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桃夭 2.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上天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就不會放棄,我的存在,我的生命,就是為了傾覆這個天下。】

她從未離開過渝州,她喜歡這個地方,她喜歡聽吊腳樓下潺潺的江水,她喜歡聽每天早上傳來的第一聲笛音,她曾經許願在渝州度過她的一生。十二歲,一個女人闖進了她的生活,她告訴了她一直渴求的真相,更送給了她一份大禮。十四歲,她得到了「竹西佳處」,她是極其聰慧的女子,她開始用她的一生來謀劃。十八歲,她遇見了他,他神采飛揚,笑容凝固著與生俱來霸道與王者之氣,「朕要你進宮!」

渝州是個很美的地方,雖有蜀道之難,但這裡的一切自有種特別的韻味,「這次渝州之行,終於體會到了蜀道之難,葉子快去打探一下,這渝州還有什麼樂子沒有!」素星彥無聊的把玩著手中的摺扇,暗自歎息早知道叫徵月也一同出來,她一定能找到樂子。

葉子恒很快回來帶著幾分神秘道「公子,這渝州最出名的是那‘竹西佳處’。」

「好笑,竹西佳處?這不是形容揚州的麼?怎會用在這兒?」

「據說這‘竹西佳處’外有一片竹林,隨時刻不同變幻出不同的顏色,煙斜霧橫,遠望之,竟有幾分雲中樓閣仙境之感。」葉子恒說得滿目嚮往。素星彥輕咳了幾聲,這半天都沒到主題的介紹,他有些不耐煩。葉子恒注意到他的眼神,立刻省掉了還有幾千字的介紹,簡單明瞭的吐出一句話「這是渝州最大的風月場。」

「噗!」一旁喝水的葉弦止不住的咳嗽起來,素星彥以一種年長者的目光給了他理解的關懷。不想反而弄得葉弦面紅耳赤,不停的轉頭看著窗外。

素星彥無奈地擺手,強忍住笑意道,「葉子我們今晚就去,葉弦,連日裡你也累了,晚上你就別去了,這煙花之地,回去小心被珞兒罵。」

「公子我」葉弦本想說一起去,想想主子已這樣說了,也不好再忤逆他得意思,況且煙花之地還是不去為妙。

「竹西佳處」並不難找,穿過幾條曲折的小巷,竹子漸漸密集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竹葉的芬芳,越向裡走滿目越是青翠,漸漸的所有的顏色都變成了綠色,原來是一面以竹天然而成的牆。繞過這面「翠牆」,只見竹葉上閃爍著點點紫光,恍惚間可見翠竹間的飛簷亭角,煙斜霧橫頗有幾分霧失樓臺之感。待穿過那片紫光,可見一座八角小樓,門前的匾額上是張揚的草書「竹西佳處」,一看便知出自名家手筆,光是這牌匾已是價值連城。素星彥抬頭,樓上紫紗輕揚,卻不見有妖姬探出頭招攬顧客,對這店越發好奇。

素星彥來到門口,門旁兩位抹胸裝妖豔女子,只是盈盈而笑,卻不發一言。進入店中,迎面一座雕花屏風,古色古香,酒香似有似無。繞過屏風卻見幾位書生打扮的女子,和門口站著的那兩位女子的妖嬈豔麗形成鮮明的對比。樓上緩緩傳來箜篌聲,一位身著紅色輕紗的妙齡少女走下樓來。

素星彥對葉子恒使了個眼神,葉子恒立刻明白過來,摸出了一定黃金「我要見你們老闆娘。」

紅衣女子巧笑嫣然「奴家便是了。」

素星彥看著這紅衣女子雙目含笑,不發一言。紅衣女子毫不避諱的回看著他,同他一般笑而不語。素星彥取下腰上的玉笛,笛音潺潺流瀉而出,若泣,似訴,卻感不到任何的悲傷,仿若事過境遷後某個午後平淡的回憶。樓上的箜篌聲與其相輔相生,紅衣女子微笑著點頭,道「公子,你就是浮影今晚的客人了。」

「樓上彈箜篌的女子名叫浮影?流蘇媚浮影,想必姑娘定是叫流蘇吧!」

紅衣女子低頭作揖,「公子見笑了。」

素星彥笑道,「想必今天來得不是時候,流蘇姑娘,老闆娘今晚可是不在?」

「公子才智過人,佩服佩服。小女子斗膽,敢問公子是如何看出笙姐姐不在店中的?」

素星彥擦拭著手中玉笛,指了指流蘇的手,流蘇恍然大悟盈盈而笑,「公子好眼力。」

「流蘇姑娘的琵琶遠近聞名,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請姑娘演奏一曲。」

「既是公子相邀,那奴家又怎好再推辭。」說罷接過丫鬟遞過的琵琶低眉信手而彈。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徐墨鸞措手不及,一夜之間她不僅不用再洗筆,反而成了李大人的座上賓,只是畫的畫卻比別人多出了好幾副,可卻都是一樣的小荷。

