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婚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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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婚過去時 大學生的愛情 小柳與小白

A揚州姑娘

第一個想說的是小柳。

小柳是江蘇揚州人,八0級學生。揚州自古是出美女的地方,可惜的是,我們這位揚州姑娘一點也不美。她的名字老讓我想起這麼句俗語:無心插柳柳成行。我們是在辦黑板報、辦文學社的過程中認識的。她是文學社裡一名頗為活躍的女將。還有一名女將姓夏,筆名夏風,可惜的是,她長得也不怎麼好看。但這些相貌平平的女生有個好處,就是你和她們相處時不感到緊張。當然還有幾個男生骨幹,如禹中,黃曉華,高翔等。漸漸地,我們這幾個形成了一個親密的小集體,到了節假日我們便一起出去郊遊、聚餐什麼的。

晚上,我常常在學生會的活動室裡上自習(不再去教室裡「尋找」了)。小柳和夏風也經常來。相互熟悉了以後,她們就問我,黃薇是誰?小紀是誰?我心裡一驚,她們怎麼會如此準確地掌握我的這些情報?我不是矢口否認,就是王顧左右而言它。她們越發來勁了。她們還不時地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句子,如:「紫色的背影」,「帶刺的玫瑰,刺痛了我的雙目」,這些都是我日記本裡的詩句,她們如何得知?我辦公桌的抽屜是鎖著的啊。後來經檢查發現,桌對面的那只抽屜沒有鎖,將那只抽屜卸下來,手伸進去,就能拿到我抽屜裡的東西。

後來,文學社員夏風與高翔悄悄談起了戀愛。有一次,我們文學社組織去長江大橋郊遊,夏風、高翔遲遲不來,讓我們苦等了一個多小時。後來還是小柳暗示了一句,說人家願意單獨在一起,你們老拉著人家不放,什麼意思嘛。我就有點生氣地說,你不來說一聲不就行了嗎,都是好朋友,談戀愛也沒有必要偷偷摸摸瞞著我們啊。同行的文友們也說,高翔有了女朋友就甩了男朋友,真不夠哥們兒。

第二天,我在飯堂碰到夏風,想跟她開個玩笑,便故作嚴肅地說,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你談,晚上九點,在圖書館門口等你。到了時間,我剛和夏風談了幾句,高翔卻冷不丁地殺到了,他一定以為我在和他爭女朋友呢,他很不客氣地沖我說:「你和她有什麼好談的?我們談戀愛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我們連父母都沒告訴,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他這句話把我問住了,我僵在原地,半天答不上來,像啞了一般。是呀──「我們談戀愛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我們連父母都沒告訴,為什麼一定要告訴你?」我想說,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是兄弟,我們之間不需要保守什麼秘密。但我怕他再問我一句:誰說我們是好朋友,是兄弟?我確實找不到半點根據。

夏風高翔就這樣脫離了我們文學社。事後我想,他們其實挺般配的,不僅各方面條件般配,連名字也配。他們于一陣夏風中高翔而去了。

但不知為什麼,這件事給我的打擊很大,從此以後,文學社就很少再組織郊遊、聚餐這類聯誼性的活動。

事後,小柳告訴我,夏風說我和高翔一直在追求她、爭奪她,那天晚上在圖書館門口,兩個男人差點為她打起來,把她嚇壞了。我聽了這些就笑起來。小柳解釋說,夏風的這些話她也是不相信的,因為她瞭解我,我對夏風並沒有那個意思。對這位女同胞的「瞭解」,我還是很感謝的。至少她沒有誤解我。平白無故地讓人誤解總是件很冤枉的事,不是嗎。

記不清是誰提出來去玄武湖划船的。反正我們去了。就我和小柳兩個人。記得那是初夏,天氣很暖和,我們穿得都很單薄。劃了一小時船,我們沿著湖邊散步,坐在草地上聊天,直到黃昏。直到深夜。月亮從湖邊一直升上了半空。小柳說,這兒的夜景多美啊,我們在這兒玩個通宵,你敢不敢?我猶豫地說,公園要關門的吧?小柳說我主要想體驗一次,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驗。你不陪我,就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好了。我把她的話理解成了一個19歲少女的任性。當時我也只有22歲。記得陳村還是誰寫過一篇小說《當我22歲的時候》,在當時的大學校園裡頗受青睞。我真想回到那個年齡重活一遍,哪怕一無所有。

