呼吸!太多的不想。
三天后,林落下了樓。
李應然看見面容憔悴的林落,不禁老淚縱橫。林落叫了一聲「奶奶」就撲進了李應然的懷裡。然後,泣不成聲。
李應然心疼的說:「孩子,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就當做了一場噩夢,一切都過去了。」林落無聲的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李應然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和藹的說:「孩子,自從你從醫院回來,堂澤和悅希,還有婷婷,悅依,紫軒他們都來看過你好幾次,我都說你需要靜養,他們就都回去了。」
林落聽後,心顫了一下,也許聽見那個名字,她還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
她平靜的說了句:「奶奶,我知道了,謝謝你!這幾天讓你擔心了,以後不會了。我想出去透透氣,就不回來吃飯了。」
看著向大門走去的落寞背影,李應然還想說些什麼,想了一下,又止住了。
今天的天氣很好。天空很藍,白雲很白。這一切有多麼美好,林落的心就有多糟。
她牽動了下乾涸的嘴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正準備向對面馬路走去,卻被身後一聲「落兒」給怔住。她轉過身看著曾經愛得死去活來的那張臉。內心湧著說不出的感受。江悅希站了起來,深邃的眸子,讓林落看不出此時的他到底想幹嘛。
他走近林落,用手一把攔過她薄若蟬翼的瘦弱身子,擁她入懷,喑啞的說:「落兒,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在怎麼說,你都不會原諒我。」
林落心想,你說的對,我是很恨你!恨你連同你媽媽害死張媽媽,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讓我見到。
原諒?原諒你的薄情?原諒你的分手?原諒你編造的張媽媽車禍的謊言……林落壓抑住心頭的那股怨火,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話:「我怎麼會恨你呢?你是我的悅希,最疼我的那個人。」
江悅希放開了林落,看著面無表情的林落,心切的說:「落兒,謝謝你沒有將我劃進仇恨的行列。我會記住張媽媽的話,照顧你一輩子的!」林落的心震動了一下,張媽媽說的話,她好久對他說的?太多的疑惑讓她想不出到底是因為什麼?心裡打了無數個結,讓她不知道該去解哪一個,因為找不到答案。
愛情,在仇恨中變得黯淡了起來。江悅希,從此你將劃出我的世界。我們只有仇人的關係。這次,我只有利用你。
回憶停止。
「小落?」縱然整張爬滿淚的臉,聽見身後李唐澤的聲音,她強裝欣然的轉過頭。他總是那一個及時出現的人。這一刻,她很慶倖有他。
「唐澤,這條路不適合我這窮人,我們走吧,好麼?」心裡糾的酸酸的,冷徹的心早已瀕臨絕望,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是一隻烏龜,永遠的縮在自己的殼裡。不會被這一切壓得喘不過氣來。
李唐澤看了一眼滿臉沉陰的江悅希,再看看不動聲色的林落。不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心痛的是,她永遠都是波瀾不驚面容,誰也看不透,她在想什麼,她難受嗎?小小的身體能盛載的了這些嗎?
「悅希,我不知道你和林落之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以前因為我媽媽的緣故,我放手,把她交給你照顧。可是,你卻做了些什麼?!現在我不許你再傷害她,這次,我不會放手!」說完,轉過身一把拉起林落,怒氣幻化成一陣風從江悅希身旁劃過。
江悅希的心窒息憤懣,致使呼吸急促起來,一股莫名的焦急感湧上心頭。即使如此,他也無可奈何。身子僵在原地,漠視著他們的遠去。
林落任由李唐澤拉著,莫名的轉過頭,看了一眼仍然未動的江悅希,嘴角露出一絲嘲諷,內心被矛盾不住的沖刷著。
一路上,她的心像是被誰故意打碎的心願瓶,腳下踩著玻璃碎片,紮得她生疼。所有的美好也被破散。突然,她停了下來,有點不想走了。興許是因為心懶了,又或許是腳失去了知覺。是什麼她無從得知。好象也不重要。就仿佛剛才的一切似夢一般。不曾發生過。只知道疼痛,只有痛楚讓自己承受。而痛苦的原口,她不想去思考。因為不重要了……
感覺到不對勁,李唐澤轉過身,心疼的問:「怎麼了,小落?」
嘴唇泛幹的有些疼痛,她無力的笑笑。微微動了一下嘴角,似撒嬌般,又充滿了滿不在乎的無奈,悻然的問:「背我好嗎?我不想走了……」
李唐澤驀地如同發現新大陸一樣睜大眼睛瞪著她,這是她說的嗎?自己沒聽錯吧。不大肯定的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讓我背你?
