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你丫怎麼這麼能睡啊你。」隱約有人在搖晃著我的肩膀,我迷糊著睜眼看去,卻是好友小唯一臉嗔怪的坐在床頭,不滿道:「不是說好今天陪我去我姥姥家嘛,怎麼都這會了你還在睡啊你。」
我沒有回答,望著手機上周日的字眼儘自發呆。回想起剛剛經歷的一切,莫不是只是南柯一夢?
正發呆呢,忽見小唯目露「凶光」的看著我,這才想起我答應她的事來。當下便歉意的一笑,迅速起床收拾起來。不到半小時功夫,我們已經坐在了返鄉的客運大巴上。車窗外的天色有幾分陰沉,不等我們到達小鎮便已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尚在修築的路面頃刻間更是坑坑窪窪一片泥濘。小唯的姥姥家便位於這座小鎮附近的一個村落,雖說是附近,可放在平素也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天公不作美恰逢今天下雨,山間的道路泥濘滑膩更是難行。因此在小鎮的簡易車站上下車後我們又順著山道步行了不短的功夫,待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是下午3點左右的光景了。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了,不過每次來到這裡都讓我感到一股極不舒服的感覺,說不清是為什麼。而這種感覺來源於村口的那三座高矮不一卻呈品字狀緊挨在一起的墳塋。因為當我每一次路過時都總感覺有許多股不容忽視的冰冷視線不停地從四周投射過來,那種仿若在寒冬被剝光了扔到戶外般的涼意,讓我微微有些戰慄且生出幾分莫名的忌憚。低矮的院落外,小唯的舅母和幾個隔房弟妹遠遠地便迎了上來。她的舅媽是那種典型的農村婦女,勤勞而熱情,一套簡單的自製棉裙包裹著她那壯實的身體。老人家已在堂屋等著了,我們剛剛坐下,她舅媽便端上來兩碗香氣撲鼻的荷包蛋麵條。「多吃點,山裡條件不行,你們兩閨女就將就下。」小唯舅媽熱情的招呼著我們,老人家看著小唯吃得不亦樂乎的樣子,蒼老的面容笑成了一朵盛放的菊花。
吃過飯,小唯她姥姥和舅媽照舊拉著她嘮叨家常,我在一旁陪著坐著時不時也摻和上幾句。小唯的弟妹們驚奇且羡慕的圍在一邊看我玩著手中的手機。沒過多長功夫,天色便不知不覺的暗了下來。我本想催小唯回去,卻屢屢被好客的小唯舅媽給攔了下來。說是天色這麼晚了,又是兩個女孩子,再加上下過雨的鄉下山道也不大好走,不如先在這住一宿,明日再回城裡她們也放心一些。二來,小唯難得回來一趟,理應多呆會,陪陪姥姥。我們只能被說服,選在明日中午飯後再回去城裡。
吃過晚飯大家又聊了些家常看了會電視便分頭休息了。臨睡時小唯舅媽便帶了我們到她隔壁的房間睡下,囑咐說要是冷了或者不習慣什麼的可以到隔壁叫她。
山村的夜裡似乎特別的冷,即使蓋著厚厚的棉被仍然冷得我直打哆嗦難以入眠。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而小唯細細的鼾聲卻已漸漸響起。獨餘我無語的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心想明日出村的路應該比今日來時更加泥濘難以行走吧。翻來覆去也不知折騰了多少時間,我卻依然毫無一絲睡意,在所有人都恬然入睡的現在四周俱是一片詭異的寂靜,偶爾一陣蟲鳴卻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村頭那詭異的品字墳塋。不想則罷,這寂靜的午夜,一想起這種詭異的事兒來,卻是後悔也來不及,想刻意去回避也不行了。身上無端端一抖,我趕緊閉上眼企圖讓自己早點睡去,可是越是這樣,意識卻該死的越見清醒。正鬱結著,隱約間窗外一陣微微的響動讓我不由得又睜開眼睛坐起身來。
我眯著眼睛向外看去,只見甚為透明的玻璃窗外,有隱約的光簇由遠而來。這半夜三更的,路上還能有什麼行人不成?
