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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逃出精神病院(上)
【環球網5月29日報導】
中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精神衛生中心2009年初公佈的資料顯示,我國各類精神疾病患者人數在1億以上,但公眾對精神疾病的知曉率不足5成,就診率更低。另有研究資料顯示,我國重性精神疾病患者已超過1600萬。
有專家分析,在社會轉型期,誘發精神疾病的因素增多,例如生活節奏的加快導致社會普遍的心理緊張,價值觀念混亂甚至解體造成普遍的無所適從感,社會嚴重分化造成的心理失衡,以及人的期望與實際的落差增加等,種種因素造成當前我國精神疾病患者人數不斷攀升。
一大早我就從訂閱的報紙上面讀到了上面的消息,讀完目瞪口呆!中國每十三個人中就有一個精神疾病患者,聽起來太匪夷所思了。
然後我就聯想到那座月湖療養院,以前一直覺得高牆隔斷的那片空間是獨立於這個世界之外的,裡面休養的人都不同於高牆之外的人。換句話說,不管承認與否,外面的很多人都自然而然地把他們當做異類。但是按照精神衛生中心的資料,精神病人有著超過一億的基數,所以絕非異類,而是一個龐大的主流群體。
我們這些自認為的正常人,也可能有著某方面不自知的精神疾病,成為事實上的他們中的一員。
這樣的邏輯一下子拉近了我和療養院裡的人的距離,即使我本人沒有任何精神疾病,誰能保證我的親戚朋友同學中不會有一批精神疾病患者呢。那麼我應該是有充足的理由去瞭解這樣一個群體。就像奧運會在北京召開,為了照顧外國朋友,很多北京人需要去補習一百句常用英文;我們身邊有一億精神疾病患者,我們當然需要去充分學習精神疾病相關的知識。也許學校從小學階段起就應該開設一門精神疾病相關的課程,地位和語文數學外語一樣……
我發現我想得有些過了,便趕緊打住。我媽已經去上班了,她早晨並沒有時間幫我做早飯,我得自己去廚房弄點吃的。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要差一些,在做早飯的時候,正好聽見各家各戶在廚房裡準備早飯的聲響,鍋碗瓢盆的協奏曲裡夾雜著閒聊的隻言片語。不一會兒,各種飯菜香味混雜著飄散開來,濃烈而有些嗆人。
反正學校已經停課了,所以不必急著去學校,早飯吃得慢條斯理。吃飯的時候忽然想起上午還要去幫趙莫選禮物,便用座機給趙莫打了電話,結果被告知他正在醫院,讓我到時候告訴他地點,待會他來和我會合。
買香水要到城中心的商業街去買,等在盲校外面的公交網站,卻遲遲不見公車,便換做打車過去。
打車的人馬路兩邊都站了不少,過來幾輛空車都被人搶先了。上馬路攔車的時候一輛摩托車從我身邊飛馳而過,嚇得我退回到人行道上。
我正四處張望著等下一輛,突然發現有人在拉扯我的挎包,轉頭便看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已經得手了我的錢包,見我回頭,那少年撒腿便跑。
「喂,我的錢包!」我嚇了一跳,我還是第一次遇見小偷,等那小偷已經跑了幾米遠,我才想起要去追!
實在是氣煞本姑娘了!
那小偷撒腿沿著馬路往前跑,我一邊沖著他的背影大喊,一邊迅疾地追了上去。這時候頭腦中突然閃現出世界盃賽場上那些矯健的身姿來,作為一個鐵杆足球迷,我這時候怎麼也得學學那些足球明星的拼勁,沖過去斷下球,不對,是斷下我的錢包!
小偷發現在大街上甩不掉我,便鑽進了一處弄堂。我毫不遲疑地跟著沖了進去。我破了第六中學女子1500米長跑的校紀錄,今天我不追上他,豈不辜負了我那個黃燦燦的獎盃?
我媽曾為此半開玩笑地對我說,說我跑下去以後長一身肌肉,男生會不敢接近。我咯咯地笑著說:管他呢,這姑娘誰喜歡誰帶走!
