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8章 沉河

「呦，這靜思軒還真像那皇宮裡的冷宮，呵呵……」清陌尖銳的笑聲，分外刺耳，落進羅盼好的耳裡，卻沒有泛起絲毫波瀾，倒是意兒氣得小臉通紅，指著那清陌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羅盼好看了一眼意兒，等到她將手放下，才轉頭對著站在門口不曾進來的清陌冷聲道：「清公公來這裡可是有什麼話要傳？」

清陌看了一眼意兒，笑容裡露出幾分殘忍。

「王爺讓咱家來告訴羅妃，好讓羅妃有個心理準備。明天這城裡的醉香樓就會來領人了！」

羅盼好大驚，醉香樓是這京城裡出了名的青樓。

「領人？領的是誰？」

清陌陰笑：「羅妃放心，醉香樓來領的絕不是你，怎麼說，羅妃也是王爺的女人，就算再不堪，也不能讓羅妃淪落煙花之地。那樣丟的可是王爺的臉！不過……」清陌將目光投向意兒，嘴角染上些許淫邪，「意兒姑娘可不是王爺的人，她長得這麼水嫩，想必那醉香樓肯定是極為歡喜的！說不定調教個一兩年，意兒姑娘都能混上個頭牌做做！」

「王爺想把意兒賣給醉香樓？」羅盼好緊盯著清陌那令人憎惡的笑臉，冷聲喝問。誰知，話音剛落，咚地一聲悶響，卻是一旁的意兒軟倒在地上，兩眼空洞，兩行清淚緩緩滑下。

「意兒！」她驚聲喊道。這時，清陌卻是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意兒，然後整了整袍袖，尖聲說道：「話已傳到，咱家就先走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羅盼好也未去看他，她的心思已經全掛在了意兒身上。

「意兒！」

「小姐……」意兒忽地抬起了頭，淚汪汪的眸子裡空空洞洞地，讓人覺得心慌。「小姐，意兒不想去那醉香樓，那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小姐，意兒不想去！」意兒淒聲喊著，眼淚如那決堤的洪水，洶湧而下。

羅盼好看著她，卻不知該如何安慰。驀地，她紅了眼眶，咬牙說道：「意兒，你不會去那醉香樓的，不會的！」

「真的嗎？小姐！」意兒無神的雙眸了忽然有了亮光，像是原本已經絕望的人忽然看到了希望。

羅盼好對著她輕輕點頭，卻像是許下了一個鄭重的承諾，沉重卻又不得不奮不顧身。

「意兒，在這等我！」

她起身瘸著腳往門外走去，意兒在身後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她，漸漸，漸漸遠去。

王府花園。

羅盼好埋頭急行，穿梭在那一株株開滿雪白梅花的臘梅樹之間，沒有看見右手邊不遠處緩緩行來的一抹倩影。

「站住！」

突地一聲冷喝響起，羅盼好似是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急急往著王府前院趕去。

但那人顯然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又是一聲厲喝：

「本妃讓你站住沒有聽見嗎？」

話音剛落，已有一個婢女趕上前來攔住了羅盼好。

轉頭看去，月妃冷著臉緩緩走來，一襲暗花細絲褶緞群在雪白的妝緞狐膁褶子大氅下隨著步伐若隱若現。

「羅妃莫非還當自己是正妃不成，見了本妃也不請安！」月妃在羅盼好身前一米處站定，清聲冷笑。

羅盼好未答話，一旁的婢女忽地伸出手來想要將她按倒。手還未觸及肩膀，卻在她冷冷的目光中嚇得縮了回去。

「月妃喊住我可是有什麼事情？」羅盼好看著眼前的女子，心中隱隱焦急。若是去得晚了，怕那默王爺已經離開了，那她還要如何從離暄霸手中救下意兒？

月妃忽然笑了，美麗卻陰冷。

「本妃記得王爺似是下過命令，沒有他的允許，羅妃不准走出靜思軒半步吧！」

羅盼好挑了挑眉，冷聲問道：「那月妃這番喊住我是想拿我到王爺面前去問我罪呢，還是想將我送回那靜思軒呢？」

「呵呵……」月妃笑得越發森冷，「本妃想做什麼，你立馬就會知道了！」說完，她忽地收了笑容，大聲厲喝：「來人！」一瞬間，就有好幾個侍衛從看不見的角落沖了出來。

「羅妃違令擅自離開靜思軒，將其綁了，關到柴房，等候王爺發落！」

「是！」

「你……」羅盼好話還未出口，就有兩個侍衛跑上前，將其架著往那廚房趕去。

意兒！意兒！不，我不能被抓走！

羅盼好用力掙扎，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又如何掙脫得了這兩個精壯男子的鉗制。

她只能被那兩侍衛拖著，離那王府前院越來越遠。

身後，月妃嘴角的笑意，陰冷，殘酷。

靜思軒中，意兒站在院子門口，不住地往外望著，可是等到天黑了，也不見羅盼好回來。

王府的某個角落，一座略微有點破落的房子靜靜地矗立在那裡。房間裡，堆滿了乾枯的柴火，右手邊的角落裡，一抹月白色在柴堆裡若隱若現。

忽有一兩聲虛弱呻吟傳出，只見那羅盼好手腳被綁蜷縮在那裡，連嘴裡也被堵進了一塊綢絹。她面色潮紅，黛眉緊皺，雙目緊閉，紅唇乾裂。

突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羅盼好睜開了眼睛，盯著那扇被鎖著的木門。

開鎖聲響起，門開了。走進來的是幾人，借著打首那人手裡的燭光，羅盼好依稀辨得，一個是瞧著面生的婢女，身後還有兩個家僕。

「快點，把她裝進麻袋裡！小心點，別弄出來聲音來！」那婢女站在門那兒沒動，壓低聲音吩咐身後的人。

後面兩個家僕忙朝著她走來，其中一個拿著一隻碩大的麻袋。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越走越近。

