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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幻影
離刹第四日前往暗汲湖,莫說羅煞宮的人不曾來,就連原先那些鮫人也不見了。
幾顆石子紛紛投入水中,離刹大呼無趣,足尖點地,整個人張開雙臂,如同一隻燕子,飛馳在湖面之上,平靜的湖面上攪起了層層漣漪。
反復幾次後,離刹甚覺無味,便停站在湖面之上,衣袂飄飄,很是好看。
呵。
一聲輕笑。
離刹側耳細聽,辨不出那聲音的方向。
忽然腳下一松,她本是穩住氣息站於湖面上,此時卻覺得換不出體內的氣息來,頓時失去平衡,整個人往水裡栽去。
冰冷的湖水湧進口鼻耳裡,離刹窒息瞬間,才想起自己可以結一張避水結界。動一動手指卻發現自己手腳皆被定住,連掙扎都不能。
有人要置自己於死地麼?
離刹忽然覺得好笑,倘若妙若知道自己教出來的七刹修羅最後竟是被水淹死的,一定會捶胸頓足吧。
湖面上透來的光越來越細,離刹的身體不斷下沉,那束光離她越來越遠,她張大瞳孔,意識越來越渙散。
那就是死亡麼?
或者就是絕望?
北不殤……面具……酴釄……那是她曾經做過的一個夢,此時卻生生在她腦海裡浮現。
她看到北不殤邪魅的笑著朝她伸出手,她本能的想伸手接住,下一刻跌進一個虛幻的懷抱裡。
一股大力將她托出水面,她緊緊的攀附著那個人,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連呼吸也不曾記起。
「呼氣。」那個聲音在她耳邊說。
呼氣……離刹微微張口,咳出兩口水來,已是沒有力氣吸氣。
暈迷中,她感覺有溫涼的東西覆在她的唇上,帶著新鮮的空氣,度進她的口中。
她的手本能的擁住那東西,隱約知道自己摸到的是綢緞一般的物件,一雙手撥開她的手,離刹唔了一聲,只覺得有濕軟的東西侵進口來,牽起她的舌頭,與之纏綿。
她茫然的張開眼睛,望進另一雙眼睛裡去,琥珀色,帶著微微的戲謔神色,睫毛如蝶翅般張合,不時碰到她的眼皮,小小的酥癢。
又要窒息了。
他的吻越來越深,她只好笨拙的回應。
「離刹,本宮問你,可否隨了本宮?」北不殤微微笑著拉起她,將她的頭放在他的肩窩上。
離刹喘息片刻,終不知如何作答,他不是調戲的喚她美人,而是喚她做離刹。她心中是歡喜著北不殤的,那樣好看的人,只需看皮相就會討人喜歡,脾性那般放浪,飄忽不定,讓人猜想不透。
「你是喜歡本宮的對不對?」北不殤的聲音帶著魅惑氣息在她耳後低語。
「我是喜歡著你的。」她低聲回答。
北不殤伸出手,托起她的下顎,桃花眼寒光一閃,邪魅笑道:「果然呢。」
離刹臉色慘白,生生接住要穿過她小腹的一把匕首。
「你是誰……」
呵。
一生輕笑,眼前的北不殤和周圍的一切統統如霧影般散開來。
離刹依舊立在暗汲湖的水面上,她的對面立著一名樣貌嬌媚的綠衣女子,離刹認出是那桃園閣樓裡見過的那名。
「想不到呢,美人竟是喜歡著北宮主的。」綠衣女子嫵媚的笑著,手指隨意曲卷著一綹頭髮,十分魅惑。
離殤漲紅了臉,她不曾想到,自己的心事就這般袒露在他人眼下,可笑的是自己竟沉迷於一個虛幻的吻中,她一時氣怒,道:「我與你不曾有過過節罷,你為何這般捉弄我?」
綠衣女子面上依舊笑盈盈,眼底卻無一絲笑意,反十分陰寒,「不自量力的女人,北不殤是何等人,你這般身份卑微者也想讓他傾心于你,簡直荒唐。」離刹氣極,笑道:「我如何身份又何須你評價,倒是你,定是宮主不再理會你,你才拿我撒氣罷了。」
綠衣女子冷笑道:「你便是去問問北宮主,問他可否會對你有一絲好感!」說罷便駕雲而去。
離刹站在原地,面上似笑非笑,口裡卻生生泛著苦味。
妙若抱手倚在一面假山石上,淡淡的望著滿身煞氣的離刹一劍削斷一叢湘妃竹。心中默道,這園子怕是又要毀了,宮主大約又要惱怒了……
離刹提劍轉過臉,望著妙若道:「離刹想與妙若師傅過招。」
妙若淡淡掃了一眼那被削平的草木,隨意勾起一支樹枝,頷首意識她出招。
