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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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海來到一家飯館裡坐了下來,點了兩個菜。本來按常規的文明禮儀,在外面,尤其是在公共場合中,得注意點個人的形象問題,不能讓人看起來很是沒有文化或是個人素養什麼的。可黃海今兒個沒有打算考慮到這個。

他一手拿起了碗,兩眼盯著它,還不是地在手上轉了轉。起身走到了服務員面前,把晚遞了過去:「老闆,這玩意兒,給小孩玩的吧?大傢伙伺候!」

這女服務員一聽,倒被他的這話給逗樂了。在這兒幹了這麼久了,還是頭一次碰到如此有趣的新鮮事兒。大概這小夥子是剛從農村裡跑到城裡來的吧?!她給黃海換了一隻比原先那個大得多的碗,並有趣地附上了一句:「來,小夥子,讓它來伺候你的肚子!」

黃海一手接過碗,逕自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沒打算在此講過多的廢話,因為他的一舉一動已經在這兒引起大夥們的注意力,再多說那麼一句,都似乎成了別人嘴裡的笑料。在食文化上,城市與農村出現了分歧,城市裡側重的是吃好,農村裡側重的是吃飽。這回,可給他們逮上了一個大老粗,直接是原創版的現場直播!

黃海一把抓著大碗,把裡邊的摁了又摁,盡最大限度地盛飯。挑起了筷子,朝菜碟子裡一夾就直往嘴裡送去,似乎他並沒有在意夾到了什麼菜兒,只要是能吃填肚子就成了,接著就把嘴靠在嘴邊,張開大嘴一個勁地往裡邊塞。並且還不時地發出一陣陣~吃飯時難聽而且對城裡人來說很忌諱的聲音。他也很明白自己,這回這洋相可是出定而且是出大了。我操,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的,吃了再說。似乎在求生存的境地,以前的一切都顯得很虛偽,但這也許是人的一種本能的反應!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

他一使勁,這一餐足足吃了三大碗。因為飯館裡只算菜錢,估計老闆這回生意可是有點兒虧本了,心理並不是很高興。沒辦法,硬是碰上這種吃飯的釘子戶!

突然間,他兜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本來他手機在他二舅打來的時候,就已經提示快沒電了。到現在,雖說是緩了一下大功率的耗電,但也八成是勉強撐那麼一下子,就像是回光反照的老人一樣,稍一不留神就拜拜咯!

他付好了飯館的飯錢,還沒來得及用張紙擦拭一下盡是油膩的嘴,便急忙跑了出去接電話了。

「喂,是哪個混球呀?」黃海剛一吃飽,,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樣兒,大大咧咧的,有說有笑還有罵的。再說了,他自己也明白知道他手機號碼的人肯定是老朋友、老同學一類的了,所以說起話來,比較地隨便。

「老黃,你這屌毛,才惶了半天,就聽不出聲音來啦?我是老柳呀!」這聲音從遠在千里之外的湘潭通過電磁波的形式傳送了過來。

「唉呀,是老柳你們呀,我當還會是誰呢?那聲音跟老母雞下晚蛋叫的那會兒差不多!你們現在還在學校吧?操,你們的小日子就過得好呀。現在在幹些啥鳥玩藝兒呢?」黃海在這一切都還比較陌生的環境裡,突然間接到了老同學的來電,顯得很是高興!

「哦,我們呀?仲介公司說我們要晚上十一二點鐘才去深圳。覺得這些日子挺難打發的,就正準備去本部的圖書館借本小說來幫忙呢!」

「操,你們兩個屌毛,還真急著跟要見爹娘的一樣來呀?!我告訴你們兩個小子呀,借紅樓夢看還可以,中國古代的四大名著嘛,可就是不能稀裡糊塗地把金瓶梅也借來瞧呀,這在思想教育上是很有負面影響的啦!」黃海又弄些無聊的東西來瞎扯談!

「少扯談,這個我們知道,比你小子懂!對了,老黃,你們現在在深圳,進廠了吧?怎麼樣?還行麼?老柳很急切地發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充滿了很強的好奇心。

「我操,進個毛呀!一到深圳就被扔在了大街上一邊兒晾著,現在還在流浪呢!知道的是明白我們來打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從災區逃出來的難民呢!」一提到這兒,黃海心裡頭就隱隱作痛,心裡窩著火,感覺到自己特窩囊!嗒繼續發著火氣,「簡直是從湘潭跑來了一幫丐幫門下的弟子,毛主席的臉都被我們這幫混蛋給丟光了!」

「老黃,不會吧?真他媽的出了這種窩脖子的事兒?仲介公司不會是跟那個……那個拐賣婦女兒童的性質一樣的吧!」老柳聽後,感到跟想像中的有些嚴重脫軌,一副愕然的表情浮出了臉面。

「廢話,信不信由你自己!拐賣婦女兒童,別人還會同情一下。可我們是在校的大學生,說出去都丟人呀!幸好你們兩個狗日的沒有來,否則都是跟我一樣,成了流浪在大街上的丐幫第N代弟子!你們也先別跟貓抓撓一樣地急著要來,我們這邊都還是懸著的呢,至今都還沒有譜呢!你們稀裡糊塗地過來,你們就是我們悲劇的複製品。」突然間,黃海的手機又提示了電量不足,他急忙地說道:「我手機又快沒電了,看一下他們下午或是晚上是怎麼弄的!就這樣,你們自己劃著點兒,我先掛了啊!」沒等對方回應半句,黃海便把電話給先掛了!

