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兒!」雲兮的話還是徹底的傷到了柯睿,林子謙看到他滿眼痛苦,連忙阻止雲兮。
「就為了我已經娶妻,你寧可和這些不入流的掌櫃跑堂混在一起,也不願跟我回去嗎?」曾經他也是謙謙君子,定不會隨意評價一個人,只是現在被愛折磨的他已然顧不了這麼許多。
「喲~~~,這話四娘我可不愛聽,看你長得唇紅齒白,清清俊俊一個人,說起話來竟是這般不討人喜歡,我怎麼就不入流了,別說你是咱家老闆的熟人,老闆還不敢這麼對我風四娘說話呢!」剛走到門口的風四娘聽到柯睿這麼說他們,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說說莫胡也就罷了,幹什麼把她扯進來。
「四娘,夠了!」雲兮難得嚴肅的打斷風四娘,畢竟是她曾經喜愛的人,就算最後他不是她的夫,他也還是她的二哥。「二哥,四娘跟莫胡,一個是我請的掌櫃,一個是我招的跑堂,二哥可以對我不滿,但是還請二哥尊重我的夥計們,不管他們是什麼身份,他們都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存著,沒有人有資格詆毀他們!」
說完這些話,雲兮又轉過去問:「四娘,發生什麼事了嗎?」她不認為在莫胡下去以後四娘還會平白無故的上來,她是她請的閱人無數,自有分寸的掌櫃的。
「老闆那,樓下來了一位客人,這都一刻了,什麼都沒點,莫胡問了三遍了,他就是不開口,這也就算了,來者是客,待著就待著吧,但是,打從他進來後,就沒人敢再進咱的大堂了,那人啊,雖說美得不似真人,四娘我看了,小心肝到現在還怦怦跳個不停,只是那氣質,冷得比後院的冰窖有過之無不及啊!再這樣下去,今天晚上店裡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我知道了,這就下去看看!大哥,二哥,大四喜雖然小,但味道著實不差,今晚上就留下來吃飯,算是小妹為兩位哥哥接風洗塵了!」仍是纖手一揚,不過這一次她在等,等林子謙和柯睿先出門。
柯睿本不想離開,還想和雲兮再談談,銀子他有的是,一晚上生意不做又如何,但林子謙卻不這麼想,所以他硬是拉著柯睿跟著風四娘下樓,雲兮反手關上房門,跟在他們後面。
雲兮沒想到一下樓會看到如此天資絕色,好比神氏,五官完美,棱角分明的眉眼,高挺的鼻樑,單薄的唇,每一分都刻畫的恰到好處,俊美但又不顯得陰柔,最值得她注意的不是他那萬年不化的冰霜氣質,而是那淡漠出塵的眼神,和她眼裡的無謂以及疏離不同,他的眼神仿佛天生就是那般毫無情感,什麼都不在他的眼裡,連帶著似乎什麼都不在他的心裡。
和這個男子一比,雲兮的清雅,林子謙的溫潤,柯睿的俊秀都有了雲泥之別,他是端坐於天際俯瞰芸芸眾生的神,而他們只是再平凡不過的小人物。
在眾人還沉浸在他的美貌,想靠近又不敢褻瀆的時候,雲兮已經不畏他周身的寒意悄聲坐到了他身旁,用自從開了大四喜後就沒有消失過的淺淡笑容靜靜的看了他一眼,很神奇的是,那個一直一語不發的美人突然開了口:「茗茶,三泡兩開。」
哇,聲音也一如想像中的動聽,雖然有些低沉,不似雲兮的清亮,卻是有百年老窖,醇美勁透之感,不過他們這是酒樓,不是茶樓,為了一杯茶跑到酒樓來,實在匪夷所思。不過美人犯的錯都是可以被原諒的~~~他們是不會介意的~~~這是停留在大四喜周圍所有人一致的心聲。
他要的茶,雲兮知道,他說的話,她也聽懂了,緩緩站起身,走到櫃檯旁的小桌上,雲兮開始慢條斯理的煮起茶來,喝茶是她和四娘共有的嗜好,沒事做的時候她們常常會煮茶論麻將,當然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四娘動手,她坐享其成,只有和她一起喝過茶的四娘知道,她本人才是真正的煮茶高手。
但四娘很驚詫,她家老闆竟會為了一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煮起茶來!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覺得這似乎非常的合情合理,因為她終於發覺了一個沒有人注意過的細節,那就是自從老闆出現後,大堂的氣氛就柔和了許多,不再似之前的冰冷,客人也開始陸陸續續的敢走進來了,雖然他們擁有不同的氣質,但不得不說那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是渾身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一個用暖暖微笑掩蓋深沉疏離,而這兩個人卻能相忍相融,真是令人值得深思的事情。
等待水開的片刻功夫裡,雲兮招來莫胡,說:「莫胡,去李廚那兒,就說是我說的,讓他做兩個店裡的招牌菜,給我二位哥哥送過去。」
「好嘞,小的知道!」吆喝一聲,莫胡一溜煙的小跑去了後堂。
莫胡走後,雲兮不再分心,專注於手裡煮茶的動作,她知道風四娘會替她好好招呼進出的客人的,在一塊一尺見方的沉香木上,雲兮順手擺上三個上好的白瓷茶杯,一個帶網蓋已經放入茶葉的碗盅,待到水花翻滾聲一響起,雲兮動作俐落的提起煮水的茶壺,倒入碗盅中,才放下茶壺,又端起碗盅將衝開茶葉的水一一倒入杯中,右手未停,左手又起,一連將被茶水溢滿的三個瓷杯又倒空,然後再次重複剛才的動作,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將杯中茶水倒掉,而是直接將整塊的沉香木端到了他的桌上。
桌邊的男子,盯著沉香木上的杯子只一小會,在冒出的白茶煙還未消散前,一口氣將三杯茶都飲盡,然後眼都未抬的等著雲兮接下來的動作,微卷袖子,一抬手,雲兮又是一次相同的動作,她的茶壺剛落下,杯中的茶也已盡數消失,然後男子放下一錠十兩銀子,準備起身離開。雲兮看了看銀兩,笑意加深,順著茶壺,手就移到了銀兩之上,只不過她不是拿,而是將它又推回給那人,男子抬頭定定看她一眼,還是一句話不說,收回銀兩,翩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