離刹攜一道淩厲的劍風刺向妙若,對方輕輕避開,那劍勢不老,婉轉一挑,又刺向對方,妙手以樹枝一隔,不離劍與其相抵,樹枝卻是不被折斷,只是曲成一弧,彎成滿弓一般。
離刹暗暗使力,想要崩壞那樹枝,卻見妙若微微一笑,手腕一轉,樹枝彈了開來,一股力道撞向不離劍,迫使離刹後退了幾步。不待離刹先攻,妙若的樹枝已掠來,離刹抬劍相迎,一擊卻震得自己手臂發麻。妙若微微笑著,道:「你該是撤回不離劍。」離刹抿唇不語,絲毫沒有撤劍的意思。
妙若若有所思,減去樹枝上的力道,抽回樹枝,繼而再重重打向離刹的胸腹,離刹暗道不好,足尖點地險險避過,卻覺那招式竟是晃人的假式,真正的一擊就是等自己飛身起來刺向自己。離刹手臂一痛,不離劍脫手而出,身子往下掉。
一道白影飄來,生生接住了離刹。
離刹鼻息嗅到一陣乾淨的令人舒服的味道,身子一僵,神色黯然下來。
北不殤將她放下,離刹連連後退幾步,恭敬道:「多謝宮主相救。」
北不殤微微詫異,弧起一個笑來,道:「美人怎的這般恭敬起來,倒叫本宮好生不習慣。」
「宮主恕罪,離刹從前多有不敬,還望宮主海涵,這園子又被離刹弄壞了,離刹定會修整好。」這一個禮行的十分正式,帶著十分疏離的感覺,連妙若的有些皺眉。
北不殤依舊笑,語氣卻有些冷:「哦,美人這般想領罪,本宮又會不成全?既然如此,這北鄍所有的園子美人也一併修理了吧。」
妙若緊皺眉頭,卻是說不上什麼話。
「是。」離刹又行一禮,轉身而去。
北不殤負手,淡笑,眼裡探不出情緒。
「妙若,本宮為何要看小小七刹修羅的臉色?」
妙若垂目道:「宮主大可不必在意離刹的脾氣。」
「在意麼……呵。」北不殤輕笑一聲,甩袖而去。
妙若站在原地,心中無語凝咽。
離刹半蹲在地上,手指一曲,變出一截湘妃竹來。
那湘妃竹原本是長著白色的斑紋,離刹變出的卻是帶著血淚斑斑的竹子,看著令人徒生傷感。
湘妃竹的故事離刹也是聽過的,大概是說堯舜時代,舜帝為斬除在湘江作亂的惡龍而犧牲了,他的兩位妃子十分心傷,哭倒在他墓前,直到眼淚流幹,流出血淚來,那血淚灑在九嶷山的竹子上,化作了湘妃竹。
離刹從前覺得這個故事十分淒美,很是欽佩那兩位妃子對舜帝的情深。她也曾想,有沒有這麼一個人死後,自己會為他哭出血淚來,那樣的少女情懷如今回想來,只覺得好笑.
這世上,大概是沒有一個人能讓自己悲痛到流血淚的。離刹細細想來,自己就連流淚,也是很少有的罷。
將近夜幕降落時,離刹已經修復了大部分園子,好在只有自己的園子破損嚴重,其他的是沒有什麼大礙的,但北鄍宮的園子至少也有幾十上百個,光是轉那些園子就十分煩人。
妙若曾道,每個人心中皆有一隻心魔,那心魔是由內心最重的欲望所演變的。心魔不斷想要吞噬理性的自己,使自己變得暴虐和躁動。離刹原是不知道自己心魔是什麼,現在才明白,北不殤就是自己額心魔吧,由小小的歡喜演化成這般的心事,且這心事還被人知曉了。
那就趁心魔還未強大的時候,掐滅那小小的期許吧。
離刹微微笑著,像是想開了那些事情。
月色尚好,北不殤懶懶靠在一張坐榻上,手中捏著一截淚跡斑斑的湘妃竹,那湘妃竹有兩指粗細,北不殤一施法術,將其變作一截長簫。
「公子為何一日無言,也不曾看看奴家。」一襲綠衣軟軟的貼過去,將他手中長簫一奪,身子伏在他懷中。
北不殤摟抱著那女子,桃花眼帶著懶懶的笑意,連聲音也是懶懶的:「逆玖白日可是去見過離刹?」綠衣女子身子一僵,隨後嬌聲道:「公子是不高興奴家見那小修羅麼?奴家以後不去便是了。」北不殤眯著眼,挑起逆玖的下巴,湊近她道:「本宮十分不喜歡擅作主張之人,往往這類人是最壞事的,倘若壞了本宮的事,那本宮只好……」那意味深長的笑令逆玖有些害怕,她抿了抿唇,只得低頭不語。
「本宮喜歡能掌控的事物。」北不殤低低笑著,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擦著逆玖的臉頰,逆玖嬌呼一聲,主動脫去一身衣衫。月光下,一雙人影正纏綿交合,那一聲聲嬌媚的喘息羞得水中的魚遠遠遊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