他們這是要幹什麼？殺人滅口嗎？

還未來得及掙扎，那個拿著麻袋的家僕忽然蹲下來拿一塊手絹蒙住了口鼻，只聞一股刺鼻的味道灌入，然後她就失去了知覺。

柴房裡，那兩個家僕利索地將她裝進了麻袋。

「怎麼做你們知道了吧？別出什麼岔子，要不然你們的家人……哼哼！」那婢女聲色俱厲地低聲威脅。

那兩家僕忙不迭的點頭，口中諾諾稱是！

那婢女臉色稍稍緩和，「做好了，自會有大賞！快去吧，路上小心點，別讓人瞧見了！」

那兩家僕點了點頭，將羅盼好扛上肩，就出了門，匆匆往王府的小偏門走去。一路上，顫顫巍巍，生怕見著人。出了偏門，就著夜色，順著牆角，疾步往東邊的暹羅河趕去。偏門不遠處的大樹上，有一抹黑影一閃而沒。

「就在這裡吧！」

「那你去撿幾塊石頭來！」

「撿石頭幹嘛？」

「以防萬一！要是她沒死，到時候倒楣的可是我們自己！快去撿！」

「……要不我們放了她吧！這個羅妃也挺可憐的！」

「方啟成，你別忘了你的老婆孩子可還在娘娘手裡。你要是不想管你家人的死活就走開，別連累我！我可不想老婆孩子都沒了！」

一聲歎息響起，黑暗裡，兩個黑影放下了肩上的麻袋，一個往河邊的林子中走去，一個解開了麻袋。打開的袋口裡依稀可見是一個女子，月光下，那面容，正是羅盼好！

不多時，去往林中的那人走了回來，一手拎了一塊大石。

等到石頭放好，兩人又將麻袋系好，可謂是滅絕了羅盼好一切生還的可能。只聽「撲通」一聲巨響，那麻袋就不見了，只留下河面一片水波蕩漾。

「快走！」

兩個黑影又順著牆角，急步往回走。

一段時間過後，慘白的月色下，這河邊靜得只有風吹過竹林時的莎莎聲。突然，有一抹黑影從林間飄落在河邊，佇足了一會，「撲通」一聲，竟跳入了河中。

一陣水花落下，只餘一片波紋蕩漾，那人甚至沒有掙扎一下，就那樣直接沉入了河底。他是想自殺嗎？何以如此決絕？

夜重又恢復了寂靜，偶有一陣風吹過，帶起陣陣莎莎葉響，在這蒼白的月色下，顯得分外的淒涼滄桑。

離這不遠處的河面，忽有一陣嘩啦水響，一個黑影手中抱著一個白衣女子破水而出，踩著水面飄然遠去。月光下，那黑影一轉身的瞬間，頭部一抹暗金色一閃而逝。

不遠處的巷弄間，有聲音傳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當……」

夜，深了，時間緩緩流過，天邊開始亮了。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候，平遠王府靜思軒清陌領著一個濃妝豔粉的女子和兩個神態猥瑣的小廝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院子裡，意兒坐在臺階上，怔怔地發呆。

「呦，意兒姑娘這情形是一夜沒睡呢！」清陌尖聲嘲諷。

意兒抬頭看見他，一怔之後，驟然朝著沖了過去。

「我家小姐呢？你們把我家小姐怎麼了？」她尖叫著，一下撲到了清陌的身上，纖細的雙手狠狠地掐住了清陌的脖子。

「快……咳咳……快點……拉開她！」清陌嘶啞著嗓子努力喊道。一旁那女子一揮手，那兩個小廝打扮的猥瑣男子忙上前將意兒從清陌身上拉了開來。

「啪」地一聲脆響。清陌一個巴掌甩在了意兒臉上，頓時，嘴角有絲絲鮮血滲出。

「你還我小姐！把小姐還給我！小姐！小姐……嗚嗚……」意兒的掙扎只是徒勞，最後只剩絕望的淚水。

聽著她的哭訴，再看看至始至終沒見羅盼好的身影，清陌終於壓下了憤怒，疑惑道：「羅妃呢？」

意兒驀地停住了哭聲，嘶聲喊道：「你還我小姐！小姐……」

「啪」，又是一聲脆響，意兒嘴角的血色濃重了幾分。

「羅妃呢？」清陌皺眉喝道。

意兒狠狠地盯著他，忽然又哭了起來，伴著哭聲，她斷斷續續講起了昨天清陌走之後的事情。清陌一怔，立馬轉身朝外走去。

這時，那濃妝豔抹的女子膩聲叫道：「哎……清公公，怎麼走了？那這人……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