我家一直是民主議事制度,看我是真的喜歡長跑,我媽也就默認了。
弄堂裡是本地傳統樣式的居民住宅,以石頭做的門框,以烏漆實心厚木做的門扇,厚重得可以承受百年的風霜。牆壁用白色石灰粉刷過,歷經歲月後顯現出斑駁的痕跡。弄堂裡時不時傳來稀稀落落的門環撞擊聲,吱吱呀呀的聲音。
我在巷子裡追了好幾百米,都沒看到有人走動,一個幫手都找不到。小偷跑一段便會朝身後看一眼,雖然已經在喘粗氣,但仍舊大跨步向前狂奔。我毫不示弱,也緊追不捨,很快我和他之間只有五六步的距離。
天助我也!前面出現了一道三十來級的臺階,坡度不大,但檯面很窄,只容得下半個腳掌。如果不出意外,我能夠在他爬上一半臺階的時候,從後面拽住他的衣服!
可就在此時,上次月湖邊那一幕飛快地閃現在我的腦海中。對啊,小偷地痞之類的一般都帶著刀壯膽,我追上他之後,他在窮途末路之下,必然會惡向膽邊生,拿出刀來對付我……
一絲恐懼湧上心頭!
就算是徒手,我也不一定能打不過他。我除了熱愛長跑外,胳膊腿每天進行著和其他女生一樣的動作,捉回一隻跳出柵欄的雞都費力,遠沒有電影裡女俠的鋼筋鐵骨。
想到這裡,我腳下的步子已經慢了下來,並且開始安慰自己——錢包裡只有四十塊錢,一包紙巾,一枚髮卡,犯不著我這麼拼命,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我還要留著小命參加高考,還有,我還要見證我熱愛的西班牙隊在南非世界盃上奪冠呢!
可是這個世界真有巧合這回事!
小偷一路向上剛跑了十來個臺階,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影從臺階上面跑下來,速度很快,到了小偷跟前,兩個人都來不及閃避,重重地撞在一起。
從上面跑下來的人高大壯實,身形只是晃了晃,可是小偷就沒有這麼幸運了,本來就顯得瘦弱的身體像是被獵槍擊中的飛鳥,一下子地跌落下來。
我看清了無意之中幫到我的那個人的樣子,是一個中年男人,四十多歲,平頭,淺黃色體恤衫胸口部位被撕掉了一塊,以至於露出了裡面的黝黑皮膚;下身穿著一條米色短褲,腳上是沾滿泥漿的球鞋,原本應該是白色的。
在我打量他的時候,他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
我剛升起的喜悅又齊端端地被回填進心底。這個人著裝太古怪了,而且他的眼神讓人很不自在。
「叔叔,謝謝您!他是小偷,還請您幫我一起把他抓進派出所!」舉目無助之下,我只好小心翼翼地請求道!
我轉眼看看那個小偷,他正捂著腹部在地上翻滾,膝蓋部位跌破了一片皮,能看到露出的血肉。
看到此處,我對他升起一點同情,他雖然偷了我的錢包,但和我還不算是深仇大恨,最初送他去派出所的想法有些動搖起來。
他年紀還小,我要不要給他個機會?
我重新用求助的目光看著那位元大叔,我太需要他的回應了。可中年男人仍舊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盯得讓人發悚。我以為他沒聽清我剛才的請求,於是重複了剛才的話:「叔叔,謝謝您!他是小偷,還請您幫我一起把他抓……」
還不待我說完,中年男人像是突然回過神來,然後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跑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今天發生的事情太意外了,用我的話來說,就是這個世界太神奇了!但是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是該怎麼處理這個小偷!
剛才我還咬牙切齒地想,追上他一定要給他一頓教訓,之後考慮到自己的心有餘而力不足,準備放棄自己的錢包,突然就發展到現在,不僅拿讓他得到了教訓,也拿回了錢包……
地上的小偷緊緊地捂住腹部,表情越來越痛苦,膝蓋處的傷口正往外滲著鮮血,滴在了地上。
我決定送他去醫院!我到巷子外面叫了輛A市很普遍的人力三輪車,多付了一半的價錢,說服三輪車夫進那條弄堂扶那個小偷。當然我只告訴車夫,那是我的朋友。
到了最近的市醫院,小偷被送到急診室消好毒,然後被安排去拍片。稍後醫生告訴我病人受的是皮外傷,腹部疼痛是因為他恰好胃病犯了。
我去掛完號,然後回到病房外,醫生出來的時候說我可以進去看看病人。我走進房間,站在床邊,小偷正熟睡在床上,端正的五官在極為自然的狀態下收斂了張狂,他有著兩排捲曲的睫毛,把那張略微蒼白的臉襯托得臉柔和安靜。
這樣的人怎麼會淪為小偷呢?
