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自從林俏君離開後,文健整天鬱鬱寡歡的,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文大媽不明究竟,以為兒子身體出了問題,自從文麗出現那種情況後,文大媽對兒女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健健康康就行。看到兒子整天精神不振的樣子,以為是生病了老是催他到醫院去看。只有文麗明白那是心病。當只有他兄妹二人的時候,文麗常問哥哥究竟是怎麼樣想的,文健總是不理睬她的問題。

林俏君到省城大半年了,轉眼到了下半年的生意旺季,往大超市里送貨、策劃促銷活動、忙得不可開交。她不愧是姑姑的得力助手,在她的幫助下姑姑省了不少心,生意也做得越來越好。田雨快畢業了,工作去向已確定,省立醫院的院長是她父親的同學,儘管他父親已另有個家了,但始終是父女兩個。有了這層關係加上她本身也很優秀,留在省立醫院沒問題。雖然她們同在一城,卻也很少見面,聯繫基本上都靠打電話。林俏君實在太忙了,每天想的就是倉庫裡有多少庫存,哪家要送什麼貨,什麼產品對自己的產品有嚴重威脅該如何應對,哪個商場的領導比較難纏對自己的產品不支援。除此之外她還要管理一批業務員,市區內的中小超市的鋪貨及回款情況也是她最需要做的。有了她姑姑的壓力小多了,半年的時間她很快歷練出來了,姑姑也很欣慰。生活裡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整天忙得象個陀螺。田雨開始上班了,聽田雨說醫院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她在學校再優秀也只能一級級地按職稱來。她打電話給林俏君的時候不免有些抱怨,林俏君在這方面不太懂也不好跟她說什麼。其實她心裡很羡慕田雨,立志當醫生是她們小時候的願望,田雨實現了,而她只能每天游走在商家和顧客之間,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賺取不到百分之十的利潤。有時候她也會想這麼累除了幫助姑姑之外還能得到什麼呢?田雨的男朋友畢業後也跟田雨一起留在了省城,不過他不是學醫的,田爸爸的關係幫不了他什麼,林俏君聽說是在一家什麼軟體公司做軟體的。田雨說男友秦川家裡的人都希望他能回去發展,他是家中的獨子,父母有兩套房子還有門面,不願兒子在省城發展。看樣子秦川家在那裡實力挺雄厚的,雖然秦家承諾如果田雨跟秦川一起回去,找個多好的工作不敢講,找個一般的在醫院的工作還是可以的。田雨跟林俏君講她才不願去呢,她要工作兩年積累一些臨床經驗,然後去考研、考博繼續深造。她說她不會把愛情放在第一位的,女人要有自己的事業。她跟林俏君說這話的時候,林俏君只聽得熱血沸騰,繼而慚愧萬分。她的生活真是太無趣了,最遠大的目標不過是多掙些錢,將來做個小老闆之類的,愛情不要說不放在第一,就算自己想放也得有啊。看上自己的人,自己多半沒感覺。自己喜歡的吧,又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自己。工作閑下來的時候,回憶跟文家兄妹在一起共度的時光是她最快樂的時刻。那些日子已經嵌入到她記憶穿深處無法抹去了。她新換的手機號碼給了文麗卻沒給文健,她想如果別人的心中有她的話一定會知道她的號碼,也一定會跟她聯繫的。只是半年多除了偶爾和文麗發發資訊外,再無其它往來。她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人家根本沒有那種意思,只不過在一個湊巧的時間、湊巧地碰到了,然後在一起吃了一頓麻辣燙而已,什麼都不曾發生。如果非要說有點什麼的話,那就是吃了那頓飯讓他拉了一個晚上,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罷了。她拼命地工作,讓自己忙得不可開交,這樣她就不會再有時間想那些事。但事與願為,那件事在心裡糾結。田雨和姑姑都給她介紹男朋友,她拒絕見面,受不了相親那種感覺。

