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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過來時,只覺得空氣裡有一種熟悉的波動,暖暖的,像是……雪止天晴的熹微。
我……是誰?這又是在哪裡?
「小蔚,你說句話啊小蔚,你感覺怎麼樣了,嗯?」
眼前一張清俊的臉有些蒼白,雙唇一張一闔。
有一點……眼熟的樣子。
小蔚……叫我嗎?
「秦大哥,小蔚到底怎麼樣了,剛才,剛才她好像一點都不認識我一樣……」
「小蔚,看著我。」
一個帶著暖意的聲音慢悠悠傳過來。
真奇怪,聲音,怎麼會有溫度呢。
被魔力牽引著,我緩緩側過脖子,對上了一雙看不到底的瞳孔,它……怎麼像是在旋轉一樣呢,一點一點,簡直要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直覺不好……不能再看,不能再看,好壓抑,我會死掉的……
可是偏偏移不開眼,只能定定的……
「沒事,不過是離魂太久了罷。」他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魂魄出竅久了,常常會記不全舊事,何況她昏迷了這麼多年。」
瓷質的杯蓋碰上杯沿,「叮」的一聲微響。像是被針灸刺准瞭解穴的穴道,剛才的壓迫感驟然消失。我有些驚慌的縮了縮,這才發現那竟是個……謫仙一樣的男人。
一襲寬大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像是一團白光一樣,滿頭的銀髮更是像流水一樣傾瀉下來。他年紀很輕,樣子極美,溫文爾雅,有一種介於男女之間的魅惑。
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絲毫不顯的脂粉氣,甚至不讓人覺得纖細單薄。
「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好。」之前的男子長歎一聲,將我輕輕扶起來,很細緻地在我後腰處塞了個軟墊枕著。他仍有些不甘心,輕聲卻固執地問我,「小蔚,你一點都……不認識二哥了?真的不認識了?」
「阿雪,你不要自責了。」白衣男子截住他的話頭,「你也好些天沒有休息了。小蔚既已醒了,就交給我和小玉照顧吧。」
「秦大……」
白衣男子的聲音很柔,卻像蛛網一樣罩過去,軟中帶硬不容反駁:「你還不放心我和小玉麼?」
我眨眨眼睛看著他們對話,大概明白我叫小蔚,叫做「阿雪」的男人是我的二哥,而穿著白衣,被稱之為「秦大哥」的男子應該是我哥哥的朋友。
二哥長歎一聲:「好罷,那就依大哥說的吧。」他細細掖好被子,摸摸我的頭髮,「小蔚乖,聽秦大哥和月姐姐的話,哥哥很快就回來看你。」言罷,大概是想起我現在並不記得他,一聲淺歎,臉色又黯淡了幾分。
他的神情我忽然有點難過。被子本來就掖得很好了,他剛才又下意識地給我掖被子,是做慣了這樣的動作吧……
在我一時想不起來的那些時間裡,他是不是千千萬萬次這樣給我掖好被子,看著我入眠?
恍惚間,腦海裡閃電般的湧過許多場景,我幾乎以為時光倒流回了被我忘記的那一段。溫文如玉的少年,清俊的容貌,挺拔的身姿,溫和的聲音,細心的給我掖好被子,刮了刮我的鼻尖。
他的嘴張張合合,似乎在說什麼。
他說什麼來著……
「再敢把被子踢掉,哥哥就不理你了。」
……
「……哥……」眼見他起身了,我忽然啞著聲音喊出來,「哥哥……」
不等我自己反應過來,他倏地扭過頭,十分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小蔚,你還記得哥哥是不是?」
我倚著墊子半坐著,他很激動,雙手幾乎同時就要握住我的肩膀,然後搖晃的我身體,直到我回答他「是」一樣。可他的手剛一伸出來,就不易察覺的頓了頓,然後只是隔著被子抱住了我的手。
也許是習武的人真氣流轉,也許是幻覺,隔著薄薄的被子我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手心的溫度。
似乎有人說過,手心熱的人都很熱情。
當然,也可能是我記錯了。我現在這個樣子,哪裡要說得清記得些什麼呢。
可他真的是個及熱情又細緻的人。剛才在我喊他之後的狂喜裡,他都記起我現在身子不好,只是溫柔堅定的合住了我的手。
真是個……好溫柔的哥哥。
「……我,記得見過你。」我咽了咽口水,「我……」
他的一根手指忽然橫在了我的唇上:「不要說話了,乖,你看你嗓子啞的多厲害。哥哥去給你倒水。」
茶盞遞到嘴邊,他小心的喂我喝了幾口,方才放到一邊。茶當然是好茶,雖然味道陌生,但清香醇洌的口感卻不會騙人。
喝茶的時候,我的餘光瞥見了一直靜靜坐在一邊的那個男人身上。
真是個奇怪的人。
除了攝魂的一眼,和跟我哥說了幾句話,他從都到位都一直那麼淡淡得坐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姿態風雅地呷口茶。就連我哥匆匆忙忙給我去倒水的時候,茶壺就在手邊的他也一點沒有幫忙倒杯茶的意思。
剛才還讓哥哥把我安心交他。交給他?還真是讓我懷疑。
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也能照顧別人嗎?
