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夜叉池

九.夜叉池

在過七日便是離刹心心念念的鬥法大會,這幾日離刹很是勤加修煉,頗有拼命三郎的味道。

越是這幾日,越是見不到妙若等人,聽侍女們說,但凡每年這幾日十八殿的人就會頻繁造亂,遇見九宮之人統統殺之,似乎還有攻打九宮的意圖,妙若同另一位不常見的副宮主前去鎮壓亂軍了。

如此,真想去看看。離刹在心中默道。

侍女不知道離刹的想法,倘若知道大概會氣得跳腳。這幾日各宮的結界都有加強,出入各宮更是查的十分嚴密,九宮的人若是沒有幾分修為萬萬是不敢隨意出宮的。

十八殿的人不似九宮人以修為細分等級,亂軍中各種修為的修羅皆有,誰也料不准那亂軍中會不會出現一隻十六刹修羅,兇險之意不言而喻。

「十八殿的人便是這般隨意造亂?」離刹問道。

侍女冷笑,「年年如此造亂,年年敗退,也不知道這些個修羅腦子裡想些什麼。」

離刹想,這般沒有組織和頭領的軍隊自然是沒有勝算,可是既然知道結果,為何還要年年發動叛亂?目的就僅僅是想要叛亂這麼簡單?

侍女見她若有所思,行了個禮,道:「姑娘好生歇著罷。」

離刹微微點頭,侍女就散去了。

實在很想出去看看啊……離刹望天長歎。

又是過了兩日,離刹終於是見到妙若了,可惜妙若眉頭緊鎖,讓離刹很是不好搭話。

「妙若師傅此次前去可是遇見什麼難事?」幾番斟酌,離刹還是開了口。

妙若微微歎氣,道:「難事倒是沒有,只是這十八殿的修為都大有提高,應付有些不易,還有那曼殊宮……」

離刹一聽曼殊宮,立即想起自己掛念著的阿喬,便介面問:「曼殊宮如何?」

「止嫣等人很是沒有盡力,吾等也是不好指責什麼的。」妙若歎道。

離刹沉思,阿喬來探望自己時曾說曼殊宮主那幾日脾性極其暴虐,自己的宮人和侍女隨意做錯些什麼就被重罰,這件事與止嫣不曾盡力可有相聯?

「想些什麼呢?」妙若問道。

離刹將心中所想與妙若一說,妙若大驚,立即起身離去,模樣很是著急。

這幾日只怕亂事多多啊。離刹默道。

離刹這幾夜睡得很是不安穩,盡是做著亂糟糟的夢,醒來又是什麼也不記得,反復如此,離刹醒來後乾脆披了件衣衫推門而出。

已是半夜,月黑風高的模樣,離刹有些詫異,她來到修羅道已有好幾時日,夜夜都是月色極好,這種月黑風高的時日還真不曾見過。

走廊的琉璃燈亮的微弱,離刹沒了興致,轉身回房。

細微的冷風拂過她的皮膚。

「留步。」一個柔柔的女聲在她耳邊響起。

離刹心下一怔,立即做好防備的架勢。能無聲無息潛在自己身邊不令自己發覺的人,定是高出自己修為好多。那聲音離刹有幾分卻是有熟悉。側頭一看,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自己身邊。

「本宮……也就只有這次機會了……」曼殊的聲音帶著陰森的笑意。離刹隱隱嗅到危險的氣息,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覺後頸一陣細小而尖銳的疼痛,眼前的世界驟然一片黑暗。

潮濕的氣息。

離刹動了動手指,只覺得全身使不出力氣,連張開眼皮都做不到。

這幾日真是壞事多多啊。先是綠衣女人,再是曼殊宮主,平日似乎也不曾得罪這位宮主吧?莫不是她也是歡喜著北不殤?此想法一出,離刹暗暗責備自己想得多了些,目前的情況大約是不容樂觀的。

「本宮也是被逼無奈,你要怪……就怪送你入修羅道來的人吧。」柔柔的聲音貼著她耳朵細語道。離刹心中暗驚,身子被人重重一推,只覺得自己在不斷下墜,一種恐懼的感覺慢慢滋生,不斷擴大。

又要接近死亡了麼……

離刹苦笑,自己大約是從很高的地方被推下的,墜落的過程有些漫長,假如迎接自己身體的是堅硬的地面,那麼死相一定慘不忍睹。

年幼時的離刹曾聽過一些江湖故事,大約是說一些俠客遭人陷害或者有仇敵追殺時掉下了懸崖,每每那懸崖下面不是湖水就是沼澤,俠客們不但死不了,還會尋得武功秘笈或者絕世珍寶。這一刻,離刹只期望她下落之地是一潭水域,至於秘笈寶藏那就不必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俠客。

如此想著,離刹只覺身體重重砸在一推物件上,一陣骨骼破碎的聲音。由於下落的勢頭不減,在觸及那推東西後,離刹的身子又被重重拋起,再次下落時,一股腥甜從她口中湧出,全身的劇烈痛感令她幾乎死去。

