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婚的年代
img img 裸婚的年代 img 裸婚過去時 中學時代的愛情 棋社
10
img
  /  1
img

裸婚過去時 中學時代的愛情 棋社

一棋社

小泄經常來這間棋社有半年時間。棋社在小鎮東街,現在是小鎮上唯一的一間棋社。原來西街、南街有文化活動中心。文化活動中心裡有棋社。現在文化活動中心成了名義上的茶樓,實際的青樓,棋社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小泄常來的這間棋社是私人開的。老闆姓王。經常來這下棋的人都喊他老王。有時也有人喊他老闆。老王聽有人喊他老闆時,就咧咧嘴,知道在跟他開玩笑。老王看去大概四十歲左右,厚道人。下棋的時候煙抽個不停。讓人覺得他那臉是讓煙熏黃的。兩年前,老王所在的廠倒閉了。老王喜歡下棋。像棋、圍棋都下得不錯。沒了工作的老王,在幾個棋友的策動下,開了這間棋社。開棋社是不要門面房的。想來、有時間來的人,總會來的。不想來、沒時間來的人,即使門口站一漂亮小妞,也不會來。棋社開在老王家裡。棋社就一間房。原是老王的臥室,現在他的臥室在二樓,臥室兼餐廳。棋社裡有三間長桌,每個長桌可放兩副棋具,供四個人下。收費也便宜,供茶供水一下午才二元錢。到老王棋社來下棋的也不多,都是些老客。一年半前,小泄閑著無事,在街上逛。逛來逛去,看到一個老槐樹上釘著一個木牌。木牌只一本書大小,光光的也沒上漆,露著本色,上面毛筆黑漆寫了兩個字:棋社。字很淡。不注意是不會看到這個小木牌的,更不用說看清小木牌上的兩個字。看到這個小木牌和小木牌上的字後,小泄知道這附近有間棋室。小泄象棋下得不好,簡直叫不能看,圍棋從初中開始就學著下,斷斷續續下了不少年,還能下下。圍棋這東西有個特點,下一盤快的要半小時,慢的一小時兩小時,常事。

前幾年,還熱心於寫作,想成為一個作家的他,覺得下圍棋太浪費時間了,狠狠心戒了。一年半前的小泄雖然還在寫作,想法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這想法的形成,當然與他的寫作多年,卻一直未得到承認有關。此時的小泄,已沒有了當初剛立志于文學時的激情,和雄心壯志。望著堆在抽屜裡一袋袋的文稿,小泄心中有的只是茫然。放棄。放棄是容易的。在這個時候,小泄想到的並不是放棄。青春年少時的眾多文友,一個接著一個,多米諾骨牌似的,選擇了這兩個字。小泄當時看待他們的眼光,是輕視的眼光。心中同時在想著一個詞:大浪淘沙。現在小泄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笑。真正可笑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同時發現,在所有的昔日文友中,真正愚蠢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他們之所以作出他們的選擇,並不是因為,如小泄當初所想像的是因為軟弱,因為才氣不足,並對自己的才氣不足,終於有了自知之明。正相反,他們是在成長的歲月中,日漸有了智慧。正是這種智慧,使得他們認清了,他們曾經滿懷激情,所走過的路,本是一條死路。

按理說,小泄在認識到這些之後,也就是說,在有了智慧之後,是應該和他的昔日文友,作出同樣的選擇的,但一向自認為果斷堅決的他,忽然變得猶豫不決起來。猶豫不決的小泄沒有因為自己暴露出來的弱點而憤怒。這之前的小泄,不只是個性格果斷堅決的人,而且還是個不允許自身存在明顯弱點的人。對已察覺的自身弱點,不去克服它,戰勝它,在那時的小泄是根本不能想像的事。小泄猶豫不決。長時間猶豫不決。猶豫不決中,小泄很自然地修正了,對已作出了選擇的昔日文友的評價。同時也修正了對自身的評價。這其中當然有痛苦。小泄發現真正果斷堅強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昔日的文友。無法作出選擇的小泄,是再也沒有勇氣坐在書桌前,面對潔白的稿紙了。沒事時,也無法呆在家中。只要呆在家中,小泄就覺得心中氣血翻湧。

小泄只能在街上逛。大大小小的街道。遠遠近近的商店。各式各樣的人群。看到那棵老槐樹時,小泄在街上孤獨地遊逛已成為習慣。一個令人沮喪的習慣。看著老槐樹總是件令人賞心悅目的事。不管在什麼樣的天氣,什麼樣的季節都是如此。後來小泄因常來這棋社下棋,也就常看到這棵老槐樹。

