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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陸俞
「卿此舉是為何?」
「帝君……離刹命不該絕,強行更改其命數只怕招來天譴。」
「卿……還是心軟了吧?」
「臣不曾……」
「既然她死不了,命數就依然屬於修羅道,卿將其帶入天道,就不怕天譴?」
「臣有緣由。」
「哦?」
離刹醒來之時,耳邊是珠玉碰撞的清脆聲,她有些茫然的左右張望,層層疊疊的珠簾落在她的周圍,她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腳,發現自己傷勢竟好了大半。下了床榻,撥開重重珠簾,一層又一層。
終是看到了他。
青衣,漆發,表情淡淡,嘴角是幾分涼薄弧度。
「你醒了。」他望見離刹,毫無情緒的眼眸露出幾分笑意。
「是公子救了離刹麼,還想公子請問這裡所屬哪宮?」離刹微微施了一禮。
青衣的男子微微一愣,道:「你已不屬修羅道,此乃天道。」
離刹驚愕片刻,半天回不了神。青衣男子沉聲道:「我知曉你還不適應,只是如今修羅道也未必是你安生之處。」
「你是誰?為何出現在修羅道夜叉池,還搭救於我?」離刹警惕的豎起防備。
青衣男子苦笑一聲,道:「我是陸俞。」轉身而去。
「喂……」離刹跟著他走跑幾步,眼看要跟上他,卻被一層屏障隔住了,只得望著他遠去。
這算作什麼?被人送去修羅道,好容易有些修為,又被什麼半路殺出陸俞接到天道,莫非自己就是這麼隨意被他人安排著過活?「你們當我是什麼?憑什麼要聽從你們?」離刹站在原地,歇斯底里。
回答她的是珠簾清脆的碰撞聲。
兩個仙童一左一右分別立於珠音閣門口,離刹很是無奈的倚在門邊,門口結了仙界結界,離刹是無法破開的。那兩個仙童很是盡責,不僅一動不動守了離刹好幾個時辰,且態度良好有問必答。
如離刹問:「此處是什麼地方?」左邊的仙童就恭敬答道:「此處是陸俞上仙的居處,您住的是西隅的珠音閣。」離刹原以為那仙童定不會理會自己,那麼自己就可以借機發洩火氣,卻不料那仙童如此禮待,那一肚子火只好憋著。「你們陸俞上仙是何種目的,要困我於此?」離刹繼續找發火的機會。「姑娘多慮了,上仙將姑娘安置于此,是想減去姑娘身上的煞氣,以便靜心修仙。」右邊的仙童平和的答道。
離刹頓生挫敗感,坐在門檻上,有些惱怒的問:「我堂堂修羅為何要隨他修仙,本姑娘為何要聽從于那些個神仙?」左仙童道:「上仙是將姑娘引回正途,姑娘又為何不領情?」離刹冷笑:「何為正道?何為正途?你們天道之人真真是高傲自大之輩。」右仙童正道:「其餘吾是不知,吾只知千年之前那禍及五道的戰爭正是修羅一輩挑起,如此居心不良難道還能是正途?」
離刹張了張口,卻是反駁不了什麼,心下卻有些好奇,接著問道:「可是有一名十分英勇的戰修羅殺上天道來?」兩仙童頓時黑臉:「只是有些蠻力罷了,英勇怕是算不上。」「蠻力也是殺了你們天道好些神將的。」離刹忽視那兩張黑臉,「不知道那蠻人長成什麼樣子?」兩仙童微微搖頭,道:「千年之前吾等還只是兩隻小精怪,那等事不曾親眼見過。」
又是這樣。離刹有些無趣,忽然奇道:「既然你們不曾親眼見過,又怎知戰事是由修羅道挑起?」兩仙童答:「這些故事是天帝親口說的,自然是真的。」離刹在心裡冷哼,誰知道你們天帝是不是撒了謊話。
與仙童聊了片刻,離刹便沒了興致,只得頹然的倚在門口,盼著那陸俞上仙快快回來,然後說服他將自己送回修羅道。
「吾等聽聞姑娘是被他人陷害才掉下夜叉池,姑娘為何還記著那修羅道?」小仙童奇道。
離刹微微歎氣,道:「大約是還有記掛的人吧。」記掛著阿喬、妙若師傅、鮫人落涯、還有對自己很好的侍女們、還有……還有北不殤。
想起那雙桃花眼,離刹就心下黯然,那般人物大概從不將誰記掛在心裡,口裡說的十之有九也是假的,卻偏偏令人忘不了他,禍害一詞,大概就是如此了。
兩仙童見她神情黯然,便問:「姑娘可是有著什麼心上人,才非得回修羅道不可?」離刹一怔,鬧了個大紅臉,慌忙擺手:「自然不是的……」小仙童若有所思:「沒有卻是好的,修仙之人若修為不佳,記著那情愛之事必定只有壞處,一般擇雙修的仙人們都到了上仙級別的,方能自製。」