沒死……

她想笑,嘴巴一裂,又是吐出幾口血水。

卻著實比死了還難受啊……

那麼痛……

她昏沉沉的想著,慢慢陷入昏厥。

也不知過了多久,離刹從昏迷狀態中醒來,身體的劇烈疼痛比剛才更為嚴重,眼前依舊一片黑暗。她試著用手指去觸碰自己身下的地面,著了一手的粘液。「這是什麼地方……」

忽然有什麼東西慢慢朝自己走來,每一步的力度使地面震動一次,離刹動彈不得,只得暗暗祈禱不是什麼怪物,要吃了自己。

那東西在她身邊停下,像是慢慢俯下身去觀望她,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離刹欲哭無淚。

一個粗糙而濕潤的物體笨拙的擦拭著自己的臉頰,離刹猜那是怪物的舌頭,於是忍不住想要側頭,因為那股惡臭實在是令人痛苦,奈何頸部劇痛,轉頭這個動作是十分艱難。

那舌頭在自己臉上輾轉片刻,就撤去了,一雙巨大的爪子笨拙的托起離刹的身體,離刹渾身一痛,幾乎又要昏過去,她猜測自己的脊椎大約是碎了,內傷也定是十分嚴重。那怪物似是要將將離刹托到自己背上,離刹身子順勢趴在一片很是粗糙的皮膚上,只聽到一聲長嘯,離刹有些不安,那怪物身軀伏了伏,就飛奔起來,離刹頓時淚流滿面,若是能開口說話,她定要咆哮一句:慢點!老娘顛簸不起啊……

痛苦是難免些,不過至少確定,那怪物是要救自己的。

那怪物馱著離刹跑了好久,離刹只覺得這一顛簸自己的傷勢又重了好幾分,一股腥甜眼看又要湧出喉嚨,被她生生壓了下去。怪物慢慢停了下來,身子俯低然後一斜,將離刹放到地上。對離刹來說,那一滾令她幾乎休克,欲死不能是何等無奈今日算是體會,怪物似乎也明白她的痛苦,低低嗚咽一聲,舌頭又舔舐她的臉頰。

又是那股惡臭,離刹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怪物一驚,焦急的來回踱步,地面開始劇烈震動……

醒來的時候,離刹已經奄奄一息,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只能看到在自己視線上方的是一對湯碗大小的紅點,餘光範圍也是星星點點的紅色,大約有十幾雙,那紅色的點像星星一樣忽閃忽滅的,很是詭異。

「嗚…….」一聲怪叫,眼前的那一對紅點又離自己近了些,腥臭味很是濃烈,離刹心裡重重一頓,生出些悲壯的情緒來。

夜叉……

那曼殊宮主居然將自己扔到了夜叉池來……

一推夜叉圍著自己,將自己當成餐盤之物,想想都覺得絕望。願想那怪物是搭救自己,現在才明白,那怪物是不願獨食,要將自己分給族類……

離刹閉上眼睛,已做好死去的準備,只求夜叉食自己時能迅速些,好讓自己少些苦痛。

不想過了許久,那堆夜叉還沒有開吃,離刹微微張開眼睛,依舊對上一雙碩大的、猩紅的眼睛。那眼睛一動不動好奇的望著自己,正待奇怪,只見面前的夜叉退開了去,一聲歎息從不遠處傳來。

有人……

真的有人……

離刹很是激動,那人走到她面前,離刹只模糊的看到那人一身的青衣。

「如此都死不了麼,看來命不該絕……」那是一個男子的聲音,不同於北不殤的魅惑低沉,而是一種不帶情緒的,清冷的聲音。

那人輕輕橫抱起她,她努力想要望清那人的摸樣,眼卻被一角袖子遮住,睡意頓時襲來,她皺了皺眉,漸漸睡去。

北不殤懶懶的倚在坐榻上,逆玖伏在他的懷中,一副嬌媚的笑靨。

「宮主是懷疑有天道之人插手了?」逆玖嬌聲道。

「哼,一群雜碎也是想掀起些什麼波瀾麼,那曼殊似是有背叛之意了,莫非是覺察到什麼了。」北不殤笑意淡淡,眼裡生出些殺意來。

「羅煞宮也不曾有動靜呢……」逆玖接道。

「本宮忍了這麼久,再忍些時日又何妨?」只是……

妙若慌忙的跑進正殿,沉聲道:「離刹不見了。」

北不殤曲卷著逆玖頭髮的手一頓,笑意不見,冷聲道:「為何?」

妙若沒有答話,面上的神色有些沉重。

北不殤抿著嘴角,眉頭微微皺著。

「公子……」逆玖喚了他一聲,北不殤將懷裡的人拋開,疾步走出去,妙若連忙跟上。

逆玖跪坐在坐榻邊,愣愣的望著他離開的背影。

難道他的心裡,就真真在意那個七刹小修羅麼?

一聲歎息,龍牙香的味道燃在空氣裡,那道煙子飄渺輕盈,緩緩蔓延開來。

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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