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田雨又打電話過來約著逛街。林俏君想天馬上要轉冷了,是該添點衣物了,欣然同意。在約好的地方見面後,才發現田雨有些憔悴,一問才知道最近睡眠不太好,工作也很累,看樣子是逛街來減壓的。兩個人逛了一上午,該買的也買的差不多了,田雨說有個地方的火鍋不錯,兩人一同前往。來得比較早,所以食客不多,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便開始點菜。這個裡的火鍋可以點一個大鍋底也可以一人一個鍋底,愛吃什麼自己燙。林俏君很喜歡,開玩笑地說:「一人一個鍋底很不錯,這樣大家都不用吃別人的口水了。你不是說很忙嗎,怎麼知道這個地方,我就不知道。」田雨嘲笑她說:「誰跟你比呀,整個一工作狂。你說你現在除了上貨送貨查貨,你還有時間幹點別的嗎?我問你,我給你價紹男同學認識幹嗎不去?大小姐你不小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呀。」林俏君才想起那次田雨約了她同學在肯德基見面,架不住田雨的責怪本來是要去的,後來有個商場臨時有點急事,她一忙就給忘了,讓田雨和她的同學在那裡等了兩個小時。她忙向田雨道歉:「哦,哦,那次是真的有事給忘了,不然我再怎麼著也不敢放你田大小姐的鴿子,」她忽然想起什麼,忙問:「秦川,秦大帥哥呢,怎麼沒讓他跟你一起逛街,什麼時候突然就‘重友輕色了’,太奇怪了吧。」這時,點好的菜上來了,服務員說現在有種啤酒在做促銷,免費暢飲,問她們要不要來點。林俏君說她不喝酒,但田雨卻很有興致,當下來了兩瓶。林俏君說:「喝啤酒發胖,小心弄個啤酒肚出來,還是做醫生的呢,這麼不懂健康常識。」田雨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又給林俏君倒了一杯,歎了口氣:「要按你那麼說人簡直沒法活,我是個醫生,醫生怎麼了,還不得吃五穀雜糧,還不得有七情六欲。幸好我是兒科大夫,我要是什麼癌症腫瘤科的天天都能見到死人,那還不活了。」說完「咕咚」一下,把一杯啤酒幹了。林俏君有些震驚,這丫頭是怎麼了,心裡正納悶呢,只聽見田雨說:「其實有時候想想人生有意思,也沒意思。」林俏君真有些搞不懂了,她想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不然不會讓這個一向風風火火的女孩陡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林俏君說:「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說出來也許幫不了你,但你會輕鬆些,心裡裝著太多的東西人也會很累的。」田雨笑笑說:「就是壓力太大,找個方式放鬆下。其實我在醫院工作這麼長時間之後,我發現人生最寶貴的就是健康、健康地活著比什麼都好。只有這樣才能談什麼享受、理想、談人生。才會有未來。」林俏君說:「你就是想太多了,是不是書讀得多的人想問題總複雜些,我只想把眼前的事做好,開開心心地生活就行。其它的都不重要。我挺信命運的,真的。」田雨聽她這樣說,便說:「你是信命,但我知道你不認命。如果真的認命的話你就不會去努力。你看我們的那些女同學,和你一樣只上了初中的有幾個現在過得比你好?」林俏君說:「是不是人總是通過跟別人比較才能確定自己的價值,其實人生好壞不光是別人眼中怎麼樣,重要的是你自己過得怎麼樣。開不開心只有自己知道。」火鍋裡的菜不停地翻滾,林俏君夾了一些給田雨,她要的是辣的鍋底,田雨怕辣要的是清淡的鍋底。田雨吃了一口辣得直咳嗽,連喝了好幾口啤酒。她想起她和文健吃的那次麻辣燙,也把文健辣得直咳嗽,她一時走了神。田雨看她愣愣地,催她快吃,她才回過神來。兩個人邊吃邊聊,林俏君不勝酒力,才喝了一杯臉就發紅。田雨一看屬於能喝行的,一點事都沒有。林俏君想起來秦川便說:「忘記叫秦川來吃飯了,打個電話給他。叫他一塊來吧。」田雨說:「別提他,我們好幾天都沒說話了。我現在看到他都煩。你就別在我跟前提他,我好好吃頓飯行不行。」田雨說完不理會她,一個人低頭悶悶地吃。看她那樣,林俏君才明白,原來工作上的壓力也好,想跟她聊天也好,所有的根源都來自于秦川,只是她不明白他們倆人愛得死去活來的,怎麼打起了冷戰。「是不是過得太幸福了,所以覺得無聊要給平靜的生活注入點波瀾?怎麼好好的玩什麼‘冷戰’?感情這東西禁不起折騰。」她剛說完,田雨不耐煩地說:「不是跟你說了嘛,別提那個人,自己戀愛都沒談還談什麼感情。紙上談兵!」她也不生氣,從小到大田雨的脾氣有些暴躁她是知道的,也不跟她計較,依然關心地問她:「你過年的時候不是去見家長了嗎/結果怎麼樣?」不提還好,一提田雨氣不打一處來,「要知道他家有個那樣的媽,我跟他談什麼戀愛呀。你不知道,他媽太虛偽了,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在秦川面前拉著我的手親熱地說‘田雨啊,我就這一個兒子,媳婦就是女兒嘛只要你們好,在哪都一樣’,一轉身,‘田雨,我們家川兒從小嬌慣得很,我們可不同意你們在那麼遠的地方,我家這邊什麼都有,不會讓你們倆受苦的,你可不能讓我們川跟著你受苦。’你說有這麼說話的嗎?什麼跟我受苦,是我要嫁他們家兒子,不是我要娶他們家兒子。我都沒挑他們的理,他們倒先來挑我的理。我回來跟我媽一說,她也反對我跟他繼續發展下去。還是你好沒那麼多煩心的事。好好的談什麼戀愛,一個人多瀟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需要顧及別人的感受,也不要看別人的眼色。」田雨很傷感,自從見過秦川的父母之後,仿佛有道銀河橫在他們之間。當初在學校的時候,追求的男孩很多,但秦川是最讓她感動的一個,雖然她們是不同的系不同的專業,但這些與愛情無關。她希望她們的愛情能開花結果,並不想談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現在兩邊的父母各不支援,讓這兩個年輕人承受著從未有過的壓力。林俏君知道,如果不是太難做了,田雨也不會找她來訴苦,從小她都是她生活的榜樣:學歷好、工作好、性格開朗、進取心強。她不知道怎麼安慰她,這些都是她還不曾碰到的也不曾想過的。