人生也不就是打電話麼,不是你先掛,就是他先掛!

他終於兌現了給孫老師的諾言,不聲不響地走回了人群當中坐了下來,跟大夥一起等待同致富的接應!

「黃海,一上午了,你也不吃點兒?」謝萍素手上拿了塊餅,向黃海關心地問到。

「小謝同學,沒事。我不餓,你一個人吃吧!咱老黃的命比鐵還要硬,餓不死的!」黃海大包大攬地回答了。

「你也很長時間都沒有吃啥東西了。多少?那肚子裡也得先墊個底呀!」謝萍素顯得有些著急擔心,畢竟黃海餅讓給了自己來吃。

黃海故意裝出一副正兒八經又似乎帶有點幽默的神情,不假思索地說了一聲:「呵,男人嘛?對自己下手就要狠一點嘛!」這一聲,逗得謝萍素笑了出來。

時間就這樣慢吞吞地流淌著,像是溪裡的流水,沒有發出巨響,也不會掀起駭浪,他會不經意地穿過人們的指縫而流過。也許,時間所承載的東西太多太多,根本擠不出半點扯談的功夫來。可依舊沒有見到同致富公司前來接應的人員,打電話去催?只聽到一句回復:來了,來了,已經在路上了。就是始終見不著蹤影兒!真他媽的搞不懂他們到底是坐車來還是走路來。

下午的太陽更是異常地火爆狂熱。人們都是怕了它,無論是準備幹什麼來著,只要是出門,那手裡頭也肯定緊緊地拽了把傘。反正見了這火辣的太陽就跟見了鬼似的,一直躲在傘底下,不敢露出頭來。有這樣的自然環境影響著,這兒的人的心情也是火爆火爆的,見到礙眼或是自己認為很不順眼的事物,也總免不了叨嘮,哼出幾句來。跟「火星」上來的外星人一樣,肝火特別地旺!

黃海他們一夥人,每人都緊拽著個行李包在公路帝邊,跟那非洲難民一樣,跑到深圳如此繁華的地方來,確實有點兒影響這兒的市容市貌。因而顯得有些礙眼,所以常招來遠處的冷語:這幫屌毛,全擠在一坨,搞個毛呀!

而離他們大概有八九米處的兩個人倒是引起了黃海的注意力。他們大約是三十歲的樣子,除了穿了件標有「同致富有限公司」字樣的工衣外,其他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由於還要四五十分鐘才上班,所以他們在這兒沒事聊了起來,至於聊了些什麼,誰也不知道。

「你好,大叔,你們是同致富的?」黃海走了過去,禮貌而又好奇地問了起來。

「呵,是呀!」那人瞟了一下黃海,又看了看其他的同學,並好奇地指了指,繼續問道:「你們這麼多一大夥人,全堆在這兒,是準備幹什麼來著呀?」

「哦,我們從學校裡走出來的,打暑假工,正準備進你們同致富公司!」黃海見那人比較地老實,不像有著一副壞人的模樣,就實話告訴了他。

「暑假工?」那人感到有一絲的驚訝,又轉向到他另外的一位同事說道「沒聽說我們這兒要招暑假工呀!我們這裡,上邊還正考慮著要準備裁人呢!」

「是呀,根本壓根兒就沒聽說要招人進。」另外一個人也跟著附和了一句,「大概不是我們觀瀾分廠的,是其他分廠安排招暑假工的。」

「聽說是寶安那邊的分廠,他們等下就派人來接我們。」黃海立馬補上了一句。

「哦,原來是這樣子的呀,八成你們是沒有聯繫好,走錯了地方。」另外一個人也恍然大悟到。

那人也歎了一口氣,說道:「是呀,今年來廣東打暑假工的學生確實有不少呀,有很多大的企業招收了不少的暑假工,比如比亞迪就招了有一定的數量。」

其實黃海也知道,但他故意裝成不知道,顯露出一副很是好奇的樣子。

「對了,你們這些同學進同致富公司,是自己主動找廠的,還是經過別人介紹的?」那人隨便地問了起來。

「我們是在學校裡的時候,通過仲介公司介紹過來的,而且每人交納了三十元的仲介費用」黃海毫不保留地說了出來。

那人聽後,深吸了一口氣,皺了皺眉頭,似乎他明白了什麼,然後緩緩地問道:「你們是通過仲介公司進來的?那——仲介公司給你們出的工價是多少呢?「

「四塊六一個鐘頭,每天工作十個小時。「黃海很是直截了當地回到。

「怎麼這麼少?我們正常的八個小時中都是六塊八一個小時的工價,其餘的都算是加班的,而且加班工價是十塊多。」另一個人驚訝地插了進來說到。

「要我說呢?難怪是這樣子的,你們暑假工比起我們正常的員工來說,肯定吃虧。工作一個鐘頭就被他們吃了兩塊多,一天算下來,就不知不覺地少了二三十塊錢,每人每天就能撈到這麼多,他們一共招了這麼多人,要幹這麼多天,你說他們在這個暑假就能夠賺到這麼多錢!」那人畢竟是屬於老員工一級的人物別人具體的商業動作,他一下子就弄明白了。