這時小偷在床上輕輕地動了一下,似乎是因為疼痛,眉頭微蹙,看起來脆弱極了。我不忍再看下去,突然想起和趙莫的約定,便輕輕地退出房間,到醫院大廳外電話亭去給趙莫打電話。
我簡短地說了一下事情經過,告訴趙莫我正在市醫院。電話那頭趙莫說他還在市醫院,讓我等等他,他馬上下來。
我回到房間,發現小偷正坐起身。四目相對,小偷顯得很尷尬,但是眼中卻沒有我想像中的那種兇狠冷漠。
「我,我……我把錢包還你。」小偷說著在身上找錢包,想要還給我,稍後發現錢包已經被我拿回來了。
「我幫你打給你家人!」我輕輕地說,同時給了他一個微笑。
「別!」小偷急聲說道。
「我不會告訴他們剛才的事,我就說你是走路摔傷的,相信我!」我努力表達我的真誠,我是打心底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
「不用了,家裡沒人會來看我的!」小偷低著頭說道。
我暗念道,難道是因為他的偷竊行為,他父母和親人已經和他斷絕了關係?
「我爸進了精神病院,我媽遠走他鄉,親戚朋友已經斷絕往來了……姐,我以後不會再去偷東西了!」小偷抬起頭,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東西,說話的時候起初神情落寞,但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卻是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我無言以對,只是向他點點頭!他的行為於我似乎是可以理解的了,在隻身承受家庭不幸下,他只是一時走錯路,心腸並不壞。
「醫藥費我自己去付,我再躺會兒就好了!」小偷,哦不,少年堅定地說道,說話的時候臉上有一絲生硬的笑容。
我告訴他已經幫他付過醫藥費,然後說讓他好好休息!
「謝謝你給我機會,我一定不會再偷東西了!」當我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再次傳來少年鏗鏘的聲音——
我準備順道去看望下趙叔叔,在上樓的時候碰到了趙莫。趙莫說他爸剛睡著,還說他爸狀況很好,再觀察幾天就能出院了。
「那個人呢?」趙莫問道。趙莫沒有用「小偷」兩個字。
我領著趙莫回到少年住的病房,輕輕推開門,卻發現病床上已經空了,薄薄地被單被人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頭。
少年已經走了!
「譚小然,你相信他不會再偷東西了?」趙莫轉過頭看著我,認真地說。
「是的!」我不容置疑地回答道。
靜謐的陽光灑在小城的街道上,看得見光線下輕舞飛揚的小灰塵。和趙莫走在街道上,兩個人都沒有提出打車,於是就一直走著。
趙莫從來不是那種大大咧咧的男生,每次運動之後就會趕緊去洗澡,換衣,不會像其他男生那樣帶著一身汗臭走來走去。和趙莫一起走路,總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檸檬味兒的洗衣粉味道。
我曾經開玩笑說趙莫的衣服沒洗乾淨,殘留著那麼重的洗衣粉味道。趙莫也不反駁,第二天就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抄寫著在天涯網上看到的洗衣留香秘訣,說他是按網上教的法子洗的衣服,很有效。
趙莫做事情一直很認真,不喜歡和人爭論,會用行動證明自己的立場。在家裡,趙莫經常被他專制的父親罵得狗血淋頭,但極少出言抗爭。他爸和很多望子成龍的父母一樣,滿心希望趙莫能夠考上一所重點大學,以後經商或者從政。
在趙莫他爸的心中,這個兒子太讓他失望了,他甚至數次對他放低目標,只求他能找到一份安穩的工作,比如醫生或者教師,過上小康生活即可。而趙莫很希望用行動證明自己的選擇才是正確的,他想追求自己的足球夢想,並堅信自己能夠在足球場上打拼出一片天地。
早晨的遭遇終究還是影響了我的心情,一路上都還想著早晨發生的一幕幕,以至於好幾次沒聽見趙莫的問題,趙莫於是選擇了沉默。
到了商業區,我很快便幫趙莫選好了一支打折的艾佩芝(Arpege)的香水,香水裝在精緻的透明長盒裡,一看就讓人喜歡。我告訴趙莫那個女孩一定會喜歡,趙莫便歡喜地放進衣袋裡。
因為我下午還要去學校上自習,而趙莫要回家一趟,我們便說了再見。趙莫的母親是一所幼稚園的副園長,工作能力突出,是個女強人,但回到家,面對家庭的混亂就顯得情緒化,和丈夫經常因為瑣事而冷戰。趙莫家幾乎所有的家務活都落在了趙莫一個人的肩上。
到了學校,看到座位上排成一排的綠茶盒子,心情頓時大好。拿出一套某知名中學出的英語模擬題來做,單選竟然全對,完形填空只錯了兩個,於是停下筆,不再往下面做,保留一份滿滿的信心為好。
收好卷子,靜靜地端視教室裡的那些熟面孔。窗外有音樂,樓下有腳步聲,但教室裡只有翻書和寫字的聲音。家長和老師告訴我們,只有順利通過高考,才可能贏得世界,但世界恰好就是在這個過程中被疏遠的。
我媽從來不對我提什麼高考的硬性指標。為此趙莫總稱呼我為「民主家庭的孩子」,說恨不得投靠我家!