老槐樹的樹齡搞不清楚,小泄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任何大樹小樹的樹齡他都搞不清,除非是他親手種的,或看到別人種下的。時間還得不能太長,否則可能會忘了。老槐樹一抱多粗。一次,小泄特意去抱了一下,的確是一抱多。樹身扭曲多節,樹皮粗糙,佈滿深溝。小泄覺得老槐樹樹身最好看。那樹身好看的原因,是因為扭曲多節,是那粗糙而佈滿深溝的樹皮。小泄進出棋社都看一眼這棵老槐樹,是完全無意識的。第一次看到木牌的那天小泄並沒有找到棋社。小泄當時看到那老槐樹,和老槐樹上釘的那塊小木牌,就在周圍找。小木牌上沒有標明方向。先是問巷中站在自家門口,和對門說話的一老太。小泄說:老太,你曉得這附近有個棋社嗎?老太其實並不太老,只是頭髮全白了,眼不花耳不聾,說話還挺沖,她說:不曉得。

小泄看對面有間髮廊。小泄在這街道上走慣了的,怎麼就沒注意到這怎麼有間髮廊。小泄想起來了,這裡原是間理髮店,小泄曾在這理過一次發,記得店主,是個瘸腿的老頭。走過去一看是兩滿面粉白的妞。小泄想瘸腿店主定是將這店盤給她們了,就說:不好意思,向你們打聽個事,這附近可有棋社。兩滿面粉白的妞中穿淡青色上衣的說:裝什麼裝,想進來就進來,還找個話題。小泄說:我不是找話題,我是問……小泄想,我跟她們能說清嗎,轉身走了。小泄聽到身後兩妞笑得那個甜。

那天小泄轉來轉去硬是沒有找到棋社。找到棋社是幾天後的事。那天小泄從另一個方向在街上逛著,大的街小的巷,人多的或人少的巷。小泄忽然聽到什麼「叭」一聲,過一會又是「叭」一聲。後來還聽到「嘩啦」一聲。小泄像是想起了什麼,向那聲音的方向走去。聲音是從一間小二樓裡傳出的,進去一看,果然是棋社。小泄之所以後來的半年時間常來的間棋社,隱約的原因好像是在那小木牌上,是因為沒有指明方向的標誌。這只有簡單的棋社二字的小木牌,不就是一種態度嗎?沒有方向也不需要方向,想以棋來麻醉自己,不正是小泄那段時日的心情嗎。在棋社流連了半年後,小泄忽然不再去了。在街上經常遇到一些已很熟悉的棋友,就問小泄:唉,這不是小泄嘛,這段時間都到哪去了,怎麼不去下棋了。小泄說:忙,現在事太多了。小泄再一次去棋社已是一年後的事了。進了門,還是那幾個在裡面。老王還是老樣子。一見小泄,老王就說:是小泄,難得來了嘛。小泄笑笑。老王旋即對一小年輕說:你跟小泄下一盤。又說:你可要小心噢,小泄的棋下得可是挺好的。在他嘴裡誰的棋都下得好。說完去給小泄泡茶。小泄說:茶葉少放一點。喝太濃的茶小泄受不了。老王說:這還用你說,老規矩了。小泄笑著說:我是怕你忘了。小泄坐下,準備下棋,隨手一摸上衣袋,忘了帶煙了。放在以前,小泄會對老王說:老王幫我買一包煙好吧。這次長時間沒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就對正準備拿棋的小年輕說:等一下,我去買包煙。就自己出來買了。從棋社出來隨便往哪個方向走,都有小店。小泄想也沒想就往西,朝老街方向走去。碎石鋪成的巷中,路面在夕陽下泛著青色的光。路邊淌水的水溝旁石縫裡長出的雜草,一動不動立著。前面是一高高的水泥拉毛的牆。拐過一點是一條寬大的巷子,有四米寬的樣子。

在小泄的記憶中,這條巷子一直很髒。這條巷子西頭就是老街。小泄記得從老街那頭拐進來就是一個廁所。這個廁所有不少年了,小泄記得自己小時候它就在那散發臭氣了。在小泄記憶中,這個廁所一直很髒,像是沒人管理。廁所過去是個大拉圾堆。一年四季都是髒不可言,夏秋兩季更是臭氣蒼蠅四處亂飛。小鎮上人一般都不願在這走。小鎮的幼稚園就在這巷中。小鎮的幼稚園為什麼會在這樣的環境中,小泄一直想不明白。

小泄皺著眉頭低著頭往前走。走過幼稚園門時,小泄朝裡面看了一眼,裡面只有兩個中年婦女在滑梯處小聲說話。轉臉看到一個女人跟自己迎面走來。夕陽光線從對面老街的屋頂照過來晃著小泄的眼,但他還是看清了走過來的女人的臉,認識,是晴雯。

晴雯邊走邊對小泄笑了一下,小泄也向晴雯笑了一下。小泄和晴雯就這麼面對面,都非常精神,動作有些僵硬地各自往前走,直到很近。小泄看著晴雯的臉,晴雯看著小泄的臉,錯肩而過。

            
            

COPYRIGHT(©)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