「薑——還是老的辣呀」黃海由衷的讚賞了一句,他也頓時茅塞頓開,他以前也知道一但出了門,很多事情其實質都算是一筆交易(只不過有時候不是赤裸裸的罷了),但真的沒有想到的是一筆不平等的交易。因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更是喜歡那種赤裸裸的交易——明算帳。否則,表面上講情說道,背後裡捅你一刀。

「你們這些屌毛,唉,走,我們去上班了。」那人扔下這麼一句話,轉身準備走了。

「唉,將薪比薪?!算了,不想活了,跳樓唄,大叔,再見!」黃海幽默地說到,簡單地向這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大叔作了個告別。

用軍事術語來說,黃海的手頭已經掌握了孫教師他們仲介公司對暑假工進行商業運作的內部資料。此時,他細細地回想了一下昨晚在車上給大傢伙們作的講話。突然間,從思維的迷霧中迸出了一縷新鮮的光芒,心裡邊也沒有什麼東西在堵著了,感到很輕快,愉悅!可接下依舊是個問題,該怎麼辦?又該如何來決擇?

黃海走到了人群之中,同學們都已經是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看了看戴龍光他們,心裡邊暗自叫道:這幫混球,餓起這鳥樣,真夠能撐的?!不說他們餓起是什麼的模樣兒,用一句話就可以想像到了是個什麼樣的地步兒:黃海隨便掄起一個拳頭就能把他們一個不留、宰雞宰羊地樣全部給放倒了。但從另一面的角度來說,也確實證明了這幫大學生的確是有素質,有著極強的毅力。再說,人的潛力是被逼出來的,也許就連他們自己也不敢想念自己的忍耐力是如此地牛B。

「老戴,跟你們說明一個事,看你們是怎麼想的?」黃海朝著大夥兒說了起來。

「老黃,什麼事呀?」戴龍光有氣無力的問到,這明顯很是饑餓,外加一天的路途勞累所致。

「先別讓那孫老師知道才呀,這樣就好辦啦!」黃海還是打算把仲介公司的孫老師穩住才,畢竟這流離顛沛的五十號人還要看他是怎麼安排的。然後,他再一次把自己所得到的情報詳細地向他們說了一遍。最後,滿懷希望地附上了一句,「怎麼樣?你們打算如何?」

話音一落,七嘴八舌的語言如蜂擁而至,紛紛向黃海砸來。

「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我要是知道就不會蹲在這大街上‘念經’了。」

「癩蛤蟆就別整天想著吃天鵝肉的嘛,仲介公司能夠按他們所承諾的那樣給我們進廠,就已經是大大地啊咪陀佛咯。」

「對嘛,那個孫老師不是在車上老早就說了麼,要旅遊也不是提著個行李包到這裡來的嘛。既然出來了,意志就要堅定,什麼苦也都要能吃得下,不要——動不動就鬧些意見,打起退堂鼓來,多做事,少說話嘛。」

「別想那麼多,別人仲介公司把我們介紹進廠工作,肯定是要賺點錢的。別人也不是傻B,給他賺點很正常嘛,沒有什麼想不通的。」

「也別那樣地去說,事情這麼一搞,現在誰都煩著呢!不說我們去找他商談,就現在,那仲介公司的孫老師八成也在想些法兒把我們給支開呢。」

「嗯,說得也是,很好,很好。」黃海臉上突然變戲法兒似的,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與失望的神情浮現了出來。他顯得很沉穩,無奈地又撓了撓腦袋,轉身回到了有自己原來的地方,望瞭望回處,又坐了下來,但一聲不吭。就連身帝的謝萍素問他這是怎麼了,他也只是宛然地笑一下。

能夠交流則交流,無法交流則需交流。

他也知道仲介公司肯定會從中賺上一筆,但不是這麼一大筆,仲介公司又不是什麼慈善機構或是搞什麼公益事業的。你可以放利,但不可以放高利貸嘛。生活中有了無奈,有了困惑,他很清楚在外邊光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很難有起色的,弄不好,自己還惹來一些麻煩。

可悲的是——自己在對牛彈琴,但更可悲的是——居然一群牛在對著自己彈琴,真他媽的鬱悶極了。

他想掏出自己的底牌——去他二舅那兒,但沒過一會兒,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即使無理,但也不能無義,畢竟是從同一面校旗下混出來的——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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