講臺上面英語老師正在默默注視著講臺下的學生們,等待著有人提問。英語老師三十多歲,長得不帥,但幽默風趣。他喜歡談人生,說我們起碼是Intellectual,希望我們不要那麼快被社會Vulgarize,希望每個人都有一點Spiritual追求。
下午五點半,鈴響了,在高一和高二,這是放學的鈴聲;但到了高三,變成了晚飯的鈴聲,因為畢業生在晚飯後學校還要安排晚自習,從晚上六點半直到晚上九點半。
就在這時,英語老師望著講臺下面學生,開口說話了:「月湖療養院今天有個病人翻牆出逃了,學校接市政府的通知,暫停今晚的晚自習,所有畢業生回家自行安排複習!」
「大家出校門的時候記得看一下校門口的告示!」英語老師看著講臺下急著回家的學生,歎了口氣補充道!
到了校門口,我發現學校大門兩側貼著數張內容相同的告示,可惜圍觀的人太多了,只能看到開頭的幾行:
許繼才,男,46歲,精神分裂症患者,處於康復期,對自身精神症狀喪失部分判斷力,在病態心理的支配下,可能出現自殺或攻擊、傷害他人的行為。29日淩晨4點,許繼才打昏值班護士,翻出月湖療養院後院出逃,逃出時上身……
後面的內容便看不見了,我正準備擠進去繼續看,發現人群中的趙莫,趙莫也看到了我,兩個人便一起從人群中退出來,往回家的方向走。
「香水送出去了嗎?」我試探著問,按照趙莫直爽的性格,應該已經送出手了。
「沒!」趙莫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
「怎麼,她不肯收?」我繼續追問。
「沒見到她,聽療養院的醫生說她不舒服……我明天再過去!」趙莫的話中有些遺憾。
「她不舒服吧……那你明天別過去,你先讓她安心休養一下,等她精神狀態穩定一些再去吧!」聽了趙莫的話,我也不禁有些擔心那個女孩,要知道精神病患者最需要的就是靜養,如果在康復治療的時候心理波動較大,很可能影響之前的治療效果。
趙莫不解地望了我一眼,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只是點點頭!
走了一會兒,我和趙莫進入月湖區域,行人少了,走在林間湖畔,微風徐來,很是愜意,我便有意拖慢了腳步。
「看看這個!」趙莫說著從書包裡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給我。
我展開一看,是從報紙上撕下來的一個角:
世界盃倒計時一個月
2010-05-1102:53:00來源:山東商報
商報消息世界盃近了,下個月的今天,南非世界盃將激情揭幕。揭幕戰將在北京時間6月11日22時在約翰尼斯堡的足球城體育場進行,由東道主南非隊對陣墨西哥隊。
南非世界盃群英雲集,小組賽實力平均,英格蘭、德國和西班牙等傳統豪門均抽到上簽。但是,無緣種子隊的法國隊則被抽入A組,他們將與東道主南非隊同組廝殺,該組還有實力不錯的墨西哥和烏拉圭;而小組賽最大的看點無疑是北京時間6月25日22時葡萄牙隊在德班對陣巴西隊,皇馬兩大球星卡卡與C羅將各為其主。
小組賽從6月11日晚開始到6月26日淩晨結束,8個小組每組前兩名出線,在產生16強之後,南非世界盃於北京時間6月26日晚開始進入1/4決賽爭奪。2010南非世界盃最後的決賽將於北京時間7月12日淩晨在約翰尼斯堡足球城體育場進行!