林落說出這句話著實的有點後悔,窘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可是,無法向疲憊抗衡,只得妥協的乾笑了一下。
正當她思忖時分,李唐澤就趁其不備的將她背起。
「小落,我希望你快快樂樂的。忘了那個傷疤吧……」林落趴在李唐澤的背上呼吸溫熱,當聽到這句話後,呼吸卻變得不安起來。那股痛意,又被無形的掀開而來。
「唐澤,安慰的話最傷人。」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話,竟讓李唐澤再無說下去的勇氣。
「對不起,原諒現在這個如一只刺蝟一樣的我……」她說的很小聲,小到李唐澤都沒有聽見。他本想追問她說得是什麼時,才發現倚在背上的她已經睡著,這些日子折磨的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李唐澤心底閃過一陣心疼。隨後,踏著韻律平平的步子,向李奶奶的庭院走去。
再見他,在一個月過後,在江悅依的生日會上。十八歲的成人禮。
一個月?她扯起這段日子以來紋絲不動的唇角,哀傷的自言自語道:我們之間從每時每刻到每日每天,再到每月……那此後?是不是應該演變成每月每年了呢?還是比想像中還要長久?
一輩子,不想見。老死不相往來?呵呵呵……嘲諷如波濤黯然生波。
誰也不知道這天也是林落的生日。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是江悅希和她相戀兩年都不知道。
何況他們中間有十多年的空格,填充她記憶的只有那幾句不用履行的童言無忌。六歲的時候只相處了寥寥幾天,就被一個衣著華麗的貴婦接走了。也許那個人就是悅希的後母吧,那個心狠毒辣害死張媽媽的罪魁禍首。
林落內心的憤怒如躥動的火苗,呼吸凝重中充滿了苦澀的不甘心。她不會就此作罷的。她一定要為張媽媽討會公道。眼神無比堅決,肯定……
她的生日是張媽媽定的。張媽媽說就是在門口發現她的那天。
她習慣和張媽媽過生日。一碗長壽麵,和紅雞蛋。林落感覺那是莫大的幸福,因為張媽媽總是疼愛她。
每當這樣,李志洲總會喝的酩酊大醉,回來對著張媽媽和她怒斥一頓,張媽媽總會把她護在身後,有時候還會聽到從他們房間裡傳來的陣陣刺耳打鬧聲。
每次這樣,她總會很緊張跑到門口,很想走進去制止。像張媽媽保護自己一樣,可是,那時的她總會被膽怯心擊敗。林落想起這些,真的很後悔。
如果那個時候的自己夠勇敢,張媽媽的疼會不是減輕一些?如果不是有自己的存在,那一切會不會都不會發生?回憶,比思念還折磨人。特別比噩夢還驚愕的記憶,你想忘記,它便肆無忌憚在你的腦中攪拌,讓你心神不寧,吃不能安心,睡不能踏實。
你想抹掉它,它如你的另一個自己,如影隨形的糾纏著你,不是情人間的那種甜蜜黏人,不是愛人見的不依不舍,不是朋友間的合拍默契。從此,你噩夢連連,每天在自責中睡去,在哀歎中醒來。
那種生無可戀的矛盾心理。害怕明天的太陽,不敢面對所有,就如現在害怕面對李爸爸……
命運有時候真的很磨人。沒有鋸齒割肉的那般疼痛,卻有著你無可奈何的倀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