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0章 醉香

當冬日的第一縷曙光落進里間的時候，玉嫣然睜開了眼睛。當天光落進眼底時，往事如潮水一般湧來。那些疼痛……她的臉有一瞬間的蒼白，旋即便是堅定。她要做的一切，從今天開始！

冬天清晨的空氣很是冷冽，水邊的空氣更是有一股濕意。她忍著寒意，掀開被子，當視線落在身上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是一套打著幾個補丁的粗布群子，並不是很合身。昨天她竟沒有發現，也不知是誰幫忙換的！應該不會是然大哥吧！想到這裡，她不禁羞紅了臉。

走出內間，外間空無一人。不知那然大哥一大早地去了哪裡！往旁邊看去，小木桌上放著幾份用陶碗裝的小菜，有翠綠的青菜，有金黃的蘿蔔絲，還有雪白的山藥。那鮮豔的顏色，不禁讓人食指大動，玉嫣然也是如此。

可是這裡只有菜沒有粥啊！再看桌上，一碟小菜下麵壓著一張暗黃的宣紙。上面書著幾個端正的楷書。

嫣然，我出去下，粥在鍋裡暖著，起來自用即可！然書！

這倒是一個貼心的大哥！玉嫣然微微一笑，轉頭找到了那屋角放在爐上的一個小陶罐。走進時，可以聞到一陣陣隱約的香味！

打開看，粥色略顯紅，也不知是什麼做的！只是真的好香，此刻，玉嫣然竟覺得肚餓十分！

舀了一碗，淺嘗，甜中帶酸，竟是紅棗的味道。

玉嫣然嘴角的笑意又大了幾分，這然大哥還真是會照顧人！

吃過早飯，然還沒回來。她推開門，走了出去。這是一個較小村莊，依水而建。然的屋子在村子的最後面，奇怪的是村裡其餘的木屋總是搭的很密集，一家挨著一家的，唯獨這然的房子，周圍有一大圈的空地，乾乾淨淨的，什麼都沒有！

忽有一位大娘挎著一大籃子的衣服從村裡走出來，向著這個方向走來，很快就到了近前。見玉嫣然站在門外，便笑著招呼道：「姑娘，你醒了啊！」

玉嫣然一愣。

「大娘，您認識我？」她笑問。

大娘停了腳步，笑答：「談不上認識吧！只是這然先生把姑娘帶回來的那天，正是大娘我幫你換的衣服！」

原來是這位大娘幫忙換的衣服，先前她還以為……

「原來是大娘幫的忙，謝謝大娘了！」玉嫣然朝著大娘微微一福。那大娘慌忙讓了，口中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閨女，我這麼一個窮苦婦人哪受得起如此大禮。姑娘這是折煞大娘了！」

「大娘言重了！」玉嫣然見大娘不肯受她之禮，也不強求，目光掃到她手裡的籃子，便笑問：「大娘這是要去洗衣服嗎？」

「哎呦！你看我這腦子，跟姑娘一聊天就忘了這茬了！姑娘，大娘得趕快去洗衣服了，家中還有孩子等著呢！」

「好的！大娘，您忙吧！」

大娘挎著籃子匆匆離去，玉嫣然看著她的背影，心中微微悵然。這村民雖然生活窮苦了點，吃的是粗茶淡飯，穿的是粗布麻衣，但是卻也純樸得多了，不會有那麼多的勾心鬥角，陰謀爭鬥。意兒和她原本就生活在這樣的地方，意兒也不會有如此劫難了！

若是……以後還能從王府活著出來，她定要找一個這樣的地方，平平淡淡地度過餘生。

「嫣然，想什麼呢？」

略略低啞的聲音突地從背後響起。玉嫣然一驚，忙轉過身去，一看，竟是然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廊柱邊笑看著她。

「沒什麼！然大哥，我想出去下！」玉嫣然笑問。

「好的！」然馬上答應了，連她要去哪裡都沒有問一句！

玉嫣然一怔，看向然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見底。這然大哥還真是感覺有點神秘。玉嫣然一邊想著，一邊和然道別。然後輕移蓮步，繞過屋子，往村外行去。