……
已經是半個多月前的新聞了,不知道趙莫在哪裡找來的。
「我只能找到這點兒關於世界盃的報導了,家裡封鎖得嚴……不看就不看,反正高考後誰也攔不了我看世界盃!」趙莫咬著牙說。
「到時我們一起看!我支持西班牙,我覺得西班牙必勝!」一想起世界盃我就來勁。
「我也支持西班牙,他們太給力了!」趙莫笑著看著我,眉毛上揚。這種笑容在他臉上已經消失挺久了。
「對了,我有東西給你!」我從口袋裡拿出一個U盤,我在裡面拷了那首南非世界盃主題曲《旗幟飛揚》,同時還有一張列印的英文歌詞單子。
「太酷了!」趙莫看了一眼A4紙上的歌名,高興地差點跳起來!
我一時興起,一張口就唱起了這首歌,我的聲音起的很高,反正湖畔沒別人。才開唱幾句,就聽見湖岸的地方一群水鳥撲打著翅膀飛了出去!
「嘿,小聲點,別把那精神病惹出來了!我可不怕,我是男的,跑得比你快……」趙莫開起了玩笑!
「注意我的嘴型,g-u-n滾!」我假裝氣呼呼地說!
「不過說真的,在路上看到穿淺黃色體恤衫和米色短褲的中年男人,你可要躲著點!」趙莫收起笑容,看著我認真地說!
我頭皮一下子麻了,猛然想起今天早晨遇到的那個怪人,那個無意中幫到我,撞倒小偷,最後卻突然跑掉的中年男人!我在電話中只告訴趙莫說那個小偷是被路人撞傷的,卻沒有向他描述過那個路人的樣子和穿著。
「你說什麼啊?」我不甘心,想確認一下。
「校門口的告示寫的,那個精神分裂症患者出逃的時候穿著淺黃色體恤衫和米色短褲,那是月湖療養院的病號服,」趙莫停了一下,又看著我說道,「小樂,晚上如果沒我一起,就不准走月湖小道回家!」
我點了點頭,被關心的感覺真好——
我天性裡有著樂觀的基因,遇到精神分裂症患者的事情並沒有帶給我太多負擔。隨後兩天裡我就將這件事硬生生地忘掉了。
這事一忘,高考就剩下沒有幾天了。高考之後就是渴求已久的暑假!
關於暑假我有很多有意思的記憶。有個暑假我特別喜歡吃西瓜,專門去買精緻的小勺子,用來戳西瓜吃;有一個暑假我熱愛看原版電影,租碟、買碟或是跑電影院,看各種國產片和美國大片;還有一個暑假我熱愛寫文字,寫的東西都是一小段一小段的,算不上寫作,只是在記錄心情;最近的一個暑假我特別熱愛美國樂隊OwlCity,喜歡聽他們唱的那首Fireflies。
至於足球,我對它的鍾愛始終如一。足球是一種頂有精神氣的運動,有頂級足球賽事的時候我的生活便一點兒也不貧乏。如果生活傷害了我,我的最大反抗,也許只是關著門看一場足球比賽而已了。
6月1號的早晨,我7點鐘起床,7點半準備出門時接到了同桌電話,說學校臨時決定今天全校停課。偶爾一次晚起,也並非沒有好處,至少不用匆匆跑到學校,再吃一個閉門羹跑回來。
不用去學校,時間便完全屬於我自己了。我需要去呼吸新鮮空氣,現在就去,我對自己如是說!
月湖療養院「精神病人出逃」鬧得沸沸揚揚,在月湖邊散步已經不再安全,我便選擇去街上,盲校和療養院中間的那條街。在那條街上有一處堪稱遊樂園的地方,是我們這一帶孩子們的樂園。這裡原本是盲校為教職工的孩子修建的幼稚園,因為這裡離療養院太近了,家長們都擔心會有病人逃跑進來傷害小孩子,便向政府申請將幼稚園搬往它處,得到的答覆一直是財政吃緊,家長們後來只好自行集資建了一所新的。
園子裡有建成城堡形狀的教學樓,牆面原本白色的塗漆已經開始泛黃。鳳仙和太陽花在牆根開成一片。教學樓前面是一個操場,操場右側邊上空地安放有滑梯、蹦蹦床、木馬和秋千。操場左邊則是一小片林子,成了鳥兒的樂園。幼稚園荒廢後,大門的鎖已經卸去,人們可以自由進出了。
今天園子裡空無一人,我徑直去往秋千的方向,然後便坐上秋千晃來晃去,速度快了,便聽到耳邊響起風的聲音。
淩晨的時候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正好澆透泥土的表面,深深地呼吸一口氣,便滿是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在秋千上坐了一會兒之後,我起身準備去坐木馬,其中一隻棕色的木馬是我以前常常騎的,每次騎在木馬上的我就自覺像是某位英姿不凡的女將軍,但只懂謀略,不習搏擊,只需要遠遠地觀看騎士們在戰場上拼殺。
木馬不算太高,及我肩部,但我手上力氣不夠,每次都爬不上去。可惜趙莫不在!
