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妝詞 第八章 禮物

「啊啊啊啊——!」

「痛痛痛,輕,輕一點啊——!」

「不要拉了不要拉了,你們這是揠苗助長,會死人的!還是讓我去——啊啊,痛——去練起手式吧——啊——!」

二哥那個沒良心的在一邊笑,一點感同身受的意識都沒有:「小蔚,撐著點。你看你一個上午起手式都沒學會,全身沒力氣。強開筋骨雖痛,但拉開了進步會快很多,吃這點苦頭還是值得的。」

我痛得淚汪汪,把說風涼話的二哥鄙視了一遍又一遍:他肯定是記恨我不聽他的話要學武術,才故意慫恿師傅整我……

嗚嗚嗚,真的好痛啊……

我死皮賴臉地抓最後一根稻草:「素韶哥哥……」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溫柔地沖我一笑:「有什麼事麼?」

……

遇人不淑啊!

終於在我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快被美人師傅捏碎的時候,蘇流月才頗為滿意地放開了我,一隻纖纖玉手柔媚地捋了捋散下來的髮絲,完全看不出剛才那種恐怖的殺傷力。

那麼漂亮纖柔的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啊。

我扁著嘴縮在床上,活脫脫一個被惡婆婆壓榨的小媳婦。

下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分經錯骨的獨門手法真的起作用了,反正自己跑得快了,跳得高了,那套複雜的劍法也一點一點慢慢學會了。

我興奮得要命,大嚷著「師父師父你快來看我學會了」,一回頭看見三人站在樹下,那個姿色那個氣場,真是——相當相當的養眼啊!

哎呀,說起來,我的相貌雖不差,但跟蘇流月、秦素韶他們一比簡直就是雲泥……

蘇流月嘴上說:「嚷什麼,這麼套劍法居然學了一天才學會,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但眉梢微微上揚,說不出的親切好看。

二哥倒是挺中肯:「別聽阿月的,你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我呵呵傻笑,然後充滿期待地等謫仙誇我。

他沖我招招手,示意他手中一個中等大小的木盒子。好東西!雖然離得遠,都能看得到層次分明的雕花。我立馬屁顛屁顛地湊過去:「給我的嗎?」

「昨天說了會送你一樣禮物,」他淺淺一笑,「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盒子裡是一條銀色的鏈子,很長,很炫,頭上有一個小小的暗扣。不知是什麼工藝,邊緣折射出七彩,特別絢麗,像彩虹一樣。

不像是項鍊的樣子。我拿起來,感覺軟軟的。在腰上比劃著纏了纏,居然三圈還不止。

就算是腰帶,也未免太長了一點吧。

我撓撓頭:「這個東西這麼長,怎麼帶啊?」

蘇流月撲哧一聲笑出來,一戳我額頭:「笨丫頭真是有好東西都用不了。來,我來給你戴。」

她把我右手的的袖子拉上去,鏈子像有生命一樣柔順地纏住了整根右臂,啪嗒一聲暗扣一絲不差地將它牢牢固定住了。

我動了動,沒有被綁住那樣緊勒的感覺。蘇流月一鬆手,寬寬大大的兩層衣袖垂下來,把銀鏈給遮住了。

我又活動了下,很奇怪:「這樣就看不見了啊。」

秦素韶眼裡閃了一閃:「就要看不見才好。」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只覺得身子一輕就轉了個方向。肩上一陣綿延的暖流襲來,像是火蛇蜿蜒在我的血管脈絡裡。

暖烘烘的,有些癢。

這具身體似乎格外敏感,我忍不住咯咯地笑:「好啦,素韶哥哥,停,快停——」

熱力沖到指尖,手臂猛然震了一下,是那種不正常地震動。我嚇了一大跳,只覺得手心裡像是流過了一線冰水,然後「轟」的一聲,十米外一株合抱大的槐樹攔腰而斷,齊刷刷的綠白色斷面像一隻大眼睛直直地看著我。

我呆呆地看著那棵樹,又看看自己的胳膊。

我承認有的時候我的腦子會突然抽風,產生一點莫名其妙的聯想。比如現在,我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一個刺蝟頭的少年穿著一身金屬服,然後大喊:「燃燒吧,小宇宙!」

……

搖搖頭甩開這個詭異的念頭,我毫不懷疑地扯起袖子去看那條銀鏈。它倒纏的依舊井然有序,看起來又柔軟又無辜。

這是什麼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我二話不說,拼命拽拽拽拽,拉的手臂都紅了,它依舊厚臉皮地貼在我手臂上!

還說管制刀具不能隨身攜帶,這玩意兒可比管制刀具嚇人多了,這麼整天纏在我手臂上,要是哪天一不小心就把手臂絞成香腸片了我找誰哭去啊?

我還在不拋棄不放棄地跟那條鏈子作鬥爭,被二哥一把拍掉了爪子:「別拽了。阿月給你扣上的時候用了一些真氣,使不出等量的真氣是取不下來的。」

我惡狠狠地瞪著他。

蘇流月認同地拍拍我的頭:「果然是個不識貨的,給了你真是暴殄天物。」

我可憐巴巴地拽著她的衣袖,只恨生不出一條尾巴拼命搖以示諂媚:「師父,我是練劍的嘛,這種東西給了我也用不了啊,要不你幫我解開吧?」

某個始作俑者趣味盎然地欣賞著我的可憐相,也沒忘慢條斯理地在一邊火上澆油:「你不喜歡雲虹,雲虹可是很喜歡你。現在小玉就是想給你解,也解不下來了。」

我五官都快扭曲到一起了:「為什麼?!」

「雲虹可是神器,雖然是條銀鞭,卻有自己的意識。」他撣了撣寬袖,那叫一個溫文爾雅,「阿雪說的也沒錯,只是沒說全。你想取下它,不但要運起足夠的真氣,還要它願意離開才行。」

在陽光下硬生生長出無數怨念的蘑菇後,我終於艱難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唉,真的是取不下來了啊。

「喂,你叫雲虹是吧?」我不甘心地撥弄它,恨恨道,「我警告你哦,你要是敢把我弄疼了,姐姐我一定把你拆成一段一段的,一定!」

蘇流月他們見狀,都笑我孩子氣。她說:「好了,再練一個時辰。晚飯前把整套劍法舞給我看。」

我一開始也問過他們,練武都是要先打拳,紮馬步,再打坐,練心法的,碰劍之前至少練個三四年基本功,怎麼到我這裡就全省了。其實問他們的時候我心裡猜難道是我自己天資聰穎是武學奇才?結果二哥很乾脆地說:「教你練武是為防身,是生死關頭出人意料的救命招式。學了內力下盤穩當,極容易被看出來,恐怕節外生枝。」

無語望天,烏鴉飛過。

果然還是秦素韶會說話,只一句:「時間緊迫,只好一切從簡。」就把前後因果全部歸結到客觀上面了。

「不練這個嗎?」我抬抬胳膊,有些意外。

「先練劍,你現在尚難以駕馭雲虹。」蘇流月頷首,又提醒了一句:「你每日戴著它,切莫讓旁人看到了。」

師父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我油腔滑調地道是,然後擦把汗,繼續練。

不管在哪裡,不管什麼時候,自己的命都是握在自己手裡的。我雖然嬉皮笑臉,但在練武這件事上,絕對不含糊。

雖然只是些粗淺的功夫,但誰又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我要靠它撿一條命呢?

            
            

COPYRIGHT(©)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