然看著她走出村口，眸中黑色漸漸深邃，直到玉嫣然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了目光，轉身進了屋。

張家村外十裡處小樹林裡，玉嫣然一步深一步淺地往裡面走著。樹林裡，幽暗，安靜，只有不知名的蟲叫，和身體撥開灌木時的索索聲。

不知走了多久，玉嫣然才找到了一處空地。

稍稍整理了下，她就盤腿坐了下來。閉眼冥思了會，雙手抬至胸前捏了一個繁複的手勢。手勢完成的霎那，她的呼吸像是一下子弱了下來，幾不可聞。

太陽一點點爬至頭頂，又一點點的滑落，玉嫣然一直坐在那裡，一動未動，甚至連呼吸的頻率也未改變一下！

終於，在樹林快要完全陷入黑暗之前，玉嫣然睜開了眼睛，一道精光從眼底一閃而過！

回到然的家中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然坐在門口等著她，背後燭光搖曳，有種莫名的溫暖。

「你回來了啊！吃飯吧！」見她到了，然起身走進了屋裡，玉嫣然跟在身後走了進去。晚飯是幾樣野味，還有一個很鮮美的魚湯。

飯間，然除了問她飯菜可口否，其餘的話一概未說。玉嫣然默默吃著飯，心緒萬千。

驀地，

「然大哥，可否幫我一件事？」玉嫣然抬頭看向然，昏暗燭光中，然的臉上看不清表情。一陣風吹過，燭光搖曳，明暗不定。

「說吧！」然頭也未抬。

「然大哥可否陪我去一趟醉香樓？」玉嫣然輕聲問道，心中無比忐忑。原本她想自己一個人去的，可是她一女子身份，如何進得了那醉香樓！更何況她現在身無分文，連身上的衣服都是別人的，更遑論女扮男裝之事了！無奈之下，也只得求助眼前之人了！

然夾菜的手一頓，旋即又恢復了正常，淡淡問道：「什麼時候去？」

玉嫣然微怔，這然竟什麼也沒問！不過，不問也好……

「吃過飯，行嗎？」

「那趕緊吃吧！」

玉嫣然大喜，心底對於然又默默親近幾分。這等熱心且不話多的人無論是誰都喜歡的！

晚間的京城裡，熱鬧非凡。暹羅河裡，一艘艘精美的畫舫燭火通明，琴瑟聲聲。河邊回廊裡，有男子，有女子，笑聲不斷。

此刻，京城有名的青樓醉香樓前賓客絡繹不絕。七八個衣著妖嬈的女子正站在門前對著過往賓客嬌聲調笑。

門前大街上，忽有兩個氣質翩然的男子向著這醉香樓行來。左手邊那男子略高些，長相平凡，一身灰布粗衣，神態自然；右手邊那男子黑絲高束，一張臉蛋白皙俊美，一身寬袖白袍，秀氣非常！這兩人正是然和那玉嫣然了！

門口濃妝豔抹的女子見了兩人，頓時兩眼放光，全部擁到了那俊俏如女子的男人身旁，一時間，鶯鶯燕燕之聲不絕於耳。

玉嫣然不禁皺了眉，抬手輕輕掩鼻，那撲鼻的脂粉味實在讓她有點難以忍受。一旁無人圍攻的然，自是一番清淨，轉頭見她如此模樣，不禁勾起了嘴角。

好不容易進了那醉香樓，從未進過青樓的玉嫣然不禁被眼前的景色給震住了。這是一個類似塔樓的建築，共有四層，邊上一圈圈的回廊，中間貫穿。漫天的粉紅紗帳從高高的樓頂垂下，隨風起舞，恍如夢境。一樓，粉帳間擺著十幾張圓桌，坐滿了人，無數紗裙曳地的妖嬈女子穿梭其中。席間男子，個個溫香軟玉在懷，自是享樂無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