「我想,將來是你們倆在一起過日子,又不是跟他媽媽過。只要你們過得開心就行了,何必理他媽媽對你的態度呢?」

「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結婚是一大家子人的事。這句話你聽過嗎?我是打算嫁給他的,如果只想談場風花雪月的戀愛就不必這麼煩了。」

林俏君知道她說的是實話,別看她過得似乎很張揚,其實骨子裡也很傳統,更何況她們足夠相愛,如果因為這些影響了兩個人的感情太可惜了。但她也沒更好的辦法。

「其實我也不是來找你訴苦的,只是好久沒放鬆自己了,有時我覺得人活著不僅僅是為工作、為家人、為愛情,也要為自己,為自己真實地心意活著。」田雨有些憂鬱地說,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林俏君怎麼看也不覺得她象個醫生,倒象個智者,她想讀過大學就是不一樣。

「為我們自己開心幹一杯!」林俏君提議,兩個人豪爽地一飲而盡,可能太過激烈,惹得鄰座的紛紛側目。

吃過飯,林俏君想到附近的超市轉轉,順便看看自己的產品賣得怎麼樣,陪她轉了一大圈,兩個人都很累了。林俏君本來想回去,但田雨說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她還要陪著檢查工作,浪費了半天時間,因為買的東西多,林俏君要幫她送回去。

田雨現在住的地方是在上班的醫院附近,她和秦川租了套兩居室。畢業後田雨留在了省城死活不願跟隨秦川回老家,秦川也只好留下。其實,也許秦川也不願回到父母身邊,既然母親那麼強勢的一個人,孩子多少有些膽怯,誰願意有個人天天管著自己,容不得半點反抗。難怪林俏君第一次見秦川的時候就覺得他脾氣非常好,甚至有點「娘娘腔」的感覺。

社區環境還不錯,裡面還有個小花園,許多孩子、老人在那裡玩。田雨走到那裡就不走了,說要坐一會。深秋下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林俏君看著一大群孩子在那裡玩「跳房子」的遊戲,心想想不到她小時候玩的遊戲現在的孩子也在玩。

「你在外面這麼多年,除了跟那什麼江平相過一次親外,遇到過什麼讓你心動的人嗎」田雨突然問。她一直很不理解,她的好姐妹不肯去相親、戀愛,又沒見過什麼男孩子追她,究竟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她是醫生難免想得多。

林俏君沉呤了半晌,心動的男人,文健算不算?她心動過卻不敢越出半步,甚至小心翼翼掩藏自己一絲一毫都未曾露出。她常常想如果不是來這裡他們會不會有繼續,但她馬上就否定了,因為如果文健哪怕有些許的「意思」,至少會有一句挽留的話單獨對她講,可是什麼都沒有。她把她的手機號碼給了文麗,如果他想找到她太容易了,一切的一切都表明是她想多了。她說:「喜歡的人不是沒有,可是有或沒有都是一回事。」

「什麼意思?」

田雨來勁了,她想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主意了,這麼大的事居然沒中她露半個字,她不明白有或沒有到底是什麼意思。

架不住田雨的威逼利誘,林俏君跟她講了文健,包括文健和夏蓉的過去,凡是知道的都告訴了田雨,聽她講完田雨失望地說:「基本上就是你暗戀一個大齡男人,而那個男人心裡裝著一個死去的女人。」她臉上的表情無比失望,甚至比林俏君還失望。而且聽林俏君說離開後他們再沒聯繫過,她馬上斷定他們不會再有什麼發生了,就象醫生診斷這個病人得了不治之症,沒必要治療了,她真不愧是個醫生。其實對林俏君來說她並不指望文健會來對她表示什麼,可她就是心裡放不下,究竟放不下什麼呢?也許是不甘心就這麼認命吧,不過自己還年輕就算蹉跎幾年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下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二個人都沒有說話,田雨陷在無比煩惱的婆媳大戰的思考中,還有那好脾氣的男人,唯一的反抗就是不作聲,每次矛盾還得讓她來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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