下半夜2點鐘左右,我們被公園的管理人員趕了出來。我們先是看到一團手電筒光由遠及近閃來閃去,不久這團光柱就分別照到了我和小柳的臉上。我們不敢抗議。小柳甚至在電光的照耀下還故作輕鬆地笑了起來。可惜的是,她的那張笑臉一點也不好看。我很擔心他們會把我們帶到什麼聯防值班室,對我們審訊一通,再處以罰款,或者叫學校組織來領人,那樣的話,我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好在那是1981年,社會風氣還沒有壞到這種程度,公園的職工還沒有發明這樣的「創收」方法。我們只是被他們按規定趕出了公園大門而已。

這次歷險令我越想越後怕。我的那些擔心不是沒有根據。因為幾天後我們就在報紙上看到了這樣一條消息,也是在玄武湖旁,有人冒充聯防人員敲詐了一對談戀愛的青年男女,而且以分別調查為藉口,將那位面目姣好的姑娘帶到他們的狼窩裡關起來,輪流糟塌達三天之久。我估計小柳也看到了這篇報導,她的心裡一定比我更後怕吧。好在很快就放暑假了。從此我們再也沒有提及此事。她再沒有約過我,我也沒有約過她。我們的故事就這樣草草地收尾了。

與此同時,我們的「蘭花文學社」也走到了它的盡頭。這部分內容將放在這篇小說的後面專門講述.

B新星小白

白菊是八一級的新生。她是我們工大校園裡突然升起的一顆新星,一朵突然綻放的名副其實的校花。她的出現,讓工大校園裡的許多男生措手不及。尤其是我們七七級的,還有半年就要離開學校了。假如一個人在前面的三年半時間裡都無所作為,那麼最後的半年他還能幹什麼呢?

我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加上不久前文學社受挫,校報副總編我也辭了,還要不時地為自己的畢業分配跑跑腿什麼的,我對降落在本系的這朵校花無暇去多加注意。這時系學生會新上任的主席和宣傳部長等來找我,請我為十天后的「新老生聯歡」寫個小話劇,並告訴我主角就是白菊。他說小白有表演話劇的特長,也就是說,這個小戲要圍繞小白這個演員來寫,其他的人物都是次要的,跑跑龍套而已。這事對我來說真是小菜一碟。我只花了一個通宵就寫好了。一個輕鬆搞笑的輕喜劇。排演的時候,他們又請我這個編劇去當導演。這我可是個外行,我對他們說,寫和導是兩碼事。那請你去當一回參謀總可以吧?我只好勉強地去了。但沒想到,去了一次之後,我就再也離不開了。

那幾天,塵封多時的日記本上突然落滿了隕石雨般的詩句──.

《請別》:請別對我/那麼天真地/微笑/你純潔無邪的表情/會激起我心的狂跳/因為我的肺葉/在世俗污染的空氣中/已要窒息/一碰到清新的氣流/恨不能忘情地吸飽/請別對我/那麼天真地/微笑/你單純幼稚的動作/會想起我無端的苦惱/呵,我也曾有過/天真爛漫的少年/如今,我的笑容啊/比我年齡十倍地衰老/請別對我/那麼天真地/微笑/你自然流露的愛慕/會變成一劑悔恨的苦藥/誰聽說少女春心的幼芽/都能得到世人的祝福?/你又怎麼可能/在別人的舌頭尖上走道/請別對我/那麼天真地/微笑/你活潑可愛的笑容/像晨霧在我心上繚繞/我真擔心啊/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它會在你淺淺的酒窩裡/永遠地消失掉

《金桔》:姑娘,這是你送給我的/一隻金桔/你悄悄地捧給我/那時它還泛著青色/如今,這金黃的一身/似失去了幾分青春的光澤/柔軟而又溫馨/多像你那少女的體膚/默默地等待,默默地/任憑時光流逝/姑娘,你的愛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固執?姑娘,這是你送給我的/一隻金桔/你羞媚地捧給我/說吃起來有點酸澀/如今,這成熟的一身/似流著你相思的血液/這透明的桔片/多像你袒露的殷唇/微微地閉著,微微地/任憑我吸吮甜蜜的液汁/姑娘,你的愛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固執