「墨鸞啊!」李大人不知何時又到了畫廳,一臉訕笑。

徐墨鸞打了一個寒顫,手不自覺的也抖了一下。

李大人那雙老鼠眼已經笑得睜不開了,「雲王說很喜歡你的畫呢!我也很看好你啊,你一直是這屆學婢中最有天賦的!」

徐墨鸞猛吸了一口氣,「謝過,李大人。」

「哪裡的事,以後在雲王爺面前還望你多多美言幾句呢!」

徐墨鸞暗罵,這臉還真是變得快,不想再理會他,繼續作畫。

已經快接近午時了,畫局裡遠遠望去,只剩下一名女子的身影。幾絲幽風貫入,徐墨鸞彎腰拾起被吹落的畫紙。這到底已經是第幾幅了,手快抬不起來了。

「真噁心,就因為雲王說喜歡我的畫,竟叫我比他們多畫這麼多!」徐墨鸞一邊畫著畫,一邊忍不住碎碎念。真是的,畫得手痛死了。

「大娘,你還在畫畫啊,是不是之前又偷懶,所以被罰啦!」雲王不知什麼時候又突然冒了出來。

「你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啊,你是鬼嗎!」徐墨鸞沒好氣的將桌案上的畫扔到紙簍裡,經夏侯紫璃這麼一下,手一抖,她的畫也毀了。

可某人卻一點不自覺闖禍了,開始裝純良,「我當然是人啊,如假包換,大娘陪我玩吧!」

「你幾歲啊,還要別人陪我玩,去去去,我沒空,我還要畫畫呢!」

「你陪陪我,我就不讓你畫那麼多了。」雲王狡黠的看著埋頭畫畫的徐墨鸞。

「要不是你,我才不用畫這麼多,這是你應該做的」徐墨鸞萬分不滿的看著雲王。

「嘿嘿,你這樣是答應了哦!」

「等等,你之前叫我什麼!」

「大娘唄!」

「我有那麼老麼!」

「誰叫你不告訴我真名!」雲王順勢拉起徐墨鸞的手向門外跑去。雲王的手,很涼,但卻讓人很安寧,不管多少年,即使他已不再會拉著她的手,她依然記得,雲王是這宮中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

徐墨鸞跟著夏侯紫璃在宮裡轉了好幾個圈,直到再次穿過那片小竹林,徐墨鸞才發現她上當了,這分明是去葉舞樓的路,「為什麼帶我來這兒?」

「為我姐姐畫像啊!」理所當然的回答。

「什麼!你才說不讓我畫的,真是剛出虎口又進狼窩。」徐墨鸞直歎這年頭就沒一個好人。

「我和姐姐不喜歡吃大娘,你太老了不好吃。」

「別叫我大娘!我不去了!」她就想不通,她到底哪裡老了,為什麼他非叫她大娘!

「大娘,大不了我給你報酬就是了」雲王擺出了一副天真模樣,臉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徐墨鸞好不容易才忍住想上前掐他的衝動。

只裝作沒看見,「那先給我看報酬。」哼,萬一你騙我怎麼辦,那我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咦,你為什麼臉紅了?」發現紫璃突如其來的沉默後,大娘奇怪的看著臉上泛著點點紅暈的雲王,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夏侯紫璃輕輕從懷裡拿出一個用錦帕包好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打開,竟是一隻蓮花玉簪。玉簪遍體晶瑩,如那滿池碧水,似乎一碰便要滴落,頂端一支碧荷更是栩栩如生。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這」

「我專程為你做的,這個報酬值得吧!」

「你自己做的?」

「對啊,別那麼多廢話了,快收下!」

「怎麼站著不動,那本王親自為你帶上了!」

玉簪穿過青絲,夏侯紫璃看著她臉龐慢慢變得微紅,心中卻是喘不過氣的痛,你可知我寧為那玉簪,永遠伴你身旁,玉簪晶瑩,可我已是世上最不淨之人,你定是不會接受我吧,或許如今這般又何嘗不好。

她抬頭看見雲王眼中的哀傷,如一汪深潭濃郁得怎樣也化不開。雲王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悲傷,他不快樂。她看得入神,雲王突然再次抬手,在她發間摘下一片櫻花,他的衣袖拂過她的臉龐,她似乎感到了一種類似於溫暖的東西。

「看吧,這院裡的櫻花定是妒我送你這麼好看的東西,我的花妖老婆吃醋了。」說了一個自以為好笑得笑話,雲王眼裡的悲傷瞬間轉換為了玩世不恭笑意。

你到底是怎樣的人,比女子更妖豔的容顏,你到底是真是假。

「大娘,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啊!」

「徐墨鸞。」之前本是刻意隱瞞,沒想到一個走神竟脫口而出。徐墨鸞反應過來時,只聽見夏侯紫璃輕歎,「畫中鸞鳥,好名字,很稱你啊!」雲王邊說,邊伸手接下漫天掉落的櫻花。

他算是誇我嗎,墨鸞有些不解,進宮這麼多年已經很久沒人叫她名字了,她幾乎以為她就叫徐女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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