君子遠庖廚。要是讓他給我端茶送水的,我肯定會有罪惡感的。
「秦大哥,你看小蔚還是有些記得我的。」二哥誠懇地看著他,「你說小蔚這樣子,大概多久能記起以前的事?」
他似笑非笑的睨了二哥一眼,不說話。二哥有些發窘,苦笑著自嘲道:「……看我,又問傻問題。」
我正有些發呆,揣測著白衣男子那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就覺得門邊青底粉白繡紋的衣袂一閃,一張秀氣的臉撞進視野裡。一時沒回過神,怔怔盯著那張臉好一會兒,直到見那雙有些疏離感的眼角眉梢都沾了笑意,腦中才猛然一響。
丟人啊,這麼死皮賴臉盯著別人,活活跟沒見過美人兒似的……
腦中突然又是一響,等等,美人兒?
我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那個青衣女子。
第一眼只覺得是個清秀的佳人,氣質很好卻並不出挑,落在這一屋子美人的地方簡直就要被淹沒掉。可是……是從第二眼嗎?
仿佛是混沌天地裡的唯一一豆微光,從若有若無的搖曳中,一點一點變得燎原,壯大,熱烈起來,然後不知道是在哪一個瞬間,倏地騰空而起,彌漫到了整個天地間。
那種美,就像光一樣。
並不是太陽那樣濃烈到耀眼的美。
她是……
是月光……
是最最清亮如水的月光,帶著一點清泠一點朦朧,包裹住你,讓人無處可逃。
原來,真的有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並光光不是文人的杜撰。
「沒想到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卻和哥哥一樣呆。」她看著二哥,眉梢揚了揚,戲謔道,「素韶這麼個大美人在這裡,你妹妹卻怎麼對著我發呆?」
「阿月……」二哥有些無可奈何,「小蔚心智還小,你就不要拿她開玩笑了。」
她「哦」了聲,眼波流轉,竟有幾分媚到極致是清澈的惑人,「聽說,小蔚可是最喜歡嚷著要嫁給雪謙哥哥呢——是不是啊,阿雪?」
嫁給雪謙哥哥?!
我靠在軟墊上看他們唇槍舌戰一來一往,有點抽搐。
如果沒猜錯,這個雪謙哥哥,就該是我二哥吧?
喂喂喂,有沒有搞錯,近親婚配可是很容易生出畸形兒的。雖然二哥的確是英姿逼人出類拔萃,但我也不可能幹這麼沒品的事情啊。
就算不說後代的問題,親兄妹,超級大亂倫誒……
「你吃小蔚的醋?」二哥被她說的哭笑不得,「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小蔚鬧著玩的你也當真?阿月,我可不記得你有這樣的脾氣。」
不說二哥說不記得,連我第一次看到她都覺得她不像這樣的人。這樣一張臉,這樣一身風華,怎麼也覺得應該是淡淡得性情,甚至有一點高傲的……
反正,把「打情罵俏」這樣的詞跟她聯繫起來,總覺得……
總覺得有點錯位。
雖然,錯位出了一種非常嬌俏嫵媚的美感……
我眼巴巴地看著她,心下無限感慨:嗚,長的漂亮就是沾光,怎麼樣都這麼好看……
她哼了聲,伸手推了把二哥的胸膛,道:「我怎樣你可管不著。快走快走,我要和你妹妹好好講講體己話,把她勸明白不要跟我搶人才好。」
搶人?我心裡默念:美人你安心,我才不會和你搶,不過我還是很願意跟你呆一塊的說說話的。說不定交好了交情,你也教教我怎麼變的這麼漂亮啊……
「那秦大哥就不要出來了?」二哥不甘地表示抗議。
青衣女子臉不紅心不跳:「毀了你妹妹的心上人總得再樹立一個,素韶還得留在這跟小蔚培養感情呢。」
我瞪眼:啥,讓我跟謫仙培養感情?偷偷瞄了一眼謫仙,卻見他依然穩如泰山的坐在那裡,一副事不關己雲淡風輕的樣子。
咳咳,我承認被嗆到了。
謫仙,果然就是比凡人要淡定啊。
二哥被她說得發噎,半晌笑著咳了一聲:「罷了罷了,都依你,我去休息總遂你的意了!」
他出門的時候,連帶著關上了房門,房間裡一下子幽暗了不少。
我不知為什麼,覺得有些緊張。
青衣女子自顧自的斟了一杯茶,坐在白衣男子對面,一言不發。從二哥關門而去的那一刻,她半是含嗔的風情就褪的乾乾淨淨。
房間裡靜的詭異,讓我簡直有些不自在:果然,還是二哥好啊,這兩個人……完全就不是照顧人的料嘛。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衣男子忽然開口道:「不可能。」
我眨眨眼。
嗯?這是什麼情況?
「剛才趕阿雪出去,是因為我還沒有把握對這事究竟瞭解了幾成。」青衣女子瞄了我一眼,淡淡道,「出去探了一圈,更覺得事情恐怕沒這麼簡單。」
白衣男子頓了頓,緩緩道:「小蔚剛醒的時候我就試過了。或許這其中另有曲折,但我也確信,並不是你說的那樣。」
他們在議論我。
我忽然醒悟,剛才我覺得沒人說話的那會兒,恐怕他們是用了什麼密音傳聲之類,說了些不希望被我和二哥知道的東西。
白衣男子說他試過了……
我猛的想起他攝魂一樣的那一眼。
原本以為只是我的幻覺,可現在看來的確是他對我做了什麼手腳。他說「試過了」,他……
他在試什麼?
他們,是在懷疑我什麼?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一切都是陌生的……
心裡彌漫起一陣恐懼,我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地縮了縮。
「覺得冷嗎?」
不料這麼個極小的舉動卻把兩雙目光都引來了。青衣女子坐到床邊拿起我的手,有些意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手心裡這麼多冷汗。」
她溫柔的聲音像是雪地裡的暖流,讓我又是一個寒噤。我冷冷的看著她,掃了一眼那席白衣:「你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