離刹窘然,這番話分明就是將她看做一定會修仙了。懶得糾正,離刹習慣性的摸摸腰間,又想起不離劍不曾攜帶在身上。
倘若……倘若北不殤知道自己不見了,會是有些著急麼?此想法一出,離刹便自嘲的笑笑,大概不會吧……那樣的人又怎麼會在意一個小小的自己?當初將自己接到北鄍宮,是應了一時興起吧……
仙童見她又是一副黯然的樣子,一時也找不出什麼話來說,只得規規矩矩的立著。
話說北不殤一行人找遍九宮之地,竟是尋不到離刹的半點身影,妙若望著北不殤陰沉得十分嚇人的臉,安慰之話到口邊又吞了下去。
「哼,她一介小小的七刹修羅還能跑到哪裡去?」北不殤抿著唇,一雙眼睛快要溢出火來。
妙若垂目無言,忽道:「會不會是逆玖宮主?」
北不殤皺眉一想,道:「她這幾日卻是與我在一起的。」
「莫不是……」妙若忽然驚道:「曼殊宮主!」
北不殤的臉更是難看了幾分,「傳她過來。」
妙若應了,忙駕雲而去。
北不殤斜倚在臥榻上,漆黑的眼裡全是冰冷的光澤。
「北宮主喚本宮過來是為何事?」曼殊站在正殿中央,黑色宮袍靜靜垂在地上,面紗依舊,眉間的花鈿異常鮮紅。只是周身散出濃濃的頹然來。
「本宮也不繞彎,還請曼殊宮主交出離刹。」北不殤面上似笑非笑,煞氣卻從身上散發開來。
「本宮……聽不懂北宮主的這番話……」曼殊話音剛落只見一道白衣飄到她面前,未等她反應,北不殤右手已扣住她的喉嚨。「本宮今日沒有耐性。」
曼殊微微仰頭,眼睛盯著扣住她喉嚨的男人,做出一個淒涼的笑來,「北不殤,你當真是這世間最最無情的人。」北不殤沒有說話,手上的力道卻加重了幾分。
「倘若我說了她所在何處,不知北宮主能否將替我解了那噬魂散的毒?」曼殊淒淒的望著他,北不殤卻是一怔,眉頭微皺:「你知道。」
「自從那慕離刹來到後,我便知曉了,忍住不說是想看看北宮主留有幾分情意,卻不想,北宮主是要置我於死地。」曼殊神情十分淒然,道:「這世上可曾有一個你真正放於心上的人?可會有一個人,你從不曾當她是棋子?」
北不殤緩緩放開她,漠然道:「一開始,我就註定孤身一人。」
曼殊像是想明白了一般,後退幾步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流出淚來。
修羅是不輕易流淚的,那般多的眼淚,足以敘出她的悲傷與絕望,曼殊道:「不錯,那離刹已被我推下了夜叉池,怕是活不了了,吾今日以修羅之名起咒,要你生生世世都得不到你所愛的人!」語畢,不等北不殤阻止,曼殊將右手穿進自己的胸膛,生生挖出一顆心臟來,那心臟在她手中微微跳動,瞬間被她捏碎。
北不殤神情淡淡的看著曼殊的屍體,忽然笑了出來。他俯首將她抱起,白色的袍子立即染上血色,「何須詛咒呢……本宮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註定得不到那些,永遠。」他緩緩的走出殿門,妙若見他抱著滿身是血跡的曼殊走出來,心中一驚,正要開口問,北不殤卻淡淡開了口:「本宮要你前去夜叉池,救回離刹。」妙若欲言又止,也只得領命。
離刹終是盼來了陸俞,仙童望見自家主人回來,便迎了上去。陸俞淡淡一笑,拍了拍二人的頭,一抬頭卻是望見離刹抑鬱的臉。
「可曾住的習慣?」陸俞走過去,手指一彈,打開了那結界。
離刹沒有答話,臉上卻分明寫著「我很不習慣」五個字。
「待你心性略微平和,吾就送你去鹿池仙君的居處,你便隨他安心修煉。」陸俞含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離刹大窘,陸俞長成一副凡人二十餘歲的模樣,卻故作老成,實在是很不習慣。
「多謝陸俞上仙,只是……離刹不曾想過修仙,還請上仙放離刹回修羅道。」離刹後退一步,垂目行禮。
陸俞見她這般,也不答什麼,漠然道:「你好生呆著便是。」說完又是要轉身離開。
「喂!」離刹連忙叫住他。
「此處結界我已撤去,你可在我居處隨意走動。」陸俞不曾回頭,淡淡道。
離刹萬分惱怒,也知道此人同自已一樣固執,回修羅道之事還得慢慢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