《心願》:在一個惆悵的晚上/惆悵纏繞著我的心房/媽媽,我想買一件心愛的玩具/饑渴的心願真叫人迷惘/在這個惆悵的晚上/我遠遠走出了我的書房/媽媽,街市上那扇門緊閉著/只是從縫隙裡透出一線光/我多想買一件心愛的玩具/然而我卻不能如願以償

《照片》:我喜愛/這張黑白照片/因為它是我生活中/一個真實的畫面/儘管,有幾處黑色斑塊/破壞了構圖的完美/儘管有一片蒼白的背景/奪去了主題中豐富的內涵/然而,如果沒有這些灰色的襯托/畫面會顯得多麼平淡/如果沒有這些陰影/還談什麼立體感?/不是對所有的暗色/都那麼喪氣地抱怨/不是對一切的亮色/都一昧盲目地稱讚/我喜愛這般豐富迷人的層次/我喜愛/這明暗交織成的/奧妙無窮的變幻

這首《照片》的素材無疑來自于小白的一張照片。這首詩很快發表在江蘇的一家文學名刊《雨花》上。這是我文學生涯裡第一篇正式發表的處女作。當時的我還沒有足夠充分地意識到:它將改變我的生活道路,並將影響我的一生。

那場感情風波,也許除了這一大堆詩,其他什麼都沒有留下來。連小戲也流產了,沒能搬上舞臺。小戲流產的原因據說有兩個,一是為解散文學社的事,校方宣傳部的老頭子們注意上了我,不讓我興風作浪;二是我的「情敵」從中做了手腳──他不知從哪裡找了個「導演」來,把小戲批判、醜化了一通。這一來,作為主角的小白怕出醜,便不肯演了。本來,大凡漂亮的女孩子都是極要面子、虛榮心極強的。這我能理解。我也無所謂。這時的我是個即將離校的畢業生,早沒有了剛進校時的雄心勃勃和所謂的「精英意識」。我好象早有預感:我們什麼事都幹不成的,哪怕是一個小戲。能「懷孕」已算不錯,「流產」則是必然。你看,文學社流產了,《催化》社刊流產了,進校時的雄心壯志流產了,黃薇,小紀,小柳,小白,一個接一個地「流產」了

我的「情敵」就是胡剛。聽說他在猛追小白。還聽說誰誰在猛追誰誰。一貫熱戀書本的七七級老大哥們好象突然意識到,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必須爭分奪秒,有所作為。有的在繼續苦讀,准備考研究生。有的四處活動,想分配個好地方、好單位。

我們宿舍的6位「精英」沒有一個想考研的。居劍活動著想留校。汪寒則在爭取入黨(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門功課需要補考)。他們都是蘇北人。安徽的朱頭入學前就是黨員了,據說他的高幹爸爸已經把一個重要的領導位置給他安排好了,只等著他回去接班。南京的於涵則在為他安徽籍的女朋友操心,他想把她留在南京。胡剛也是安徽人,平時很有點商人頭腦,從大二起就幹起了無照經營的個體戶──為學生沖洗、放大照片,本著薄利多銷的原則,據說很是賺了一筆。每天夜裡熄燈以後,我們宿舍就成了他天然的暗房。當時很讓我們這些「精英」們瞧不起。但胡剛我行我素。他利用他的優勢,平時為小白小紅們無償放大了多少照片,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此便利條件,加上一定的經濟實力,已足以讓他成為任何人的「情敵」。至於我,當時在校園裡已無心與任何人戀戰,在一系列的嘗試流產之後,我只想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相信在社會這個廣闊天地裡,找個小白或者小紅之類的姑娘不會有太大的困難。

總之,我們6位「精英」大概都不約而同地覺察到,關在教室裡苦讀了4年舊書,紙上談兵,似沒有談出什麼名堂。因為自己肚子裡有多少真材實貨自己還不清楚麼。我們都想儘早踏上社會,在實踐中有所作為。這種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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