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第八章

第八章

那天的事漸漸被遺忘，隨著時間的流沙，重新歸於沙*端。

君生雖然生氣，可是自打經過那樣尷尬的一幕之後，兩個人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相遇。

君生的父母意外地一起回家了，她原本應該開心的，可是等待她的，卻是一張離婚協議書，白紙黑字，句句刺眼。

君生想不明白，當初口口聲聲說著山盟海誓的兩個人，一起打拼，一起努力這麼多年，為了孩子，為了一個更溫暖的家。可是到了如今，僅僅一張紙就可以解決掉。這樣一張紙的份量何其重，是多少紅本子也阻擋不了的。十幾年的感情，說淡就淡，說沒有就沒有了。原來愛情就是這個樣子的麼？

君生只是無奈，無奈他們的決定。可是他們偏要將她帶進這樣紛擾的漩渦之中。

「君生，你已經長大了，快是成年人了。我和你媽媽商量以後，覺得離婚這事兒還是應該和你說清楚，畢竟有些事情還得你自己拿主意。」爸爸溫和地對君生說。

君生勾起唇角，「然後呢？」

「君生，爸爸知道你剛開始會不適應，不過我和你媽也是沒辦法，你會體諒我們的。這次回來，是想徵求你的意見，你是跟我還是跟你媽。

「還有呢？等我選擇好以後你們就去辦理離婚？然後你們其中的某一個人就可以徹底地放開我這個累贅了，是嗎？你們替我想得真周全。」君生面無表情。

「君生，你怎麼可以這樣和爸媽說話，我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我們生的，我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只是這是法律上的必要程式，我和你媽必須有一個是你的法定監護人，並不是甩開你。你懂嗎？你應該體諒我們。」爸爸伸出手想要安撫君生的情緒，卻被君生一把甩開。爸爸愣在原地，懸在半空的手有著僵硬尷尬的姿勢。

「父母？你們配提父母嗎？！你們究竟有多少時候盡到責任關心過我？你們商量離婚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我的感受，為什麼不把我也加入你們商量的一員之中，為什麼不問問我是不是同意你們離婚？！」君生開始歇斯底里，像受到攻擊的小獸，倔強，固執，想要防禦受到的傷害。

「君生！你想氣死我嗎？！」爸爸動怒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個什麼樣子，我說了我和你媽也是沒辦法，你要體諒我們。你還小，你不懂。沒感情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又有什麼意思呢？那不過是一種痛苦。」

「沒感情？呵，這真是我聽過的世上最好笑的笑話，既然沒感情你們結婚幹嘛，生我幹嘛？你們沒辦法，我可以體諒你們。但是誰又來體諒我呢？你們怎麼不想想我也沒辦法呢？我恨透了你們為我做的每個決定！我恨透了這樣的生活！別和我提痛苦，我是兩個毫無感情的人生出來的，我更痛苦！」君生雙眼微紅，開始指責父母。

爸爸為她說的話感到震驚，在他眼裡，女兒從小乖巧懂事，絕不會頂撞父母。可是今天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媽媽也紅了眼眶。

「君生！你怎麼可以這樣和我們說話，沒上沒下，一點兒家教也沒有！」

「家教？！爸爸你告訴我，對於一年回家不到十次的父母，他們教過我什麼？你說啊，說啊…」君生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掉落。

爸爸非常生氣，開始指責媽媽，「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女兒。沒禮貌，也不懂得尊重父母，你都把她寵成什麼樣了！」

媽媽帶著哭腔，「現在知道教育女兒了，早幹嘛去了。她不也是你的女兒嗎？君生是我的，我不會讓你帶走的，你不要她我要。」

「你這是什麼話，她也是我女兒，我會帶她走的，給她最好的生活。都快離婚了，還又吵又鬧的，像個什麼樣子。」

「你休想，你帶她走幹嘛？！被你在外面的狐狸精欺負嗎？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你和那女人自己好好過吧，別管我們。我們就是死了都不關你的事。」

「你…你這說的都是些什麼混帳話。我懶得和你說。簡直是不可理喻。…」

君生不記得他們是多久才結束爭吵的。可是最終，誰也沒能夠帶走她。

客廳裡，父母停息戰爭，君生也不再流淚，只是冷漠地望著他們。

「別吵了，這套房子判給誰的我就選誰。不過，我選擇的那個人，不代表能約束我。我已經學會一個人生活了，不需要外人干涉。你們去辦理離婚吧，我只要這房子。還有，記得以後每個月給我足夠的錢。好了，就這樣吧。你們慢走，不送了。」

父母只是驚異于她的改變，又或者，他們從來就沒有好好瞭解過她。

這套房子是爸爸的，他勸君生跟他一起到北京，可是她不願意。良久，他們沒有辦法，只好收拾好各自的東西，提著行李箱走了。

空蕩的房子裡，從此只剩下君生，和她一個人的東西。

君生沒有再流淚，只是覺得心如死灰。集聚多年的怨恨，終於在這一刻釋放，她倒松了一口氣，以後不必再費力討他們開心。

原來相愛的兩個人，到最後可以如此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