當我站著歇氣的時候,我注意到園子門口閃身進來了一個人。遠遠看過去,能清楚地辨出是一個年輕女性,挎著一個鼓鼓的布料包裹。進門後,那個女的並不直接往裡走,而是停下來環視四周。
不知為什麼,一股好奇心在心底升起。我趕在她目光轉過來之前,俯下身子,藏在了木馬後面,然後從木馬脖子的地方往外面偷瞄。那女的看完四周,發現沒人,便大跨步的朝著教室的方向走過去。但走了一半,又不忘回過頭觀察一下園子裡的動靜。
那教室自從廢棄後就很少有人再進去過,教室門倒是都沒上鎖,但裡面空空蕩蕩的,也沒有什麼可供玩兒的東西。
我突然想跟過去看看,我不把這種心思稱為好奇,我把它叫做求知欲。
心裡想著,然後就這麼做了!
我從來沒有跟蹤過別人,這會兒心裡緊張極了。如果被對方發現了,我不知道會遭受怎樣的苛責。但我還是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一路上還學著電影裡的場面,借助樹木和地形掩護自己。
那個女的噔噔噔地上了教學樓前面的臺階,然後沿著走廊往左拐,往靠裡面的教室走去。我小跑步跟了過去,上了臺階,在走廊拐角處停下,然後小心探出身往裡看,只見那個女的一直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然後回過頭看了一眼,便推開了最裡面那間教室的門,走了進去。
荒廢無人的園子,廢棄的教室,一名可疑的女子,一個神秘的包裹,像極了某些電影裡的唬人場景。現在快接近謎底了,我可不想放棄!
實際上我的跟蹤行為同樣可疑,也許人家只是情侶私會?
想到這裡我很不好意思起來。對啊,如果別人只是和情人私會,被我過去撞見了,兩邊的人都該多難為情啊!
我站在拐角處,一時間決定不了是否要跟過去。可就在這會兒功夫,那個女的已經從教室裡退了出來,低著頭,邁著急促的步子往回走,手上的包裹不見了。
看來這肯定不是情侶私會,情侶之間的甜言蜜語這一會兒功夫肯定講不完!可這時的情形已經容不得我多想,我趕緊往操場的方向跑,像逃命一般,心怦怦地跳著。如果被那人撞見了,我就完蛋了!
我回到木馬的地方,在棕色木馬的後面藏好,然後捂住胸口,喘著氣,緊張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我剛剛藏好,那個女的就從拐角處閃了出來,我慢了一步就可能被她發現。
那個女的下了臺階,四處張望了一小會兒,才迅速地穿過操場,出了園子。
看著那個短髮齊肩的背影漸行漸遠,我才長出了一口氣。「齊肩短髮!」我冷不禁念出了聲,是柳豔豔,那個被趙莫救過,又和我在療養院對面邂逅的女孩。我明白我為什麼一根筋要去跟蹤她了,就是因為看見她之後的那種熟悉感!
柳豔豔是精神病人,怎麼能這麼隨意地進出療養院?為什麼又會來到這裡放包裹?
我決心再去教室探一探究竟!
沿著裡側的長長走廊,快走到底的時候我的腳步慢下來,幾乎是用腳尖在挪動。等到了最裡面那間教室的後門,我幾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這件教室的後門是緊閉的,我試著用兩隻手指推了一下,紋絲不動。我繼續向前挪動,教室的窗戶不高,我如果直起身,能夠輕易地看到教室裡的全景,只是這一間教室和別的不同,這間教室的窗戶用舊黃的報紙糊得嚴嚴實實。看來是有人刻意佈置過的。
到了前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裡面有動靜!
裡面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和那個女孩是什麼關係,會讓這樣一個精神病患者從療養院溜出來送包裹?
我不是一個膽小的人,特別是當好奇心,不,是當求知欲氾濫的時候!
我輕輕湊了過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從門縫往裡面瞧!
啊!
教室裡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那個包裹被放在了靠近門的牆邊,除此之外,教室裡別無它物!
我剛才聽到的動靜是教室內側窗戶上的幾隻鳥兒弄出的,那處窗戶的玻璃不知什麼時候被打碎了,以至於鳥雀可以自由飛進教室躲雨嬉戲。
包裹裡面會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