雖然理智告訴我這事有點蹊蹺,但是久睡不著得煩躁之感及我天生的那強烈的好奇心促使著我。於是我摸索著翻身而起顛手踮腳的下了榻,貓著腰趴在窗櫺上向外看去。寂靜的夜裡,一時只覺心跳如雷,手心也不自覺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雙眼卻一動不動的看著那詭異的光簇。那光漸漸的近了,果然出現了人影。然而還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行大約有十來個。那光,也是極為滲人的紅色。及至那一張張如紙般慘白的面容在我的視野中漸漸清晰,饒是我一向膽大也不禁打了個哆嗦,但終究還是咬著下唇強忍住了沒有叫出聲來。看到這裡,我心裡已經有幾分害怕了,只想趁著事態還沒有發生不可控變化的時候偷偷的躲回被窩裡,就當是什麼也沒看到。只是,現下這發軟得雙腿除了微微的顫抖似乎已做不了其他什麼事了。我只得呆在原地,繼續小心翼翼的看向外面。只見這一路行人盡皆紅服,當頭的是兩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手提兩個大大的紅色燈籠,面上除了那滲人的慘白沒有一絲表情。後面的仿佛是轎夫模樣,一身紅色的褂子,頭頂具戴著一頂高高的紅色尖帽。中間,輕若無物般地抬著一頂緋紅色的輕羅小轎,轎夫大概在8個左右。最後面亦是兩個打扮與之前兩個無甚差別的丫鬟,手提紅色紗燈,不緩不急得在後面跟著。這行「人」走得特別快,可近了這裡卻突然慢了下來。我心中一跳,這群鬼魅,不會是發現我了吧。就在這時,那行人竟突然停了下來。在院子的正門口,就那麼生生的停了下來再無任何動靜,仿佛他們一直在此。
山間的風吹得我全身發涼,但手心卻仍是一片濕漉。狠狠的掐了掐手臂,意料之中的疼痛讓我差一點叫出聲來。我貓著腰蹲在那,只求他們千萬別發現我。這一刻,我無比虔誠的向著自己所知道的大小神靈都禱告了一遍。
「你在看什麼?」冷不防耳後突然響起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同時,一陣微微的呼吸也隨之從身後吹來。我腦中嗡的一聲,只感覺腦中最後那一根弦,斷了。我楞在原地全身發怵,連尖叫都失去了力氣,感覺那輕微的呼吸聲一聲聲仿佛在吸走我的一點點的生氣。但是,我卻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小貓,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在幹嘛?」身後的聲音透著一絲疑惑,額,這聲音,不是小唯還能是誰?我虛拍了拍心口漸漸平靜下來,回過頭,果然是小唯迷蒙著雙眼站在我身旁。我連忙把手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噓」的手勢,一面拉著小唯貓下腰來,然後又指指窗外。
「……」小唯睡眼朦朧的向外望了一眼,又疑惑的看了我一眼,語出驚人的道:「外面什麼都沒有啊?」
「怎麼會呢?」我看她表情不像是作假,連忙也偏了頭再次小心的向外看去。這一看之下,卻又是一驚。那群「人」明明還在啊,難道,是因為體質原因。但是,再想到另一個可能性,我不由得一抖。連忙拉著小唯休息去,再不敢有好奇之心。口中只抱歉的道:「是我看錯啦,快去睡吧。」還好小唯這丫頭估計今天也鬧騰累了,一向好奇的她也難得的沒深究,迷迷糊糊的逕自睡了。在臨上榻的前一刻,我還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那隊詭異的「人」,這一看,又讓我恨不得給我自個一個大耳刮子。大半夜的,肯定不會有啥好事,偏就我還這麼好奇,這下可好了。就在剛剛我回望的那一瞬間,我驚悚的發現,那群「人」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齊齊轉過了臉來望著我的方向。僵硬的脖子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轉了過來,一張張慘白的臉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那一雙雙死魚般的眼睛,幽幽的散發出一股懾人的涼意。看來我是撞大彩了,如果沒有料錯,它們應該就是沖著我來的。我心中且悶且寒,雙腿也軟軟的失去了力氣,這麼百年難逢的倒楣事,咋就偏偏找上我了呢,早知道今天說啥都不來這了。我一時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儘量的貓低身子,自欺欺人的祈禱不要被它們發現。然而,這一點的努力卻仿若螳臂當車般,無濟於事。因為,我面前,視線所及的地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雙小巧的穿著繡工極其精巧的繡花鞋的腳,腳上面,是一襲緋紅的袍子。瞬間一股寒氣彌漫而出將我包圍在了中心,冷得我幾乎喘不上氣來。接著,一根冰涼透骨的手指輕輕的劃過我的臉頰,同時一張慘白慘白的小臉也無法回避的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僵直著身子呆愣的看著她的動作不敢有絲毫引起她注意的舉動。雖然除去她臉上那滲人的慘白及烏青眼窩旁的兩滴烏紅色的血淚,單從五官來看這應該是位極美麗的女子。而從她那精美的盤頭及那一副繁雜華美的珠翠掛飾來看,分明是舊時新娘子出嫁的裝扮。看到這,我心下更鬱悶了,這一身鮮紅的衣裳,又是出嫁當日而亡的「紅煞」,這分明就是厲鬼中的厲鬼啊。嗚~我這人品,咋就這麼好呢。人就是這樣,怕到了極致,反而平靜下來。就如現在我居然還有心情考慮這些事一樣,明知道無已是避無可避,反而出乎意料的蛋錠了。
「沒想到,這裡也能遇到這樣好的爐鼎。」女鬼幽幽的聲音如同附上了一層寒冰般滲人,正對著我的臉嘶嘶的帶出一股子墓穴裡特有的腥味剛好順著我的鼻子襲入了五臟六腑,霎時一種說不出來的噁心之感在胸腔翻湧,讓我差一點吐了出來。冰涼的手指狀似輕柔的撫著我的臉頰,冷不丁面上一疼,卻見女鬼正收回了手指低頭舔食。那寒光閃閃狀若鐵鉤般的指甲尖兒上,幾滴鮮紅的血珠在月色的映照下,跳動著詭魅的光芒。
「好甜的味道。」
女鬼舔盡了指尖的血珠,嗜血的眼神直直的向我看來,毫不掩飾其中的貪婪和殘忍。看來,今天我恐怕得交代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